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当第一声炮响的时候,攻关前敌总指挥廖山河,已经全副武装的站到了突击队的跟前。 “袍泽们,炮军弟兄们已经开始了,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我老廖是个粗人,也就不废话了,特传皇上的口谕:率先抢关者,集体升二级官阶,赏钱千贯。” 因是极其困难的仰攻,不适宜点起火把,廖山河也看不清楚众将士们的脸色,但是,连片的粗重吸气声,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嗯哼,军心完全可用! 廖山河心下大定,拔出腰间的战刀,厉声喝道:“全体听我口令,成单列长队,依次贴着山壁举盾前冲。某家特别提醒一下:哪怕是袍泽掉下了山崖,也不许停止进攻。胆敢回退者,褫夺从军以来的一切官阶和荣誉,全家贬为奴隶。都听明白了吧?” 由于已经下达了禁口令,将士们无法齐声回答廖山河的问题,但是,廖山河仿佛已经听见大家异口同声的呐喊:“明白了。” 在汉军之中,封赏之重,莫过于军功。军功,是必须拿命来拼的,这早就是汉军将士们习以为常的作战传统了,根本不需要廖山河的再次提醒。 “都跟我来!”廖山河一手举盾,一手提刀,走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列。 和廖山河并肩而立的第六厢镇抚使钟元俊,马上不干了,他一把拽住廖山河的胳膊,轻声说:“老廖,皇上就担心你如此莽撞行事,早传下了话,你要是冲在最前列,就抓你去见皇上。” 如果是旁人,廖山河还可以凭借官威,撒泼打浑的糊弄过去。然而,钟元俊却是和他地位相等的镇抚使,并在战时掌握着廖山河亲卫队的兵权。 长期共事的经验告诉廖山河,钟元俊压根就不可能吃他的那一套手段,他要是继续蛮干,钟元俊就真敢下令抓他去见李中易。 “唉,老钟啊,算你厉害,我就待在此地,成了吧?”廖山河只得无奈的站在原地,好一阵挤眉瞪眼。 没办法,谁叫钟元俊这个镇抚使,是个软硬不吃的坑货呢? 最重要的是,钟元俊有权解除廖山河的指挥权,并临时委任他人代为执行作战任务。 廖山河待在一旁生闷气,钟元俊毫不含糊的把手一挥,轻声喝道:“决死营指挥带队,其余的将士们依次往上攻。” 于是,大军正式从山腰处发起了进攻。由于山道异常狭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整个进攻队列的将士们,都猫着腰,贴着山壁,快步朝上边冲去。 此时此刻的蜀军大营里,李永堂那边投射过来的“鸡尾酒”瓶,接二连三的落在各处房舍之上,引燃了雄雄的烈焰,迅速的发展成了一片火海。 杨元及倒下之后,他的亲卫们也慌了神,大家七手八脚抱起杨元及的身子,掉头就往关后跑去。 主帅跑了,蜀军士兵们的斗志立时瓦解殆尽,众人也跟着一哄而散,抱头鼠窜。 雄雄燃烧的烈火,迅速的蔓延开来,让每个蜀军士兵都陷入到了死亡的威胁之中,于是,兵败如山倒,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当决死营的指挥使赵五,第一个冲到蜀军大营门前的时候,却立即傻了眼:高达数丈的烈火,已经将营门完全笼罩了进去,根本就靠不过去。 此时,李中易披衣走到大帐外,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静静的观察着蜀军大营内腾空而起的火头。 李中易观察了一阵之后,突然吩咐张三正:“你派人去通知工兵营,准备沙包灭火。” 鸡尾酒,一旦燃烧起来,浇水不仅无法及时的扑灭火势,反而会极大的助长火势。 然后,等工兵们带着土包赶到蜀军大营前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大火一连烧了五天之久,如果不是突然天降大暴雨的话,恐怕,阳平关附近方圆数百里内的森林,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皇上,臣犯下大错,耽误了重大军机,甘受军法。”廖山河一见了李中易,便双膝跪地,重重的叩头请罪。 廖山河倒也十分光棍。阳平关的大火不可收拾之后,他当即脱了官袍,摘了缨盔,光着上身跑来请罪,没有半句狡辩之词。 李中易没看廖山河,掂起一只茶盏,凑到嘴边,小饮了一口。 “朕听说,孟昶的幺女,长得花容月貌,尤未嫁人?” 