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远处的更夫敲打着竹邦子,子时已到。 营州的城门悄悄打开,两对人马悄无声息的从门内出来,分别向东向西浩浩荡荡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清晨的阳光洒在枯黄的草原上,空气里弥漫着羊奶特有的膻味。辱纥主部的大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孩子们还窝在帐篷里睡着懒觉。 忽然,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划破了寂静的清晨,人们如惊弓之鸟般望向天边,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这边涌过来,黑压压一片好似乌云般遮天蔽日。 部落里的士兵们手忙脚乱的跨上战马,冲向远处。 不知谁喊了一声“齐人打过来了!快跑!” 人们立即冲进帐篷里,拽起还在沉睡的孩子们,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 一夜疾行,齐军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辱纥主部落的驻扎地。 孝瓘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戴在了脸上。副将没看清是何物,侧过头来仔细看了看,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那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将孝瓘的整张脸都严严实实的遮住了,看着十分的瘆人。 “将军,您这是何意?” “震慑敌人。效果如何?” “好!末将都被吓了一跳!” “那便好!出发!” 孝瓘一声令下,十万大军瞬间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迅速向辱纥主部落围去。 辱纥主部落的士兵们没料到齐军会忽然出现在草原上,有些措手不及。 又见齐军中,一青面獠牙的怪物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手中一杆长枪虎虎生威,仿佛地狱来的阎罗般横扫千军。 士兵们内心惧怕,毫无抵抗之力,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副将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策马来到了孝瓘面前,“将军,他们都向北逃窜了!” 孝瓘坐在马背上,看着丢盔弃甲的辱纥主士兵护着族人一路向北逃窜,连牲畜都来不及赶走。他摆了摆手,将副将招了过来,“领一万人马将牛马羊赶回营州,另一万人马跟在辱纥主后面,将他们赶向北面室得部,其余人跟我立即向莫贺弗部进军。” 副将不解,“将军,何不赶尽杀绝?” 孝瓘犀利的目光望向远方,“因为在草原上,群狼争霸好得过一狼独大。” 何况如果今日,他们将库莫奚灭了,就等于在为其他游牧民族扩充领土。 副将道:“将军说的可是突厥?可如果放了库莫奚,就等于又养了一匹狼,如此岂不是又留了祸患。” 这时,副将后边的士兵,闻言十分不屑小声嘀咕,“狼怕雕,我们有落雕都督!雕都打的过,何况狼呢!” 士兵说的很轻,但孝瓘和副将却恰巧都听到了,孝瓘侧过头,看了那士兵一眼,小眼睛,皮肤黝黑,五官不算出众,长得却很魁梧。 士兵见将军看他,也不害怕,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阎罗枪!就更不怕了!” 阎罗枪? 孝瓘疑惑,“阎罗枪是什么?” 士兵双眼放光的看着孝瓘:“是将军。” 这些兵早就听说过雁门关大捷,心中对孝瓘很是敬佩。没想到这次能跟着孝瓘一起打仗,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的人,打起仗来第一个往前冲,所向无敌,佩服的五体投地。再加上孝瓘还带着面具,手中一杆长枪,因此大家私底下就给起了个外号,阎罗枪。 孝瓘不置可否,转过头,目光十分犀利的望着远处,“出发!” 副将虽然看不清孝瓘面具下的表情,但却被那双眼睛震撼到,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没有再追问下去。 大军分三路,朝着三个方向散开去。 莫贺弗部得到了消息,早早地就拔起帐篷跑了,部落里还散落一些跑的慢的牲畜。孝瓘吩咐将它们都赶回营州,其余人向北部室得部进军。 忽然,探子来报,西侧有大批突厥军来袭。 副将大惊,“突厥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孝瓘皱了皱眉头,果然还是来了,他一直不相信突厥能老老实实的待着,因此才要西线出兵。“有多少人?” 探子道:“三万。” 三万……不多,但若纠缠起来,足够阻挡他们按时会师。如果他的人马不能按时到达会师地点,斛律光手中的十万人马对阵库莫奚全族,恐怕会有危险。 孝瓘又问:“领军将领是何人?” “阿史德也先。” 阿史德也先? 当初在雁门关,被他杀了的那个突厥将领名叫阿史德也念,而也先正是也念的哥哥。 孝瓘忽然明白了,为何突厥先前明明不干涉,但却又出兵了。 看来也先的这次是私自出兵,找他报私仇来了。 但三万人马的调动,突厥可汗不可能不知道。怕是装聋作哑,顺水推舟。如果也先将他杀了,大仇得报,突厥可汗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如果也先失败了,到时候也可以说是也念私自出兵。 呵!打的一手好算盘! 既然如此,那就会一会他! 一旁的副将没有孝瓘想的这么多,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既然敌人来了,那就决一死战!于是副将请战,“将军,末将愿领一队人马打前锋!” “不行。”孝瓘不同意,既然也念打着他的旗号,那就由他把也念引开,“留下五千人跟我拦截匈奴,其余人你领着按原计划向北进军。” “将军!”副将不同意,全军尚且可以一战,若是五千对三万,这不等于送死吗? 孝瓘正色道:“这是军令,即刻出发!” 军令不敢不从,副将虽然不放心,却不敢再反驳。亲自挑了五千精兵留下,领着其余人继续向北出发。 远处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孝瓘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快到晌午了。 “将军,什么时候冲!”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孝瓘听着有些耳熟,回头一看,正是刚才说阎罗枪的那个士兵。 那士兵握着长枪跃跃欲试,只等着孝瓘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冲过去和突厥拼命。 孝瓘看着士兵,觉得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大概没想到孝瓘会问他名字,愣了片刻,继而有些激动:“回将军的话!末将名叫任广,今年十八,是冲锋营的一名骑兵!” 说完,还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冲锋营,骑兵打仗的时候,负责冲锋陷阵,都是骑兵中的精英。 孝瓘眼中笑意更浓,“今天我们不冲锋。我们跑!” “跑?”任广瞪大了小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临,临阵脱逃吗?这,不太合适吧。 孝瓘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全军听令,全速向南撤退!” 众人得到命令,二话不说,策马向南奔跑。 任广虽然不解,但是军令如山,让跑就跑,并且跟在孝瓘身后快马加鞭,跑的比谁都快。 突厥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在草原上飞奔,掀起一路尘土,风沙四起! 探子来报:“报!齐军兵分两路,大军向北而行,另有一小队人马向南逃窜!” 坐在马背上的男人高大魁梧,相貌凶狠,正是比阿史德也念年长几岁的哥哥阿史德也先。也是阿史德家族的族长。 也先与弟弟自小感情深厚,可是没想到弟弟居然惨死异乡。如今凶手到家门口了,他怎么能放过他! 可是可汗却说不能出兵! 他咽不下这口气,暗中召集族里人马,又从好兄弟的部落借了些,一定要将杀害弟弟的人碎尸万段! “高孝瓘往哪去了?” “往南。” “那便朝南追!” “是!” 三万突厥兵一路向南飞奔,誓要抓住高孝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