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和离书
唐恒城从筠蘅院离开后,心中的烦闷无以排解,独自一人回了军营。 楚皓因有事处理,故晚了些离开军营,这刚要回府,就见唐恒城一脸阴郁的走了进来,遂将唐恒城拦了下来,“将军,这是谁惹了你?” 这算是他的明知故问了,楚皓在吴娘子处身经百战,将军这副样子,活脱脱就像他从前与夫人吵架后的样子。 没想到大将军也有这样的情况。 “你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 更何况他与楚皓的情况不一样,楚皓是经常因生活琐事惹恼了吴娘子,而他向来自律,从不会给自己的夫人惹麻烦。 “将军,我这可不是嘲笑,你我同病相怜,我这是找到了能理解我心情之人的快乐,将军……” 唐恒城没有搭理他,往自己的军帐走去。 楚皓跟了上来,随唐恒城一起到了军帐里。 “你这么闲心?晚了回去不怕吴娘子生气?” 楚皓憨憨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在军营里,又不是在烟花柳巷里。”他这是在将军这里,就算他今夜不回去,可以说是有事与将军商量,娘子还能干涉他军务不成? 唐恒城干脆唤将士拿来几坛酒来,想与楚皓一醉方休,以缓解心中的苦闷。 他们的夫人都不理解他们饮酒的快乐,有时候心中苦闷,大醉一场就是他们排解苦闷的方法,醉一场,打一架比什么都要好。 可是夫人管他管得比较严。 这几坛酒摆上了桌,楚皓直接拿起坛子猛喝,而唐恒城心中有顾虑,却不能放开了喝。即使他知道夫人这几日都不会见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他酗酒,可他还是不敢喝得太放肆。只小杯饮酌着。 直到深夜里,楚皓已是酩酊大醉,躺在榻上呼呼大睡,那呼噜吵得唐恒城不能安然入睡。 浅眠的他不适应与楚皓睡在一个军帐里,也懒得让将士把楚皓抬走。 唐恒城干脆起身穿了训练服,到训练场上打了一套枪法。 如今寒冬里,夜里更是寒冷无比,冷风呼啸而过,让人禁不住打寒噤。 军营里有站岗的将士,冬里寒冷,换班时间便短了许多。 而这些人在北疆久了,也适应了这里的风沙大雪,不会像初绵糖等人,连门都不敢出。 唐恒城打了一个多时辰的枪法,大汗淋漓,回了军帐中稍稍洗漱了一遍。 楚皓还在打着呼噜,震耳欲聋。 唐恒城听了一会后直摇头。 这样的呼噜声,吴娘子怎忍受得了? 唐恒城是无法忍受,干脆处理军务,一夜未睡。 而筠蘅院里,初绵糖也是一夜未睡。 自唐恒城离开筠蘅院里,初绵糖又哭了一会,越哭就越是生气,心中数不清的凄然。随即她又觉着,银子比男人靠谱多了,起码银子是自己拽在手中的,不会撒谎,更不会伤她的心。 想通后,初绵糖便拿出所有的账本来,连夜把所有的账本都理了一遍,把自己与唐恒城的账本全都理清分开。 日后他便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在他心中,她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重要,唐恒城知她一心想要个孩子,却这样瞒着她,伤她的心。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对他动感情,她只当一切都错付罢了。 虽他有自己的理由,可初绵糖更是伤心他这样的想法。在她看来,夫妻二人过日子,不只是生活中的欢乐,更有繁杂琐事,携手共度一切磨难。 理完账后,初绵糖又写了一封和离书,写着写着便痛哭起来。 往日里夫妻二人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痛苦。 她身子不好,喝补药不能有孕她会理解,她并非是不讲理之人。可夫君不该瞒着她,在知道她满心期待有孕的情况下这样瞒着她,更不该想些孩子会牵绊她的话来。 如今可以换补药却不给她换药。 凭什么来替她做决定? 这一夜里,屋里的暖碳已烬,初绵糖也不给任何人进来,只披着件厚实的敞篷。 手指因屋里寒冷刺骨的气息而僵硬了许多,可她却顾不得这点冷。 待一切都做完后,纸窗外已有朦胧的日光透尽,晕晕之光落在窗前,像那镜中花、水中月一样不真实之景。 初绵糖把属于自己的账本抱上床榻,此刻她便能安心了。 景世子给她分的红利有不少银子,加上其他的,如今已有五千多两银子在手。更何况她还有许多圣上赏赐的贵重物品,这更是值钱,只是不能卖掉,真是遗憾。 不过,如今表兄生意做得不错,铺子开张第一日,生意便十分红旺。表兄的这些铺子也有她的一分红利。 日后,就算她断了腿,也不用愁下半辈子了。 母亲极是喜欢清州城,她也喜欢,那她便到清州城买个府邸,带上希儿与心儿,到那里定居。 