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戴春闻得事体行不得吃了一惊,追问纪二怎的。纪二道:"有个缘故,"戴春急问其故。 纪二道:"昨日桃花巷口与二官人分手上看看太阳尚高,小人便到那家左近邻居打听一却探听不出甚么,只知他家姓杨几说他家由金钗巷搬来的,小可奔到金钗巷,那里又打听不出甚么,正在无计访问,恰遇着张九朝奉几谈起他家,方知是个诗礼之家,他丈夫是个黉门,秀士,今来山东游幕,好像是别省人,不甚清楚。 其人前月身故,家惟母女二人,虽不富足人尽可度日。"戴春一腔欲火挫了一大半只纪二又道:"二官人,非是纪明不肯出力那话如果是真,此事如何行得! "戴春呆了半晌道:"总仗二郎再去打听,自当重谢。我们且上街去,"纪二请戴春先吃了些茶食口便同去几处窑子里姊妹行中鬼混了一回儿又上街闲走。 纪二一路看得戴春神不守舍的光景上不觉又行到天河楼前,重复到那凤鸣酒楼二戴春便邀纪二上去饮酒,上得楼时,只见靠窗那副座头已被一伙酒客占去,二人只得另拣一副座头坐了,且喜斜望过去,对面那楼窗也看得见,只苦略远些,又可恨那楼窗却厮闭着,过卖搬托酒菜上来,纪二只顾劝饮说些闲话。 戴春那双猴眼只钉在对面楼窗上苦得钻不进去,只得收眼回来看着纪二道:"二郎几你那信息,那里打听来的? "纪二道:"不是说过只张九朝奉讲来的。"少顷道:"且慢下那张老九素来说话不大诚实只此信多敢不是真的,改日再捞个真底里来回报,"戴春听了心窍豁地一开一喜不自胜,说不尽仰仗话头,二人又对酌了一回,戴春道:"我们且下楼去一此事总望商量。 "那纪二忽的立起身来道:"二官人且请坐坐,我有个计较在此,去去就来口"说罢飞奔下楼去了。 戴春等了许久许久,方见纪二上来急忙立起个笑问道:"何如?"纪二道:"啐上我道是那一家,原来远在千里,近在眼前,却是我家的亲戚,"戴春大吃一惊,道:"怎的是你亲戚? "纪二道:"他家是我的母党几那妇人是表嫂,他的公公便是堂房母舅那女子是表侄女儿。 "戴春故作惶恐上赔罪道:"倒是小弟放肆了,"纪二道:"这倒不打紧,虽是亲戚,却多年不转动了疏失已久,所以昨日探知他姓杨,丈夫是秀才,都想念不到又方才记起一个人来,其人也姓张人是此地老土著,熟悉左近人家,因而去问他。 "纪二说到此处,向对面楼窗努一嘴,道:"方知真是清白人家,他丈夫名唤士发,实是我表兄二"戴春听罢,呆得做声不出儿纪二又道:"二官人,非是纪明不用心上即使此刻前去,与他见了几往来厮熟,亦难好启齿儿"戴春道:"既如此,休再提了一另作计较罢。 "言华出神呆坐,只见对面窗门豁地开了上却是婆子上来晾衣,戴春看那晾的是一件大红湖绉女袄又不多时,那妖精挪步上来,就在窗前与婆子打话。 那张芙蓉粉脸吃那大红湖绉一映,好似出水朝霞。他又把双星眼望着戴春瞅了一瞅了冉冉地随了婆子下去。 《老子》云:"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戴春自从见了阴秀兰,本已神魂飞驰,当不得被纪明弄得忽起忽倒,昏天黑地,那把欲火只在肚里打团团,当此之时,怎好再经那妖娆当面一照,可晓得戴春的三魂七魄,早已零零星星提了一半过楼去了下还剩一半在酒楼上与纪二问答,又对纪二道:"二郎,你和令亲有几年不见了? "纪二道:"自从那年尊翁离徽州时,小弟也往苏州,算来与他阔别十四年了,"戴春道:"他和你交情如何? "纪二道:"我和他的交情;尊翁尽知,那年尊翁做五十大庆时人大官人又是十岁,小弟送的《百寿图》还是表兄写的敢道府上还不曾弃掉。 