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受到这几日军报的影响,柴宗训的心情有些烦闷。 原本铁船一到,韩通和曹彬便要强攻,哪知道长江突然来了秋汛。江水湍急,江面变得宽阔无比,一眼望不到对岸,进攻计划只能暂且作罢。 柴宗训在宫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总之就是不自在。 符昭看到他这样子,开口劝到:“官家莫不是不放心攻唐的战局?杨令公和齐王不是早已过江么?若真是不放心,你便御驾亲征吧。说不定等你凯旋而归的时候,我们的孩儿才出生呢。” 柴宗训连连摇头:“目下王师已对南唐形成合围之势,还有吴越军助力,鲁王和曹太尉都是久经沙场的统帅,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一定要守着你,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 符昭说到:“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生呢,如果收归南唐和南汉一样快,官家得胜班师的时候孩子都没出生呢。” 柴宗训只是不肯,两世为人才终于要做爸爸,而且可以把所知现代的思想都教授给孩子,他怎么舍得离开:“不行,我得陪着你。” 符昭笑到:“宫里这么多人陪着我呢,赵柔也时不时来宫里给我讲讲外面的见闻,我觉得很好了。与其让你在这里忧虑,引得我也跟着心焦,说不定还会让孩子心慌,倒不如快些收归南唐皆大欢喜好些。” 柴宗训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喜报,喜报。”太监万华在外面细声细气的进来:“皇上,何大人已按照圣旨,造出了新式的炮弹,据说这炮弹威力巨大,一炮能打出上千步,爆炸之后方圆数十步尽皆糜烂,何大人请皇上移驾检视。” 这倒真是个喜事,柴宗训当即起身叮嘱符昭:“我且去看看,你小心些,我去去就来。” 方要出宫,有黄门使上前到:“皇上,潘太尉在文德殿等待召见。” 为了绝对优势收归南唐,不让李煜破坏大庾道,柴宗训连远在灵州的潘仁美都给召了回来。 潘仁美在灵州战功卓著,除了协助王著养出了全国所需军马,河西走廊如今也打通一半,大半个西域听到潘仁美之名都战栗不已。 西域即将进入苦寒之时,不利出兵,正好回来协助朝廷收归南唐。 潘仁美的灵州军昨日已在京郊扎营,柴宗训约了今日召见。 一别多年,君臣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不如拉着潘仁美一起去检视炮弹,顺便说话。 “老董,你带着潘仁美去造作局火炮试验场,朕在哪里等你们。” 柴宗训赶到试验场,新造的十门铸铁火炮正虎视眈眈的盘踞在那里,何辉得意的迎了上来:“参见皇上。” “何卿这么快就把炮弹做出来了?” “皇上,有蒸气机在,臣说一句托大的话,臣感觉自己目下无所不能,只要皇上有图纸,臣便能将东西做出来。” 柴宗训笑到:“真理快递你做的出么?” “真理快递?”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何辉仍是满不在乎的说到:“皇上可有图纸?” 柴宗训心中暗笑,朕要是有真理快递的图纸,莫说这蓝星,怕是太阳系都容不下朕的野心。 “你还是给朕先试试炮弹如何吧。” 此时董遵诲带着潘仁美匆匆赶来,潘仁美见到柴宗训顿时热泪盈眶:“臣潘仁美见过皇上,皇上,臣在西域无时不刻不在挂念着皇上,今日得见圣驾,臣便是立时死去也无憾了。” 与杨业和各同僚间的龌龊是真,潘仁美真心臣服柴宗训也是真。毕竟当年没有柴宗训的大度,他的坟头草都能放野火了。 “潘卿家快快请起,朕也时时记挂着卿呢。”柴宗训说到:“潘卿快来,与朕一起看看这新造的火炮,这东西将来必能助你在西域大显神威。” 何辉先将底火装进去,随后取出一枚炮弹,因为没有膛线,仍是只能从炮口进行装弹。 准备好之后,何辉取出一些棉花:“请皇上和潘太尉,董指挥将耳朵塞住。” 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潘仁美还是跟着将棉花塞进耳朵。 何辉点燃底火引线,一直烧进炮管里,冒出灰烟。 灰烟冒的时间有些长,潘仁美疑惑到:“这东西能杀敌?”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发出,只见炮口火光一闪,六七百米外爆炸开来。爆炸中心半径数米的泥土都飞了起来,旁边一棵松树被炸断。 