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攻合肥失利,收兵濡须,且遣奋勇校尉全琮领精兵万余人出屯牛渚,筑牛渚垒。闻报丹阳郡的鄱阳县民尤突借孙权率大军北攻合肥之机,接受曹操的“印绶”,突发反叛。丹阳郡之陵阳(安徽青阳县南)、始安(安徽泾县西南)、泾县三县一线山越皆响应尤突起事,形势较为严峻。 孙权立即令贺齐与陆逊讨伐,大破尤突,斩首数千,余党震服,丹阳三县山越皆降,且得山越精兵八千人。 平定山越之时,孙权闻曹操军至谯,兵驻居巢,且军屯至江西郝溪(居巢以东,濡须以西),很明显意欲攻濡须口。 孙权迅令在濡须口筑城拒守,以吕蒙为大都督迎战曹操,绥远将军孙瑜,护军校尉孙皎,折冲将军甘宁,宜春长周泰等均参战。 吕蒙据前立坞,置强弩万张于其上,以拒曹军。曹军前锋屯未就,吕蒙主动发起攻势,结果大破曹军前锋,曹军只得引退。 继后甘宁又率一百多人袭击曹军前营,斫曹兵数人,曹兵惊退。 曹军复攻濡须,孙皎率精锐,以抵抗。周泰也赴击杀,曹军再次遂退。 孙权虽抗住了曹操的进攻,但二军僵持不下。但孙权深感压力太大,无法承受曹操连年来不断的军事进攻。再说前不久孙权居巢的郝溪寨被曹军击破,只得引兵退还。刘备为荆、益州二牧,虽吴蜀和平解决荆州事,但刘备对孙权威胁乃大。于是孙权考虑再三,从张昭等人计议,决定向曹操妥协,派都尉徐详,前往晋见曹操,提出请求。 曹操亦因江东难下,许从和议,双方盟誓,愿重缔婚姻,即曹操把弟之女嫁给孙权之弟孙匡,孙权从弟之女嫁给曹操之子曹彰。曹操留夏侯惇、曹仁、张辽三将,屯守居巢,自回邺中。 孙权命平虏将军周泰留守濡须,统御朱然、徐盛大军。周泰出身寒微,众人不服。 孙权察觉,特设筵席,集所有将领,行酒至周泰前,命周泰解开衣裳,露出满身伤痕,孙权指着伤痕,逐一询问受伤的经过,周泰逐一答道。 其中答叙到,孙权曾追随孙策讨伐山越,驻军宣城,一时疏忽,山越宛然来袭,孙权刚爬上马背,刀锋已指前胸,周泰奋勇迎击,用身捍卫孙权,身受十二伤,当日,如没周泰,孙权难以逃生。 又有周泰在皖城攻黄祖,在赤壁拒曹操,在南郡战曹仁,在濡须击魏军,都建功勋,因而受伤无数等等,并言为主效力,虽死不恨。 问罢,孙权含泪道:“幼平(周泰字),你为了我们兄弟,在战场上猛如熊虎,不惜身体、不惜性命,受到数十次创伤,全身肌肤,都是刀刻剑割,我怎能忍心不把你看成骨肉,交给你军事重任呢?”说着,亲起把盏,连酌三大觥,周泰且饮且谢,尽醉方休。 散席后,孙权暂留下周泰,用自己的仪队作为前导,在盛大的鼓角军乐中,送周泰回营。越日复另制青盖为赐,特示宠荣。朱然、徐盛等见之,遂心服周泰。 吴之境内山越反叛之事,一直困于孙权,孙权复召定威校尉陆逊询问,陆逊仍向孙权建议道:“克制大敌,平定变乱,非有充分人力不行。而山越为患已久,盘踞深山,跟平地相隔。腹心之灾难不早日平息,不可以往远处发展。吾剿军众少,应需增兵,且挑选精锐。”孙权然之,即命陆逊帐下右都督。 会丹阳郡变民帅费栈又受曹操印绶,煽动山越,起兵背叛,孙权令陆逊讨伐。 费栈支党多,而陆逊往攻的兵少,陆逊乃“益施牙幢,分布鼓角,夜潜山谷间,鼓噪而前,应时破散,遂部伍东方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 即增设牙旗,分派布置战鼓号角欺骗敌人。晚上命士兵潜入山谷中,突然擂鼓呐喊,贼寇即时被攻破四散而逃。整顿东部三郡的人众,强壮的人当兵,病弱的补充民户。 