后来大官人十八岁上恭喜完姻上当年生子,我那杨表兄又替我做了些诗章,后因我有要事出门,未曾送来作贺,至于我同他的交情,自不必说,"戴春道:"既如此,你此刻为何不去转动转动? 自古道:千年不断亲"纪二道:"咳!原是,不瞒二官人说,我一则初到不曾打听出来;二则小弟两手空空几就是今朝晓得了,怎好白手白脚的到他家去呢? "戴春道:"你只不过要买些礼物,何不早同我说。"纪二道:"二官人肯借我银子时,我有个计较在此。 既是你教我去转动,我只说方从东京下来,我们先在本处买些京货,只说是土仪,将去送了他儿二官人只说是同伴,陪我同去走走几"戴春拍手大喜道:"此计大妙! "纪二道:"我还有一个主见在此,只是妄僭些,倒像讨二官人的便宜了,却不敢说。 "戴春道:"你又来了个我同你共事,有甚话说不得"纪二笑道:"事体倒巧的几小弟的拙荆恰好也姓戴,有一个内侄儿名唤福官儿自幼随他父亲到四川去,至今永无音信。 这件事我那杨家表嫂尽知,二官人何不冒充了福官一只说由四川发大财回来几同我由东京一路到此。 倘表嫂肯留我住,你便是亲眷,常常好来看望了几"戴春听了,笑得个嘴不能闭连声叫妙,便道:"竟如法而行之几何不今日就去? "纪二道:"今日大家红着脸不像样子,何争这一日,且到明朝口先把应用礼物买了,慢慢地同二官人去何如? "戴春听了口慢吞吞道:"也是。"二人吃罢了酒个纪二又夺会了酒钞,离了那座凤鸣大酒楼,戴春又同到纪二家中吃茶上原来纪二的住房是一排三间八椽楼屋:其一间是姚莲峰开画店,一间纪二居住。 里面还有一个老婆子姓孙,只有母子二人住居楼上并后边小屋内,纪二住在堂前后轩。 须知纪二与那孙婆子也是心腹下还有一间楼房空着。戴春顺便看了一回,又同纪二到姚莲峰处谈些闲话,要托画小照,扇面等事几姚莲峰极力张罗。 看看天色将晚二戴春告别,约定明日再来,次日一早,戴春又来,便邀纪二去买京货。 纪二道:"二官人且听我一言二今日去是这般去,只是我那表嫂不是那些不正经人家人二官人断断啰唣不得。 "戴春正色道:"二郎说那里话来!前日已说过是你的令亲,我戴春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肯干那亏心之事,只是爱你不过了如此却长好亲近。 "纪二笑道:"如此最好只实是体恤小弟。但也不必十分拘束口只要随常大方些便好。 "二人同上街去,到了蒋大隆京货庄上买了几色京货,都是轻巧细软值钱的东西,两人分携了,到那天河楼前酒楼紧对门楼房门首口纪二上前扣门三下,只听得里面问道:"是谁? "纪二道:"府上姓杨么?"里面道:"你们那里来的?"纪二道:"远方亲戚,特来奉拜。 "只见那婆子来开了门一纪二道:"大嫂,多年不见了,还认识兄弟么? "那婆子定睛细看口叫声:"阿约,你可是纪二表叔么?"纪二道:"嫂嫂记性真好"婆子道:"难得,难得,请里面坐。 "纪二便招呼戴春同进里面,婆子道:"二阿叔那阵风儿吹到这里?多听人说阿叔发了财了,果然面庞儿比二十多岁时发福得多哩,这位官人是谁? "纪二和戴春先放下了礼物,纪二道:"说起话长,嫂嫂先请受纪明一拜只"那婆子回拜了,纪二便指着戴春道:"此人说起来一阿嫂也该认识。 "婆子道:"是那一位?"纪二道:"便是兄弟的内侄散金大舅的儿子。 "婆子道:"哦,是了,莫非就是戴福官?"纪二道:"正是了"婆子道:"你看好快日子么只见他时不过三四岁,眨眨眼就是这表好人物个我们怎的不要老! "戴春忙上前,以晚辈之礼见了婆子。婆子让他二人客位上坐,纪二便把礼物移到婆子面前,道:"我等自东京下来,带得点土仪,请嫂嫂收了,不要见笑。 "那婆子假意谦让了一回上道:"既是叔叔见赐,大胆领了,"婆子便叫声:"小猴子来! "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僮儿来,婆子便叫把这几件礼物收拾进去,不一时,那僮儿搬出两盏茶来了婆子又教安排些按酒果品,纪二、戴春听了立起身要走一婆子拦住道:"那有这个道理一至亲嫡眷多年不见。 这戴官人虽是你的亲,也就是我的亲,同在此吃杯水酒何妨"遂将二人留定了。 婆子又开言道:"阿叔自出门后儿一向在何处?怎样得意?"纪二道:"兄弟出门多年,虽做几桩生意,也不见好,"指着戴春道:"倒还是他几随了大舅到四川,大获利息二前年大舅去世,他却满载而归,近来到东京,却与兄弟遇着上另因一起买卖,一同到曹州来口到此已有十余日了,原不知道大嫂住在这里,昨日恰好遇着张九朝奉,说起方知,所以今日来奉拜,只可叹大表兄不在了。 "田氏叹口气道:"说不来,愚嫂的命该苦。又无儿子,只有秀兰一个女儿,将来只有靠他,又不曾许人家。 倘能招个养老女婿还好,却那里拣得来!"纪二道:"秀兰侄女今年几岁了? "田氏道:"十八岁了口"纪二道:"怎的还没有人家?"田氏道:"便是高不成上低不就。 据他老子的意思个家资要稳当,又说我家是世代书香,也要配个书香人家俊秀子弟只所以至今没处挑选。 他的阿姊,那时全亏二阿叔做的媒,许得好人家,只可惜不到头几"正说话间,只见那小猴子摆上杯筷果品儿大家谦让一番,婆子笑着对戴春道:"福官人,你休要客气,我同你不比外人,你的姑娘、母亲在日,我同他们都如亲姊妹一般的,你那时还在门槛边抓鸡屎哩,今日难得你姑夫同你到此,我正少个亲眷,一回相见二回熟你自此也好长来看看我一"大家又是一笑。 婆子敬酒一慢斟细酌。戴春坐在纪二肩下,生辣辣不敢多说话,只好拣纪二嘴里说剩的说几句不觉又说到秀兰,婆子道:"这小妮子生得单弱,昨日晚上教他到楼窗口收件晒晾的衣服,就感了些风了,今日竟不曾起来上不然,我便叫他出来拜见二叔叔只就是这位戴哥哥,也见见何妨,"戴春连称不敢当。 那婆子留客却甚殷勤,惟戴春觉得无趣,又坐了一回便与纪二辞别了婆子。 婆子送出门来道:"今日待慢了二位,务望改日再来。一则我本来少亲人转动,二来秀姑娘也须得见见,"纪二道:"望望侄女下我便道再来。 "戴春道:"奉望贤妹,便道再来。"二人离了婆子门首行不数步人戴春问道:"方才你那表嫂,说你替他大女儿做媒,是那一家? "纪二道:"表嫂最相信我,他那大姑爷姓马,那家当虽不及府上,却还讨得去。 那时节,我去一说便成向"戴春听了,便把那心里这句话咯咯的在喉咙头要吐出来,几次三番,却只得咽下去又闲走了一回,约日再会口自后戴春日日来寻纪二人纪二只用腾挪之法。 又耽延了几日,纪二吃戴春缠不过,只得又同了他到阴婆家来二那秀兰风寒果然好了,只见钗环叮当个轻移莲步,随了婆子出来只先拜见了纪二叔叔。 婆子又将秀兰拉向戴春前也拜了两拜,戴春慌忙回礼。少不得又是酒食相待,戴春依着纪二的嘱咐,只得规规矩矩的下倒是那秀兰,喜笑酬答落落大方。 有时眼角梢到戴春身子上那戴春好似蛆虫钻入骨里上里面异常受用,外面却动掸不得二彼此说些家常闲话,酒食已毕,又坐谈了一回,只得告别,自此之后,戴春三日两头来邀纪二去转动,婆子无不款待,但说话之间总不提及媒事,戴春实实按捺不住,有一日又到莺歌巷来与纪二攀谈几大宽转说到媒事上去。 纪明便拈着那两片狗嘴须微微的笑,只不答话。戴春见他笑得蹊跷,便问道:"二郎为何事只顾笑? "纪二道:"我在这里猜一个人的心思,"戴春道:"猜那个?"