就在廖山河提心吊胆的时候,李中易冷不丁的发了问,他竟然楞住了,眨着两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伺候着的亲牙营指挥使高强,却十分清楚,皇上这是有意的饶过了廖山河这一遭,但是,等打进成都之后,孟昶的幺女,必须随侍枕席。 廖山河平时的人缘不错,待高强也甚是亲近。可问题是,高强即使想提醒他,也不敢当着李中易的面搞鬼。 就在高强急得不行的时候,李中易饮尽了杯中茶,高强灵机一动,续了茶后,递到李中易的手边,小声问道:“皇上,您晚上没吃多少东西,用一些点心吧?” 老廖啊,老廖,某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正好李中易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点了点头,说:“那就取些点心来吧。” 高强压根不敢去看廖山河,更不可能出声提醒廖山河,只是轻声吩咐带刀的亲牙兵,去后帐取点心来。 有了高强争取的缓冲时间之后,本就不傻的廖山河,当即恍然大悟,大声说:“皇上,请让微臣戴罪立功,允微臣继续进攻成都府。待打下成都之后,微臣一定保护好伪蜀的王宫。” 李中易瞥了眼立于一旁的高强,走廖山河的身前,抬腿踢了廖山河一脚,淡淡的说:“起来吧,朕不喜欢磕头虫,你是知道的。” 廖山河挨了踢,仿佛磕了灵丹妙药似的,立时精神一振,重重的叩了个头,站起身子,斩钉截铁的说:“臣一定保护好伪蜀的王宫。” 李中易又瞥了眼高强,扭头看向廖山河,淡淡的说:“你这话,朕可是听进去了哦。” 廖山河挨了踢后,整个人又活过来了,脑子异常的灵光,他当即拍着胸脯说:“皇上,您就放心吧,若是再出差错,微臣愿提头来见。” 李中易笑了,抬手拍在廖山河的右肩上,斥道:“还不快去把袍服穿好?” 廖山河随即闹了个大红脸,抓耳挠腮,显出少有的扭捏。他想学负荆请罪的旧典故,却疏忽了果身面君的不成体统。 等廖山河穿戴整齐,再次回到帐内,李中易指着几碟点心,笑道:“来,肚子饿了吧,用一些点心,垫垫饥。” 阳平关内的大火,烧了好几天,严重耽误了进军成都的时间。李中易不仅没有严厉的惩罚廖山河,反而温言善语相待,他廖某人何其幸甚? 廖山河的眼眶顿时滋润了,暗暗下定决心,唯有誓死效忠于君父,方能报答君恩之深重! 李中易看出廖山河的异常神态,却只当没看见似的,笑眯眯的招呼廖山河吃点心。 驭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也! 复盘整个攻山的过程,实际上,廖山河组织的决死队,除了个别士兵崴了脚之外,竟是无一伤亡。 当然了,没有伤亡的后果是:蜀军大营被雄雄的烈火,连续烧了五天之久,这就严重阻碍了大军前进的步伐。 所以,廖山河第一时间,就来向李中易请罪了。因为,尽管火是王肯放的,但他廖山河是整个战役行动的总指挥。 本次战役的作战行动步调不一致,前敌总指挥必须负责,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李中易之所以不怪罪廖山河,也是早就考虑到了,抛射鸡尾酒烧蜀军大营的严重后果。 以蜀军的兵力,再加上阳平关险要的地形,哪怕是汉军个个勇武过人,正面硬攻的话,伤亡数字也不可能低于千人。 虽然说,将士们难免阵上亡。可是,既然有回回炮+鸡尾酒的存在,尽可能的减少汉军的损失,也就成了李中易的优先考虑。 烧光了森林的水土流失问题? 抱歉,李中易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树可以将来招募农民来种植,勇敢的决死将士们,却是死一个就少一个。 廖山河刚吃下一块点心,有亲牙进来禀报于高强,高强凑到李中易的耳旁,小声说:“皇上,王肯来了,就跪在辕门口处。” 李中易点点头,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扶他起来,顺便告诉他,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别的。” 廖山河听了此话,不由暗暗长吁了口气,看样子,皇上也并没有怪罪王肯,这就好,这就好。 “微臣有罪,罪在不赦。”王肯一进帐,就跪下了,频频磕头请罪。 李中易抬眼一看,不禁微微一笑,王肯玩的套路,居然和廖山河大致相仿,都是果身前来负荆请罪。 高强接了李中易的眼色,走过去,在王肯的屁股上,轻踢了一脚,骂道:“少来这一套,赶紧去穿好袍服,再滚回来吃点心。” 和廖山河一样,王肯挨了踢后,不仅不沮丧,反而乐滋滋的爬起来,拱着手说:“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