清州城离北疆不算太远,几日内便可以到北疆看望外祖母,她辛苦些倒无所谓。 流云与小桃与侯府签了死契,带不走她们,只能留点银子给她们,但愿日后她们可以过得好些。 看尽世间景色是她的一个心愿,待她收到足够的红利,就雇些镖师,保护她安全,走遍大庆,领略无限自然风光。 初绵糖把自己日后的生活安排好后,就想着入睡。 可进了被窝后,手脚冰凉如旧,怎样搓手都不暖和,脚底也如冰块一般,以致于全身都不能暖和,只能蜷缩着身子入睡。 不知过了许久,初绵糖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唤她,可双眼实在是重,挣不开,干脆就放弃。 “夫人这额头怎这般烫?” 清晨时分,无论丫鬟在门外怎么唤人,里边都没有一丝回应,绿雁干脆把门撞开。 此刻绿雁跑过去,摸了摸初绵糖的额头,探了气息。 全身都滚烫着。 “你们打些水来,给夫人擦擦脸与手脚,我去军营请军医。” 此刻的唐恒城听了将士与军医的汇报,神色凝重。 “出现症状之人可多?” “回将军,我们军中尚未出现,只百姓有十余人,如今已被官府隔离起来。” “赖栋,你通知苏洵澈,让他把铺子都关了,把药草全屯着。” “是。” “军营药草还剩多少?” “可够军中防疫所用。” 大将军府中也有药库,药库中药草也有不少。 “先派人到附近城池再购些药草回北疆。楚皓,通知守卫军,即刻起,没有命令者皆不可出入北疆。” 如今北疆出现了瘟疫,绝对不能扩散出去,否则便是更多的损失。 官府很快就出了告示,要求百姓皆戴好面布,每家每户可派一人到府衙前定量的艾草。 绿雁骑马进军营后,就见了赖栋,赖栋便马上勒了马绳。 “绿雁,可要小心些。”谁知绿雁根本没有停下,骑马狂奔了进去。 方才在路上时,她已遇到了将军派去通知大将军府的将士,已得知了瘟疫一事,故而才更加急切。 她儿时经历过瘟疫,那时老将军还在世,瘟疫的可怕她是知道的。若防疫不当,足以摧毁整个军营。 如今夫人浑身发烫,这也是得了瘟疫的一个症状。 到了唐恒城的军帐后,绿雁立即跳下了马,脱缰的马儿继续往前狂奔着。 “军医,快去府上为夫人诊治。” 绿雁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推开帐门直入。 “夫人怎了?” 唐恒城见绿雁这般慌乱,心中犹如落下巨石。 “将军,夫人浑身滚烫。如今我不确定是寻常之病还是……” 绿雁不敢也不想说出“得了瘟疫”四个字。 唐恒城一听急忙往府上赶,而军医几乎是被唐恒城拖着出了军帐,一路狂奔到了将军府。 流云从未经历过瘟疫爆发这种情况,心里便无底,但她也迅速反应了过来,立即命府上的家仆都戴上面布,若有不适者便到客院里住下。 流云把客院辟出,若有家仆不幸得了瘟疫,便到客院隔离着。而后又唤丫鬟熏艾草,府中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 如今初绵糖高烧不退,流云遣散了房里的丫鬟。原本想着她在主屋照看初绵糖,不料希儿十分坚持在里边,还说她与夫人一同长大,若夫人有不测,她也会陪着。 流云知希儿与夫人的感情更为深切,留了她在夫人房中,而她替夫人管理好府上一切。 军医戴着面布,此刻正在门外等着。 唐恒城先一步进去,替初绵糖稍稍整理衣着。见希儿还蹲在床榻前,拉着初绵糖的手在哭,“这般哭着作甚?夫人还好好的。” 也算是安慰着自己,此刻心中有多慌,只有他自己清楚。 希儿立即停了哭泣,心中也怪自己这样哭着,给夫人惹晦气。 唐恒城给初绵糖整理好衣襟后便立即把军医唤进来。 军医把完脉,又瞧着初绵糖满脸通红,这般滚烫,像是得了瘟疫的症状。 “回将军,属下此刻还不能下定论,只能给夫人喝些退热的药。若夫人渐渐退热,且无呕吐等症状,那就不是瘟疫之症。” 如今诊治得了瘟疫者没有特地的药,只能是针对病人的各种症状下药,待渐渐好起来便算是度过此病。 而得过瘟疫的人若能幸存下来,终生不会再惹上此病。 绿雁也奉唐恒城的命令,协助官府找出从前得过瘟疫之人,让他们帮着防疫工作。 北疆的百姓都知瘟疫可怕,也曾让他们失去过最亲之人。如今得知北疆又爆发了瘟疫,那些知道自己得过瘟疫的百姓早已自动跑到府衙去报名。 绿雁赶到府衙时,就见到了这个情形,心中暖流缓缓流淌而过,人的温情总是最温暖人心。 北疆的百姓都有一种韧性,无论是战争还是瘟疫,从来都打不倒他们。 希儿与小桃正忙着煎药。 心儿也得知了北疆爆发了瘟疫,夫人也病倒,不知是不是得了瘟疫,听到消息后艰难地起了身,走到了筠蘅院,吵着要进去。 唐恒城在给初绵糖擦手,见心儿闯了进来,便问:“何事?” 这个丫鬟救过自己的夫人,唐恒城对她还算客气,此刻也不责怪她。 “回将军,奴婢得过瘟疫,让奴婢来照顾夫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