纪二道:"二官人休见怪,我听你曲曲折折说到做媒口甚是蹊跷。 "戴春正色道:"二郎怎说,我戴春岂是这等人!只是,只是......"纪二道:"似二官人这样身分一也不算辱没了我这侄女儿,只有一事却难。 我表嫂不是说要配书香么?我那内侄福官却是不读书的,连上账字还不学全,我表嫂都知道的,如今二官人既冒充了福官,便不是书香了,他怎肯把女儿许与你? "戴春听了,呆了半晌。纪二又道:"据我的意思,富与贵原是一样。 难道登科及第的方是好女婿,千财万富的便不是好女婿了?倘我那内侄果真发财,我纪明有女儿便肯许他,只不知我那表嫂的意思何如,我且去探探他的口气看人"戴春大喜道:"全仗二郎周旋二"纪二道:"且慢,还有一事不妙,"戴春惊问道:"又有甚事? "纪二道:"我前日说你发了大财,我看那表嫂兀自有不信之心,"戴春道:"怎见得? "纪二道:"你但想你到他家不止一次了,他却从不问起你在四川、东京怎样经营,这不是不信你么? "戴春沉吟半晌道:"这也极好商量了前次几件礼物是你送的下我如今也送他些东西比你送的格外体面,怕他不信么! "看官,凡是大家游浪子弟,使钱如泼水下他并非和银钱有仇,却另有一种念头:最怕有人说他廉俭,有人说他没钱。 所以篾片就从此处设法激他,一激一个着,十激十个着一那纪二将戴春激到手了,便道:"二官人这般计较,必定妥当。 但此刻且缓一总待我去探探口气,再作计议,二官人且请稍坐。"说罢即起身到阴婆家去了了约有半日方回。 只见戴春在姚莲峰店内闲谈几一见纪二便撇了莲峰,进纪二家来问道:"怎样了? "纪二笑嘻嘻道:"有点意思了向"戴春忙问何故,纪二道:"他说那老父在日,原要寻个书香人家。 如今年纪大了上与其东不成西不就,不如拣个稳当的将就些罢了又问我有甚好郎官,留意留意,你想这不是有点意思么? "戴春听了这话,登时四体百骸都酥软了大喜道:"二郎,这头媒事成功儿我戴春定当重谢。 "纪二道:"只是我说起戴福官发财口表嫂终是疑心。起先连我也不解,后来方知上年有人传到表嫂耳朵里,说那福官在四川已经潦倒不堪我以前不知有这个信息几却谎说发大财。 今日我忙说传来谣言不可凭信儿现在同我一路回来,委实富厚,表嫂兀目半信半疑。 "戴春踌躇一回道:"二郎一既是如此,连这送礼物之说也不必了下令表嫂既肯信你言语,你去说媒时竟爽爽快快说明一切聘礼与大众格外不同儿你替我担认一句。 "纪二道:"二官人说得极是,我去说媒时,竟说福官人亲口嘱咐的,许他重聘,谅他不再起疑了,"戴春大喜。 纪二道:"二官人只此事在我身上,包管你成功,不必疑虑。今日我们且别处耍子去,"遂同上街,酒食闲走了一回,将要分手,纪二道:"二官人且过几日来讨消息。 "戴春应诺而去个果真挨了三日,又到莺歌巷来,纪二道:"所事已谈过了个杨家表嫂说起福官,也甚欢喜,只是有一件事要二官人亲口应允又"戴春道:"甚事? "纪二道:"我表嫂不是说的一他这女儿要招个女婿养老了二官人既要定他,务要吩咐一句,"戴春道:"这有何难二令嫂有缺长少短之处,我戴春无不竭力儿"纪二道:"如此焉有不成! "戴春喜不自胜,就到莺歌巷口一酒楼内沽了一角酒,拣些过口,叫酒保送到纪二家来向正在堂前欢饮,只见里面孙婆笑着出来,对纪二道:"这碗梅汤到嘴了,"纪二举杯笑道:"就请大嫂尝尝何如? "戴春动问是那一位,纪二道:"是孙大嫂,与小弟同居二一切我的家常事体都承他照看的二端的为人又精明又能干,方才我想起这起媒事,小弟只好做女媒二少一个男媒,何不就央他的令郎大光官做个男媒? "戴春道:"甚好一"满敬了孙婆三杯酒。孙婆也一同坐了二老老实实吃酒攀谈。 