就这样,陆逊集结精锐数万人,宿恶荡除,对所经过之地,皆作了一次清剿,消除了以前的残存盗匪,遂西返屯芜湖。 稽郡郡长淳于式见陆逊之举,盗匪虽除,但有损于民,就趋孙权前弹劾陆逊道:“随意逮捕人民,强夺财产,遍地愁苦。” 因此陆逊被召,来到建业晋见孙权。陆逊不但没说淳于式不是,反而称赞淳于式是一位尽责的官员,孙权甚觉奇,就道:“淳于式攻击你,你反而推荐他,什么缘故?” 陆逊道:“淳于式盼望人民安居乐业,所以对我进行控告。如果我再反过来诋毁他,混淆听闻,这种风气,不可以鼓励。” 孙权赞赏陆逊道:“此等胸襟只有忠厚长者才能做到的事,一般人做不到。” 自吕蒙为吴左护军,接替了鲁肃的兵权,而他与鲁肃心术不同,建议孙权放弃进攻徐州,专攻关羽,欲尽取荆州。 于是向孙权密陈计策道:“今令征虏(孙皎)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曹操,何赖于关羽?且关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复,不可以心腹待也。今关羽所以未便向东者,以至尊(孙权)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 孙权听后,欲纳其策。但孙权又向北扩,一直有心取得徐州,吕蒙深知孙权意,又道:“今曹操远在河北,新破诸袁,抚集幽、冀,未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聘,至尊(指孙权)今日得徐州,曹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关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 孙权从战略考虑,终于听从吕蒙取关羽之议,为夺得荆州暗自准备。 吕蒙初至陆口,向关羽致书问候,并送厚礼,外倍修恩厚,巴结关羽,以便麻痹关羽。而关羽根本不把吕蒙等这些后起之辈放在眼里,根本没察觉吕蒙的用意,只是觉得对方对自己的一种敬畏。 却说刘备在汉中战胜曹操,夺取了汉中,继而自称汉中王。关羽自在荆州,曾与诸葛亮书,谓马超人才,可比何人,诸葛亮尝答书道:“孟起(马超字)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也不愧为一时人杰。但却是黥英布、彭越流亚,只可与翼德等并驾齐驱,尚未能及髯公的绝伦超群呢。”关羽素美须髯,故诸葛亮称为髯公。 自关羽得此书后,始无异言,至是由司马费诗,奉使荆州,授关羽印绶。关羽见了费诗,问及他将爵位,知黄忠得授职后将军,与己并肩,不由的愤愤道:“大丈夫岂可与老兵同列?请君将印绶赍还。” 这是关云长傲气,费诗从容道:“君侯也太固执了。从前萧何、曹参与高祖并起,最为亲旧,及韩信亡命后至,却擢为统帅,嗣且封王爵,位出萧何、曹参上,萧何、曹参并不以为嫌,今汉中王与君侯,譬犹一体,休戚相关,不过按功行赏,宜擢黄忠,并无他意,君侯当体王苦衷,不宜以名位高下,爵禄多少,心存芥蒂呢。”关羽闻言感悟,因即受命。 关羽愿乘势攻取襄阳、樊城,建立功勋,请命出战,面托费诗归报。 刘备壮关羽忠奋,准如所请。关羽乃部署人马,慷慨誓师,使糜芳守江陵,傅士仁屯公安,责令输粮济师,不得有违,并约同孙权一同作战,孙权佯装同意前往,当下自督将士,往攻樊城。 