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壕! 或许是因为明军不擅长野战,或许是为了拱卫宁锦等地城池,所以明军往往在城外挖出长壕,以鹿岩等物阻滞清军,在清军清理鹿岩等物时,躲在壕墙后方的明军再以三眼铳、鸟铳等杀伤清军。 不过,每每清军都能以穿着双层重甲的步兵破之。其实,清军自己也擅长用战壕,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以战壕围困战术,为了防止城内的明军与增援部队夹击,他们往往也会挖长壕围围困城池,历史上的松锦大战以及几十年后雅克萨之战,清军大都使用这一战术。 而刚刚赶到金州的清军,同样也在明军对岸挖出了一道长壕,其实,他们挖长壕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就是为了阻挡明军反扑。一道看似简单的长壕,有时候往往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已方的安全。 而此时,身处长壕之中,关保盯着百丈外的明军长壕,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和明军的长壕不一样啊!” “可不是,你瞧,这伙明军压根就没在壕墙前边设鹿岩,按道理不会啊,你看山上的那么多林木,虽说不是大树,可用来当鹿岩倒也成啊。” “那为啥明军不用?你瞧他们阵前拉的,那是什么?” 视线中,只能隐约的看到一根根木桩,木桩上似乎连黑线,那是什么玩意! “管他什么玩意,一会咱们杀过去,只管和过去一样,砍断它就是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有传令兵过来通传,让他们出发了。身为牛录章京的关保立即大声哟喝道。 “快,再披一层铁甲,听说这伙明军火器厉害的很,大家伙小心一些!” 随着一阵牛角号声,长壕后那些内穿棉甲外披铁甲的建虏重步兵出发了,披在黄色布面铁装甲外的铁色的扎甲,在雪光中映着一层幽暗的光泽,他们的手中无一例外的拿着的利斧之类重兵器,和过去一样,这些重步兵的任务,就是撕开明军长壕前的鹿岩,尽管现在明军的长壕前方并没有鹿岩,但是那些的木桩和连接木桩间的铁丝,仍然会阻挡大军的进攻,他们的任务就是斩断它们。 当他们一步步的朝着明军的长壕走去时,在战壕胸墙后方,手握火枪的徐临山喘着粗气,尽管他身后的鞭伤已经结了疤,但是隐隐的还是能感觉到伤痛,但更深的伤痛在心里。 我是人! 我是人! 我叫徐临山,家住…… 又一次,想到被清军焚毁的家宅,他的心底刻骨铭心的仇恨,更浓了几分,握着火枪的手也握得更紧了! “别急,等一会,等一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离远了,打不准,等他们到了一百米再打!” 嘴里叼着用纸卷的烟卷儿,孙茂才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看似冷静的他,一边吸着烟,一边对身边的弟兄们说道。 “大家都别急,就像咱们昨个在后头练的那样,眼睛盯着照门,压着准星,瞄准了打……” 战壕里的兵,都是新兵,他们几天前还是任打任杀的奴隶,现在,他们却是战士,或许他们没有受过长时间的训练,可“不再为奴”的信念却在支撑着他们! “我儿子,生下来就有足足六斤多的大胖小子,白白胖胖的大小子,长得可俊了,随他娘,他娘,虽说不是大家闺秀,可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叼着烟,孙茂才一边吐着烟,一边闷声说道。 “那天,我亲眼看着秀兰因为不愿被建奴糟蹋,被建奴一刀砍死,我儿子,被他抓住两只脚,转着圈的甩到远处的墙上,转圈的时候,他哭啊、哭啊,然后“咚”的一声就没声了,那人叫努克哈,我记着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讲述着这一切的时候,孙茂才就像是在讲着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似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不惊不怒 听着孙茂才的话,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能说出一大串自己的或是别人的故事,无一例外的悲惨至极,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都不愿意回忆那些。 “孙大哥……” 在徐临山刚想要开口的时候,孙茂才又说道。 “我们家上下十三口,就活下我和三弟,老三不知道被建奴扔到那个庄子里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建奴欠下我们家十一条人命!我才杀了两个,不算利息,他们还欠我们孙家九条命,呸!” 将烟蒂吐到地上,孙茂才盯着越来越近的建奴,然后笑道。 “你们说,今天,我能连本带利捞回来吗?” “肯定能,孙大哥,他们还欠俺徐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哪!” 徐临山咬牙切齿的说道,徐家可是大户啊!上下百多条人命,就那么没了,这样的仇恨,又怎么能忘记呢? “李家也就活下我自己!” “我姓啥?你不说我都忘了,像死人似的活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报仇了,现在好了……老天爷开眼啊!” 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他们没有说自己的故事,只是随口一句话,有的提到了自己的父母,有的到了兄弟,有的提到了妻子,有的提到子女,有的提到了家中的房子……他们的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遭遇,他们无一例都是被建奴掠来的,即便是有些人自幼生长在辽东,也同样没有逃过被掠为包衣奴隶的命运,甚至于相比那些这几年才从关内掠来的人,他们的命运更为悲惨一些,他们的父兄被奴役,妻女被蹂躏,被掠走,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目睹那一切,每一个人都有极为悲惨的过去。 而正是这悲惨的过去,让他们与其它的新兵不同,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中,战壕里的气氛立即变了样,原本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应该胆怯,应该吓的面色苍白,应该浑身颤抖,可是现在呢?他们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们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甚至满怀着某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