纪二道:"此事还有个计较在此:二官人喜事成功之后,若说娶他到府上去,恐尊夫人处有些不便;若入赘到他家儿他那里门临大街,来往人多上二官人进出恐有人打眼,走漏消息。 依我看来,我们这条巷倒还僻静只又有间壁现成房子空着上二官人何不租了这房子,接他母女来同住:一者避了众眼,二者纪明就在间壁,三者孙大嫂诸事能干几都有照应。 "孙婆笑咪咪的指纪二道:"怪物个怪物!有你这等聪明人,若把戴二娘子知道了,只怕要活活打死哩只"当时纪二便去寻了房东下看了房屋,只见堂前、后轩、天井、过廊、灶披色色都好,这房子与孙婆贴间壁,孙婆与姚莲峰贴间壁人后面还有一所小园,可以种些瓜果上望见孙婆那边早已搭了一架瓜棚,绿荫齐放。 中间却都有土墙隔断一戴春看了大喜,随即立了租约,纪二便去说媒,自然顺顺流流一说便成一戴春连日匆忙拿出些银子来,托纪二、孙婆办了簇新家伙铺陈,一面赶办聘礼,足有三二千两的火气,戴府上的人都不得知,纪二、孙婆从中取利口沾润不少。 纪明、孙大光两个媒人上赍送聘礼财帛到天河楼阴婆家口道了吉期。到了这日人戴春打扮得花簇簇,迎接阴婆母女离了天河楼,到了莺歌巷新宅成合卺之礼个新丈母的孝敬,媒人的谢礼,格外从重,愈加体面,自不必说那戴春得了秀兰如得明珠下如饮醍醐,,如登仙界儿如归故乡,说不尽那鸾凤和谐下鸳鸯欢畅。 那阴婆到曹州不上几时下又有鬼姓蒙混,况与戴春又是花烛姻缘,堂堂皇皇,端的无人识破,就是戴春平日的帮闲闻知此事人也不过道纪二瞒着他们,引诱东家娶了个两头大心怀妒忌而已。 但木已成舟儿只得由他。纪二暗地对婆子道:"阿嫂二我计何如?"婆子感激非常上谁知乐极生悲,冤家路窄口一日,阴婆门前闲看,瞥见一个人来,阴婆认得那人是东京矮脚鬼富吉,婆子急避入去,忙关了门人原来阴婆在东京时,带着秀英干那个买卖只富吉曾诈过他的油水,所以避他,那富吉早已看见,便缓缓的踱到阴婆门首儿立定了脚看了一回,便转到孙婆家来正值纪二在堂前独坐,富吉拱一拱手,便问道:"借问间壁敢是姓阴么? "纪二听了吃一大惊,便答道:"间壁姓戴不姓阴。"富吉道:"可有姓阴的同住? "纪二道:"只是一家并无同住。"富吉回身便走了纪二见他如此情形十分惊疑儿看那富吉已去远了,便簌的走过婆子家来,此时戴春适在他处,阴婆见了纪二便道:"怎好? "纪二道:"方才有个人来问起阿嫂真姓其情形又甚属可骇。"阴婆道:"方才我遇见东京的富吉,我避得迟了,吃他看见,怎好? "纪二道:"呀,是了,几日前我闻知本府高大老爷从东京来到任,都说有个拿事的门上姓富下叫做富八爷。 "婆子道:"如此怎好?"纪二道:"别的不怕他上只是方才我看他情形,早晚必来缠障万一嚷到二官人的耳朵边只献出你的底里来,倒难摆布上"二人因此常常愁虑,那知竟不复来儿阴婆心也安了。 纪二道:"我教戴春出名租产,原是安如泰山,谁敢动摇!"从此照常办事,却说秀兰自从嫁了戴春之后上听他母亲的吩咐,端的欢欢喜喜伴着戴春儿那孙婆自见了秀兰好似前生有缘一不碰见倒也罢了,一见面时几便咭咭谷谷,你笑我说的总要半日,说的料想都是正经话。 搬来不上半月便打伙得火热,秀兰要拜孙婆为干娘,孙婆甚是欢喜,那阴婆也都依他。 不日,孙婆的儿子大光染患时感症,里虚发斑。接了几位名医只医案上写着十四日慎防重变,一通升麻、柴胡、葛根,提得肝风鸱张7,神昏痉厥;又是犀角地黄汤、牛黄清心丸,反领邪入心包,果然到了十四日,呜呼哀哉,伏惟尚飨,个孙婆只得这个儿子,又无媳妇只哭得死去还魂。 纪二、阴婆、秀兰都去劝慰,戴春也宽皮毛的劝了几句,那姚莲峰也过来问了,连称可惜可惜,殓事毕,那孙婆因连日侍奉儿子辛苦又急又毁,弄出一场病来儿卧床不起。 