樊城为曹操将曹仁所守,探得关羽兵至,即飞书报曹操,请即济师。 曹操遣于禁为统将,庞德为先锋,带领七万人马,星夜援樊城。 于禁等至樊城,与曹仁相见,曹仁令于禁等屯兵樊北,作为声援。 关羽兵进迫城下,内有曹仁守住,外有于禁、庞德等接应,关羽急切不能取胜,也觉愁烦。 汉江一带,秋凉水涨,霖雨连宵,又遇大雨,平地水深数丈,两岸泛滥。关羽登高了望水势,默有所会,计上心来,便令部兵筹备舟筏,暗遣子关平往堵江口,灌决樊城。 樊城北地势较低,首当水冲,于禁、庞德,全未防及,一夕风雨大作,洪水暴涨。于禁所领七军,都不知水从何至,仓皇乱窜,吓得于禁魂胆飞扬,急往堤上避水。 独庞德屯兵于樊城北十里,平地水深五六丈,披甲持弓,搭箭放射。后跃马水中,尚无惧色,时已黎明,忽听得鼓声大震,来了许多战船,顺水杀来,庞德据住堤上,未肯退去。 哪知来舰上一齐放箭,状若飞蝗,曹操兵多被射倒,庞德又张弓挟矢,向他们对射,相拒了好多时,日已亭午,水势益高,连堤上亦将淹没。 魏将董衡、董超,劝庞德降敌,庞德大怒道:“我受魏王厚恩,怎肯降人?”说着即将二董劈分四段,庞德亦非曹魏故吏,奈何甘殉曹氏? 庞德复顾语督军成何道:“我闻良将不怕死,烈士不毁节,今日是我死日了。卿亦当努力死战,勿负国恩。” 成何依令向前,立被射落水中,余众大骇,都向敌舰中奔入,弃械请降。 于禁与诸将登高望水,无可回避,又见关羽大船来攻,穷迫无计,为保数万兵士性命,不得已,投了关羽。 而庞德竟提着大刀,跃入堤边一小船,砍倒船中军士,用刀作橹,意欲驶往樊城,偏兜头遇一大筏,竟被撞翻,庞德随船落水,方为所擒。 关羽大获全胜,升帐讯囚,于禁跪伏乞怜,由关羽发往江陵,系狱待刑。及讯至庞德,庞德兀立不跪。 关羽与语道:“汝兄庞柔现在汉中,汝旧主马超,亦在蜀中为大将,汝何不早降?” 庞德怒目答道:“匹夫敢叫我投降么?魏王方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乃系庸才,怎能与敌?我今日死,明日汝亦不得生了!” 关羽当然愤起,遂命将德推出斩首,给棺埋葬。 复乘水势未退,关羽麾令大小将校,分坐战船,进薄樊城。关羽为流箭所伤,虽莫大碍,但终究怏怏。 关羽是夕暂宿舟中,恍惚有野猪进来,啮住左足,忍不住失声叫痛,因致惊醒,方觉是南柯一梦。 旁有关平在侧,问及何因,关羽自述梦状,且因足上余痛犹存,亦知凶多吉少,不免叹息。 关平请关羽退还荆州,关羽慨然道:“我年近六旬,死亦何憾?况樊城将下,奈何遽归?”过刚必折。 待至天明,大水灌入城中,樊城已成泽国。内外水溢,垣墙逐渐摧陷,守兵搬土运石,填塞罅隙,尚忧不逮,再加关羽急攻樊城,众皆失色。 或语守将曹仁道:“今日之危,非力所支,可及关羽围未合,不若乘舟夜走,城虽失,尚可全身。” 曹仁也觉自危,转语参军满宠,满宠谏阻道:“洪水骤至,岂能久存?不数日自当退去,闻关羽遣别将已在郏下,自许昌以南,百姓扰扰,关羽所以不敢遂进,恐吾军掎其后耳。魏王以此城托付将军,正望将军力当冲要,若弃城北走,恐黄河以南,皆非国家所有了!” 这一席话,说得曹仁亦为感奋,毅然誓众,与城存亡,大众始有固志。 关羽连攻数日,竟不能克,乃分兵往取襄阳,收降荆州刺史胡修,及太守傅方,再命襄阳兵进扰郏下。 会许昌以南宛守将侯音、陆浑民孙狼等反叛曹操,遥应关羽,关羽威震华夏。 警报连达邺中,曹操先闻于禁败降,庞德被杀,不禁长叹道:“我于于禁,三十年故交,奈何反不及庞德呢?”因封庞德二子为列侯。 