老九走后。 殿中在尴尬的静默中,持续了一会后,胡庆言出面善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排众朝臣散去,而是当着朝臣百官的面,语气坚定的先请太后退朝回宫。 这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是在当众自证清白,彻底打消有关他胡庆言“欲迎太后听政”的谣言。 这一手效果很好,太后走后,群臣在看他的眼神,便缓和许多。 接下来,他再命诸朝臣暂留宫中,诸臣尽皆默认,在内阁诸臣的带领下,分别按照文武职司,前往各部召开封闭座谈会。 道门一众道人,也在明王默许下,被带离了金殿。 张邦立立刻安排暂时切断宫中一切对外通讯,并命宫门处,未得上令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众人离去,金殿上便空了下来。 只剩下胡庆言、张邦立、仓明真人、明王,以及玉清等五人。 几人沉默稍许后,张邦立召来几名禁卫,命人将地上楚若才和德王的尸体抬走。 就在禁卫抬起德王的时候,明王目光落在了德王“尸体”上,随之身形一闪,落在德王身边,拉起了他的手腕。 仓明一直紧盯着明王,一见明王动静,便立刻紧随, 到了德王身边后,他先是看了德王一眼,又看看依然在拿脉的墨白,皱眉道:“已经死了!” 胡庆言和张邦立也跟了上来,两人听到仓明真人的话,皆是瞳孔微缩。 不过见明王依旧凝神拿脉,两人对视一眼后,胡庆言开口道:“殿下,德王终究是皇室,人死为大,还是先命人收敛了吧!” 张邦立也连忙招呼人道:“还不快抬走?” “且慢!”墨白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二人,沉声道:“人还没死,着什么急,怕本王救活他?” “没死?”胡庆言和张邦立面色当场一变,胡庆言转头看了一眼仓明真人,声音明显紧张道:“真人方才说,人已经死了!” “他怎么说不重要,本王说他没死就没死!”墨白看都未看仓明一眼,只低头盯着德王:“有些事情不是德王一条命就能交代的。” “故弄玄虚!”仓明再次仔细看了一眼德王,确认人已经死了,明王的态度明显让他不悦。 玉清几人也都仔细盯着德王,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德王已经气绝,可明王说他没死…… 玉清犹豫了下,还是上前,蹲下身子拿起了德王又一只手腕。 仓明一见竟连玉清也如此,目光再看向明王,眼神便有了凝重。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仓明不信他们看不出来,只因明王未曾确认,玉清他们便也开始质疑了? 这足以看出明王在他们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这一年来,他不知多少次听过明王的声名,却到底是初见,还谈不上了解,只是此人之张狂,却是让他领教了。 再次垂头看向德王,他倒要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明王,究竟是深不可测,还是徒有虚名。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众人注视下,玉清放下了德王脉搏,抬起头看了明王一眼,随即默然站起身来退开。 太清和谷家主几人朝他望来,玉清摇摇头:“确实没了!” 胡庆言和张邦立闻言,对视一眼,再次开口:“殿下,您看这人确实已经死了,还是……” 他话音未落,就只见明王抬头看向玉清:“玉清,你手上可有金针!” “有!”玉清眼露疑惑,却还是在手中戴着的一枚玉扳指上轻轻一抹,便见一根金丝出现在他手中。 墨白将德王放平,取过玉清手中金丝,手指轻轻一搓,便见金丝笔直而立。 淡淡青光在墨白手中弥漫,随后一针刺入德王眉心,轻轻碾动金针,便见淡青色光华,开始萦绕德王整张脸。 约莫半柱香时间,墨白额头上已布满细汗之际。 突然,仓明、玉清、太清全部脸色剧变。 仓明更是一头乌黑发丝,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在背后飞扬。 玉清一个闪身,再现已握住德王脉博。 这时,墨白收功,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瓶,捏开德王的嘴,将玉瓶中药液灌入。 玉清放下其脉搏,复杂的看了明王一眼,站起身来,对着太清和三尊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活了!” 还用得着他说吗? 德王那复跳的心脏,众人不至于看不见。 “这怎么可能?”仓明死死盯着德王,面色已是控制不住的震惊。 