潘仁美揉了揉不停鸣叫的耳朵,瞬间两眼放光,转身便跪在柴宗训面前:“皇上,臣请吾皇将此十尊火炮赐予灵州军,臣敢保两年内尽平西域。” 柴宗训笑着扶起潘仁美:“潘卿倒识货,胃口也是真大,这火炮新造出来,总共才十门呢。” “皇上,”潘仁美说到:“同是为社稷征战四方,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柴宗训笑了笑:“大家且看看,潘卿为诓朕这十门火炮,又要扯些什么出来。” 潘仁美说到:“皇上,臣不扯什么,只是实话实说,似背嵬军可在全军尽选壮士,军饷亦高过各军不少,所以背嵬军战力才强。如臣有这十门火炮,臣敢保灵州军战力完胜背嵬军。” 柴宗训笑到:“那可不一定哦,因为在不久的将来,火炮将是我大周各军的常备武器。要朕说,语气求朕这十门火炮,还不如求何卿多给你些工匠,用以维护和改进这些火炮。” 潘仁美当即转头看着何辉:“何侍郎果是一表人才,本帅在灵州之时便已听说何侍郎天纵奇才,造出能在水里开动的大铁船,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何辉因和潘仁美不熟,再说潘仁美可是从一品武官,品级高过他太多,便不好意思到:“太尉谬赞。” 潘仁美轻拍他的肩:“何侍郎休要同本帅客气,当年本帅可是同何虞侯一同随先帝征战四方,有过命的交情,你百日宴时本帅还曾抱过你呢,便是称你一声贤侄亦不为过。” 何辉有些听不下去:“太尉无须如此,若将来火炮列装各军,下官会派遣工匠协助的。” 柴宗训哈哈大笑:“潘卿,这塞外的风霜竟将你的脸皮吹得如此之厚啦?” 潘仁美丝毫不以为意:“皇上还未将此十门火炮赐予臣呢,臣脸皮还不够厚。” 柴宗训再次大笑,一旁的董遵诲及何辉和工匠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皇上,皇上,噩耗,噩耗。”远处一个黄门使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皇上,噩耗。” 柴宗训微微皱眉:“何事如此惊慌?” 黄门使哭到:“皇上,吴越噩耗,静海节度使杨廷羡和彰武节度使李继贤诈降,与南唐军里外夹击齐王。” “战况如何?”柴宗训急忙问到。 黄门使接着更是大哭:“齐王分兵给副将王彦进前往闽越受降,同时各营兵马分赴静海各地受降,以至于城内兵力不足……” “直接说结果。”柴宗训喝到。 黄门使说到:“齐王不敌,于吹台山壮烈殉国,所部兵马无一存活,丧心病狂的杨廷羡割下齐王头颅悬于瓯州城头,用以壮叛军声威,打击铁骑军士气……” “别说了。”柴宗训手扶着头,痛苦的闭上眼睛。 潘仁美董遵诲一干人更是齐齐跪下,哭着大呼:“齐王……” 作为臣子来说,慕容延钊虽然有些小九九,但从来没有反意。虽然不是嫡系,但历次随征都足以信任。 人无完人,作为一个武将来说,慕容延钊绝对是合格的。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一生战功赫赫的他,会在阴沟里翻船,居然死在两个小小的割据势力手上。 缓了好一会儿柴宗训才睁开眼睛,但却说不出话来。 潘仁美跪爬过来抱住柴宗训的腿:“皇上,请皇上准臣出征吴越,为齐王报仇雪恨。” 柴宗训嘴巴不停张合,慕容延钊音容笑貌不停自眼前划过,好半天他才咬牙切齿到:“潘卿,朕命你速速整顿兵马,随朕亲征吴越。” 接着他又说到:“传旨,命楚王柴宗让监国,都察院左都御史曹翰暂充汴梁留守。何卿。” 何辉跪爬过来:“臣在。” “命你连夜赶制炮弹,有多少造多少,朕一定要让静海彰武两军尽皆化为齑粉。” “臣遵旨。” 柴宗训赶回宫中,一脸歉意的正要向符昭辞行,没想到符昭说到:“官家且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儿的。”先前黄门使进宫报信之时,符昭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符昭接着说到:“国之柱石遭奸人所害,身为君父,理当亲征报仇雪恨。” 柴宗训摇摇头:“不知道岭南的慕容兄是否收到噩耗。” 符昭说到:“慕容郡公向来孝顺,骤听此噩耗必不能自持,官家可派人去安抚一下。” 柴宗训想了想:“传旨,召杨延定入宫觐见。” 先前工部尚书林彦升刁难慕容德丰之时,正是杨延定前往岭南替其解围,俩人私底下关系也还不错。 杨延定急匆匆入宫:“参见皇上。” 柴宗训说到:“齐王之事卿定然听说了吧,朕命你速去岭南一趟,若是慕容郡公还不知道此事,那你暂且瞒着。若是他已然知道,你便告诉他,他想做什么,无须奏与朕知道,朕全都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