曹操闻及关羽进兵至郏,深感威胁,召臣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忽有二人闪出道:“于禁等为水所没,并非力竭败亡,不足深惧,臣等以为刘备、孙权,外亲内疏,若使关羽得志,孙权必不愿,今何勿致书孙权,叫他潜蹑关羽后?且许割江南地封孙权,孙权当必乐从。彼既起兵,关羽回救不遑,何敢再争樊城呢?樊围自解。” 曹操瞧着,一是司马懿,方为军司马,一是蒋济,方为西曹掾,曹操掀须笑道:“两卿所见甚是,应即照行。” 曹操遂使人致书东吴,截住关羽的后路,令宛城屯将徐晃,引兵援樊,并决定亲率领大军救曹仁,他驻军摩陂,遥制诸军抗援事宜。 其实孙权早有预谋,借关羽北攻之机,欲从后图关羽,正所谓不谋而合。 为麻痹和稳住关羽,孙权特派使者走访关羽,欲结为儿女亲家。关羽恰逢威震华夏,气势正盛大,极度自傲。又怨孙权不复相约,姗姗来迟,不去督军前行,就骂道:“不许婚!” 关羽此举,虽是气头怒火,也许考虑到一旦将女嫁给孙权子,就等于将自女质于孙权,锁住了自己手脚。 使者回报,孙权虽也有人质考虑,但这严伤自尊,也作愤怒,会值接到吕蒙来信。 身在湖北赤壁的吕蒙,早就探得关羽行动,计从心出,与孙权书曰:“关羽往攻樊城,仍留重兵驻守江陵,无非为防蒙图其后也。蒙常有病,请佯召还建业,托名养疴,另遣他人代任。关羽闻之,以为东顾无忧,必调兵尽赴襄樊,蒙却潜军直进,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攻彼无备,则南郡可下,关羽可擒,一举便可成功。” 孙权阅后,欣然从之,并故意向外宣泄,吕蒙病,召之建业养疴。 吕蒙按计称病回建业,路经芜湖,恰遇陆逊大破山越费栈后还屯芜湖。吕蒙与陆逊相见,陆逊知吕蒙用意,故对吕蒙道:“关羽接境,君如何远下,此后不忧么?” 吕蒙道:“你所言,确实如此,但我有病。” 陆逊进计言道:“关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顾嫌于我后,闻到君病,必更加无备。今如出其不意,就可擒关羽,君见至尊,就以此为好计。” 吕蒙听了陆逊言,大吃一惊,不料陆逊计与自计相似。然而他怕过早暴露,故作不然状道:“关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于荆人,兼始有战功,胆势益盛,不能轻易图他。”吕蒙话虽如此,但已知陆逊之意。 吕蒙至建业,孙权问吕蒙道:“卿来建业,谁何代卿?” 吕蒙毫不犹豫答道:“陆逊。” 但孙权忧虑陆逊名望资历太浅,未足代吕蒙,吕蒙道:“我路过芜湖,见过陆逊,陆逊与我言意思相同,思想陆逊之才能堪负重,观其所行,终可大任。正因陆逊未有远名,资历又浅,非关羽所忌,故特为荐举。陆逊外敛内明,外自韬隐,内察深明,请至尊勿多疑。” 孙权听后,乃令陆逊为偏将军,任右都督,代吕蒙守陆口。 这正是:关羽北攻魏吃紧,初战得胜羽益傲。 司马献计救曹仁,其计恰与孙权同。 评:山越之乱,一直困扰吴之统治,究其原因有二,一是山越历来不服官管,世代生活深山,除不务尽。二是迁为民户,受其税役太重,一得空隙就得反叛。然山越人骠悍,好战,其强壮者充作为兵,不失为兵源。关羽不满刘备封爵,欲立功北攻。关羽历来气傲,孙权、吕蒙、陆逊利用这点,示弱施计,以图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