玉清几人这时能理解仓明的反应,他们也同样看向墨白,等着他的答案。 墨白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胡庆言和张邦立一眼,便直接在金殿里,盘膝而坐。 ……………… …… 御书房门前。 仓明真人脸色铁青的看着手中那份协定,便是以他的修为,此时也抑制不住双手微微颤抖,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国朝真人:“这是真的?” 青玉真人没回答,眼神抬起扫过胡庆言与张邦立,最后落在胡庆言身上:“这件事,你既然早知道,为何不上报陛下,反而帮助明王当堂揭穿?” 胡庆言面露苦笑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明王抓住了送协定回南境的宗师,从他手中搜到了这份协定。我不是不想上报,而是明王威胁我如果上报,他便立刻公开这份密约。” 真人闻言,脸色很难堪,却没再责问胡庆言。 被说是胡庆言,便是换了他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怎么办? 不过真人还是盯着胡庆言和张邦立:“本座已经问过陛下,这份协定陛下根本就不知情。” “什么?”胡庆言和张邦立还没说话,仓明真人却是立刻盯向真人:“这是假的?” “陛下不知情?”胡庆言和张邦立也是满脸惊色。 青玉真人点头道:“契约是真的,否则德王和楚若才怎会被逼自尽,但这份契约根本就不是陛下的授意。” “既然不是陛下的授意,那就是假的,就是伪造的。”仓明大怒道:“德王胆敢伪陛下之名,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还陛下清白!” “怎么查?”张邦立面沉似水,看着仓明问道:“德王已经承认是他自己所为,与陛下没有半点关系,还要怎么查?” 仓明真人满肚子火,却是被张邦立堵的硬是说不出话来。 胡庆言怕仓明发火,在旁边缓和了下语气:“真人,问题的关键是,陛下今日对明王出手是事实,德王在帮助陛下也是事实。与他签订了契约的南军,突然一反常态,站出来支持陛下对付明王也事实,现在谁还能信这份协定与陛下无关?” 说到这儿,胡庆言稍稍顿了下,目光瞟了一眼御书房,声音低了些:“如果无关,陛下为何明知瞿国公已死的情况下,还要用这莫须有的罪名,让南军站出来冤枉明王,这都是群臣百官亲眼所见……” 这番话说完,仓明真人彻底无声了,又满是疑惑的看向青玉真人。 青玉真人当然知道他是在问,这事真与陛下无关? 这时,青玉真人显然也没那么坚定了,但沉默片刻后还是道:“陛下这段时间以来,别说并未见过楚若才,就连德王都从未单独召见过,又怎么可能向他密授如此机密要事?” “这么说,德王真是自作主张,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胡庆言喃喃自语道。 青玉真人看向胡庆言,缓缓道:“陛下见到这份契约的第一瞬间,就急怒攻心,吐血昏迷前怒吼道,这都是明王设的局,是明王让德王陷害他……” “明王设局?”胡庆言闻言,眉头不禁跳了几下:“莫非是说今日德王是在帮明王做戏?” 真人目光定在胡庆言身上:“阁首觉得呢?” 胡庆言微默:“可能性不大,若是做戏,德王就不该自尽,而是当场供出此事是由陛下主谋,可德王却选择了独揽罪责,自尽不说,恐怕还要连累家小。” “糟糕……”旁边的仓明听到这里,却是忽然面色大变:“德王根本没死,恐怕随时都可能污蔑到陛下头上……” 说到这里,仓明气势猛然一涨:“我去杀了他!” “不可!”胡庆言和张邦立几乎同时惊道。 一旁青玉身影,身形更快,直接身影一闪就拦在仓明真人面前,当场色变:“你说德王没死?” “被明王救活了。”仓明满脸怒意,说着更是指责青玉真人道:“你怎么不早与我交代清楚,若我早知,岂能容明王救他,还不快快让开!” 胡庆言连声阻止道:“真人切切不可,若真人现在去杀德王,岂非就坐实了陛下在杀人灭口,到时情况将更加糟糕。” 仓明真人闻言一顿,看向青玉。 青玉真人面色更难看了:“我若不想他死,又岂能坐视他自尽,可我明明看见德王已经气绝,怎么可能还活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见仓明被拦住了,胡庆言便将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现在德王已经被明王救活了,他救活德王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告诉国朝,今天的事不可能这么算了,他必须要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