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嵬名察哥没想过背叛李乾顺,他更不会背叛西夏……让他无语的是大白高国这是怎么了? 西夏是个典型的以军事立国的封建贵族国家,从立国之初,就一直处于战斗之中。毫不夸张讲,西夏就是一路打出来的,虽然块头儿不大,但绝对坚韧,虽然败给了金人和大宋,却也不算什么,更凄惨的局面他们也面对过,不都熬过来了。 就拿整条横山防线来说,即便两国结盟,西夏这边也长期陈兵五万以上,防备着大宋。 察哥想不通的是,这些人马怎么不管用,居然连这些乱民都压制不下去,他们都是饭桶吗? 察哥当然不知道,就在宋夏结盟之后,赵桓暗中交代赵保忠,利用他的关系网,拼命往西夏官吏头人手里塞钱。 困难未必能打到党项人,但金钱绝对可以。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至少有四分之一以上的贵胄头人被喂饱了。 当然有人也会说,只有这么点比例,怎么可能扭转大局呢? 这就不得不说罪己诏了。 李乾顺身为一个老皇帝,而且是在皇宫呆了几十年的老皇帝,他已经汉化的相当严重了。罪己诏在中原天子手里,不算什么稀罕物。 也的确能收拾人心,振奋士气。 可他也糊涂了,对于崇尚武力的部落而言,再看到了罪己诏之后,短暂沉默,接下来大家都很自然冒出一个念头。 皇帝认怂了,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行,这还有什么说的,赶快退位让贤吧! 很显然,在他们的理解里,国家就是个大号的部落,李乾顺也不过是酋长而已。 不行就换一个,没必要为了一个废物拼命。 聪明了一辈子的李乾顺,在这事上栽了一个天大的跟头。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李乾顺或许还能意识到失误,立刻补救,但是不好意思,排山倒海的攻势已经来了。 “晋王殿下,请您继位!” 横山诸部首领,再度跪倒,城外青壮高声大吼,声势惊天。 怎么办? 察哥微微冷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本王和陛下吗?你们想错了!”察哥猛然回头,“关闭城门,严防死守,不许外面的人进城。再派人去盐州,夏州,调动兵马平叛!” 察哥说完,又看了看那帮头人,“本王现在不杀你们,等外面乱兵败了,我要把你们点天灯!” 察哥据守韦州,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果然有人来了,只不过来人却不是察哥期盼的援军,而是韩世忠。 这位大宋第一名将,率领着三万御营中军,身上的硝烟还没有散尽,就出现在了韦州城外。 城外聚集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两万,韩世忠冲着大家伙抱拳,笑道:“尔等一心为国,忠义肝胆,着实令人钦佩……本官率兵前来,一不图谋西夏土地,二不杀戮西夏子民。只为讨伐昏君,还西夏一个太平盛世。我这里有大宋官家圣旨,官家已经明白告诉你们,事后大宋不会在大白高国境内驻扎一个士兵,不会要你们一文钱,两国疆域,依旧以横山为界,大宋更不会贪图一寸土地!” 韩世忠当场表态,并且将圣旨拿出来,让西夏人放心。 众所周知,韩世忠部下的纪律谈不上多好,但是为了这一次进军,老韩特意把几个混账留在了萧关,并且三令五申,强调纪律。 事实证明,韩世忠的策略起到了作用,宋军虽然来了,但却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将横山诸部推在了前面,打出了吊民伐罪的旗号。 察哥当然不会相信,韩世忠的出现,让他更加切齿! 毫无疑问,这都是大宋干的! 他绝不会让大宋的阴谋得逞! 察哥一面死守城池,一面调兵围攻,试图消灭韩世忠。 很快,在三天之后,盐州方面的兵马就赶来了,一共一万五千人。 韩世忠果断出击。 这一场仗打得乏善可陈。 宋军作为能和金人硬抗的强兵,又有韩世忠这种猛将指挥,面对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西夏兵马,呈现了一边倒的碾压…… 只不过在战斗之后,韩世忠又一次下了军令,不许杀戮无辜,伤员要救治,对付俘虏要讲清楚……尤其是要让党项诸部跟他们说,解释清楚,一句话,能不杀就不杀。 韩世忠表现出来的克制,简直让人惊叹。 