秀兰日日过来伏侍茶汤,十分周到,在床前说些闲话儿扯开心事,惟夜间只好归自己的洞房口阴婆也不时过来,门前自有纪二照应了孙婆渐渐起床,一日和秀兰坐在后窗闲话,孙婆望见后园瓜棚,叹道:"我多日不去理值他了不知糟得怎样了。 秀姑几你到我家多次了,我从未曾同你到园里去过,今日我却健旺了些,就同你去看看,"秀兰道:"甚好。 "二人到了后园,只见瓜棚依然如故,惟撑柱有几根略歪了些,瓜蔓也有些憔悴。 秀兰见那园里左边有一花坛种些建兰、黄菊二右边土墙上摆着几盆葱墙比左边的矮二三尺许上秀兰指着道:"这墙为何比我们那边的矮这许多? "孙婆道:"去年黄梅水大人此墙坍倒,同间壁通为一家几我屡催房主来修,那房主挨死挨活,直至八月方来修筑。 却又可惜工钱,筑得三尺多些就不加高了,我想两家既有了关拦,也便不去催了,日子好快,此刻又是黄梅了了"正在谈说,忽见乌云盖顶几雨点便如拳头大小,踢历朴落打将下来上孙婆、秀兰急忙避雨进内,秀兰便从侧门归家去了,正值戴春从街上飞跑进来人气急败坏。 那雨登时倾盆直倒,街衢成河。戴春坐定,道:"好运气!"秀兰道:"哥哥亏得不着雨,"阴婆出来道:"贤婿路上受了日头气还好么? "戴春立起道:"还好了"阴婆道:"宁可闻闻痧药免得发痧。"便取出一瓶卧龙丹人戴春闻了,打了几个喷嚏了婆子道:"贤婿可要燉酒吃么? "戴春道:"方才小婿同二姑爷在桃花巷吃了几杯酒,他还要到别处去,小婿先回来,这番大雨,未知二姑爷濯着否,"婆子道:"如此说来,贤婿还好吃酒哩。 "便叫猴子将热酒、过口搬在后轩,便教秀兰陪吃,婆子坐在旁边闲谈了戴春一面吃着酒道:"我每每回来二秀妹总在间壁,待岳母叫回二今日却难得在家里。 "秀兰笑而不言,婆子亦笑道:"这痴丫头二不知和孙干娘前世甚么缘分人倒也好,孙干娘一手好针线,教他去学学也好。 "戴春笑嘻嘻道:"干娘处自然也要亲近个但只是不必长在他家。"秀兰听了,心中好生不悦,便笑道:"他家又无男子汉口我去怕怎的! "戴春道:"并非为此下我不过这般说。"婆子道:"这两日干娘因儿子死了了悲伤不已,我教你妹子去同他谈谈,解些心事。 一来邻舍之情,二来结拜了亲,这点来往也少不得下"戴春道:"这也是个正理一"秀兰肚里说不出的只是气,暗想道:"你这副嘴脸我原是格外看待你的。 我现在并不恁的你便想监管我!"阴婆见女儿颜色不悦,正想设法调和,只见那雨早已住了云销日出,满地晴光,那高的地面已有些燥了,戴春忽的立起身来道:"还有一句话要同二姑爷说,此刻他只怕还在那里,我去去就来几"说罢就走。 婆子对秀兰道:"我劝你不要终日在孙家,如今惹得那厮动疑。乖女儿只总依为娘的话,将顺他些,"秀兰应了。 不一时,戴春回来,婆子问道:"贤婿寻二姑爷说甚要紧话?"戴春道:"有个曹县人曾欠先父银两未清,二姑爷说认得他的,小婿要同他去走遭又"婆子道:"原来如此"说罢,仍复入座。 秀兰陪着吃酒毕上从此吃茶吃饭,谈天睡觉人自照老式。从此秀兰竟依母教上足有三日不到孙家。 过了三日儿脚又痒了:第一日只来了一次几第二日已坐了三个时辰口第三日便照常忘返了。 那孙婆闻知戴春那日这番说话了暗暗大怒,道:"这厮捕风捉影的疑到我身上来,我认真引诱了你的活宝贝二怕你怎样摆布我! 如今我偏要替他寻个好郎官,待我慢慢留心。"忽一日,天色将晚,孙婆到后园摘瓜为小菜一秀兰不觉随了进来。 不去时了万事全休,只一去,蓦然见五百年风流孽障儿要知此去有甚么蹊跷,且听下回分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