而就在打退盐州兵马的第二天夜里,韦州城门开了…… 城外的党项兵马一拥而入,原本被关押的诸部头领得到了营救,晋王嵬名察哥率领五百人,试图出城逃跑,结果被韩世忠埋伏的兵马堵住,生擒俘虏! “姓韩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用不着假惺惺的,谁也不是三岁孩子!”察哥扯着嗓门大吼。 令人意外的是韩世忠毫不在乎,还亲手解开绳索,让察哥坐下。 “晋王殿下,俺韩世忠带兵过来,是真没有恶意。贵国陛下失德,民怨沸腾,百姓希望拥立更有魄力的皇帝……俺领兵过来,一是为了保护西夏百姓,二是防止金人趁虚而入……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察哥一万个不信,没有办法,他现在成了阶下囚,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便花言巧语,我就是不信! 韩世忠也不恼,直接传令下去,要让诸部公推领袖出来,同时拥立晋王察哥监国……同时以监国名义,给兴庆府送信,劝李乾顺退位让贤! 再有,韩世忠让各部党项士兵,打出本部旗号,沿着黄河,向兴庆府方向前进……务必要注意,能不打就不打,能说服就说服,即便打仗,也要克制,毕竟死的都是西夏百姓。 韩世忠这种近乎迂腐的策略,发挥了难以想象的作用。 从韦州向北,一路挺进灵州,都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 相反,从各地聚集来的党项士兵,反而突破了五万人。 这其中就不乏许多对李乾顺不满的贵胄。 韩世忠对他们礼贤下士,格外客气。很快这帮人就卖力气宣扬,说什么大宋王师,吊民伐罪,只是请国君退位,并无半点恶意。 …… “可恶!着实可恶!” 李乾顺面对着前方战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察哥带的兵马不多,韦州攻破,已经沦为阶下囚。 夏州和银州方向,按兵不动。 李乾顺当然清楚,这两处兵马都以横山步跋子为主,且不说能不能赶得上,即便赶来了,李乾顺也不敢用。 另外河西走廊,还有后套的兵马都赶不过来。 也就是说,他能指望的只有兴灵之地的兵马了。 “舒王,现在晋王生死未卜,只有靠你了!” 这位舒王名叫嵬名仁礼,他还有个兄长,名叫嵬名仁忠,两个人都是宗室贵胄,在梁王嵬名安惠死后,他们的地位仅次于晋王察哥。 如今晋王被俘,就只有靠仁礼了。 “请陛下放心,韩世忠假仁假义,骗不了人。大宋图谋不轨,更是人尽皆知,臣领兵前往灵州,肯定阻挡韩世忠。陛下只要从容调兵,势必能把这伙宋兵尽数消灭,一雪前耻!” 李乾顺感慨不已,“这时候了,就只有自家人靠得住了,大白高国就指望着舒王了。” “臣万死不辞!” 嵬名仁礼慷慨激昂,随即就统帅兴庆府的八千骑兵,两万步卒赶往灵州,迎战韩世忠。 只不过他的兵马刚出城三十里,就停顿下来,别说去找韩世忠了,他连灵州都没去。 有一个青衣小帽的老者,来到了舒王的军中。 此人正是曹价。 曹价正好有个妹妹,就是当今西夏皇后。 “舒王殿下,话不多说了,只要您能帮忙,事成之后,由您总揽兵权,尊为尚父,一切朝政,都听从您的决断。” 嵬名仁礼低声叹道:“韩世忠兵马在外,国中板荡,这可是个烂摊子啊!” 曹价笑道:“正因为是烂摊子,才必须要舒王殿下收拾残局!” 嵬名仁礼呵呵一笑,“就这么办吧,只是往后主上年幼,太后临朝,还要请老兄多照拂一二。” 曹价欣然点头,两个人心照不宣。 嵬名仁礼没有做更多停留,立刻派人回兴庆府,说缺少粮饷,他要回来取粮食。 随后嵬名仁礼急速赶回兴庆府。 他的动作虽快,可李乾顺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也不是废物透顶,他在安排嵬名仁礼出征的时候,就在军中安排了眼线,当听说人马停顿,李乾顺立刻警觉。 等到嵬名仁礼和曹价杀回来,兴庆府城门紧闭。 嵬名仁忠,还有曹家的人,全都被推到了城头!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了脑袋! 至于曹皇后,下场也很干脆,让李乾顺一瓶鹤顶红,直接给毒死了。 曹家煽动叛乱,这并不稀奇。 西夏有个传统,就是主少母壮,后党专权。李乾顺小时候就是这样,而在这个混乱的关头,曹皇后也想试一试。 可结果却是曹家满门,除了外面的曹价之外,其他人悉数被杀! 兴庆府的血,再度给沸腾的局势浇了一桶油……银州城门开放,这座四十万宋军没有拿下来的城池,不战而降! 再往前走,就是兴庆府,对于韩世忠来说,灭国之功,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