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后仰,双脚悬空无法使力?” 许敬宗不怀好意的看了李义府一眼,“李相,要不咱们来演示一番?” 李义府觉得无所谓,“如此也好。” 许敬宗走到了他的身后,李义府旋即警惕的回身,“你要作甚?” “任宏钟被人从身后抱着,老夫抱你试试。” “为何不是老夫抱你?” 许敬宗看着他,“你这般瘦,看看老夫……” 老许心宽体胖,李义府却瘦削了许多。 李义府冷笑道:“旁人也就罢了,你……老夫信不过。” 许敬宗要是趁机给老夫下个黑手什么的……别人干不来这等事,许敬宗却会干的心安理得。 许敬宗难免有些悻悻然,李义府见了心中一惊。 老狗,果然是想趁机下黑手。 最了解的人就是你的对头! 李治心中微动,他是帝王,自然没人敢从身后抱着他。 可……让朕看看,怎地贾平安一脸自信…… “贾卿可是试过?” 当然,当年贾平安也打过架。娘的,记得一次他被人从身后抱住,双腿悬空乱踢,别说是迎面骨,连特娘的踢到了对方的家伙事都只是痛了一下了事。 在那种情况下,你要想用脚重创对手,唯有身体极度后仰,用脊背从抱住自己的人的身上寻找发力点。 可任宏钟当时连腰部一下都悬空了,要踢断下面的迎面骨堪称是难上加难……一个没操练过的年轻人哪能如此? “陛下,臣在家中已经令人试过。” 贾平安不忘给新学做个宣传,“力学告诉我们,人站着挥拳击中了人,反作用力就会反馈回来,反作用力从拳头到手臂,最后到脚下……所以为何力气不足、脚下不稳的人猛地挥拳击中了东西之后就会倒退,这便是反作用力……” “任宏钟被人从腋下抱着,腰部以下全数悬空,他无从借力!” “借力?” 李治不解。 “对。” 贾平安走上去站定,随即挥拳。 这一拳…… 李勣摇头,“不够狠。” 许圉师笑道:“英国公莫非能更狠?” 老许绝对没有讥讽的意思,可李勣却觉得自己中箭了。 “这是发力,陛下请看,臣挥拳还得从脚下动起来。臣要挥拳,脚先动,根据新学的运动定律,力量反馈至地面,地面随即就给了脚一个反作用力。这个反作用力从小腿一直延伸到了上肢,最后化为一拳……” 贾平安挥拳。 我去! 为何没有拳风? 记得前世看拳击赛时,那些拳手们每次挥拳都能带着风声。 “而任宏钟下半身悬空出脚,并无反馈力,那么这一脚哪能踢断了陈锦的腿骨?”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道:“臣敢断言,陈锦的腿骨定然断的彻底,就像是被重击一般!” 他看着阿姐,发现阿姐听呆了。 “为何?只因任宏钟的那一脚最多能造成小腿淤青,可要打断迎面骨……陈锦必然会惧怕不已,哀求他们下手轻些。可为了一次成功,只能大力击打!” 这些都是推测! 医官来了。 贾平安问道:“陈锦骨折的地方可是断的彻底?” 医官点头,“贾郡公竟然也知晓?” 他发现君臣都在沉默,齐齐看向了贾平安。 “小贾!” 任雅相狂喜过望。 他已经做好了致仕的心理准备,已经做好了去算学教书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能峰回路转。 许圉师倒吸一口凉气,“此事我等都以为再无问题,没想到小贾竟然……” 李治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武媚低声说了些什么,皇帝的脸瞬间黑了。 阿姐说了什么? 贾平安很好奇。 “试试吧。” 李勣作为稳健派,觉得应当测试一下。 “谁来?” 李治看着宰相们,突然醒悟这群重臣折腾不起……都大把年纪了,要是玩脱了咋办? “王忠良!” 皇帝的出气筒、开心果、心腹……王忠良上前,“奴婢在。” 李治指着他说道:“来个侍卫从身后抱着他……旁人朕不放心,王忠良定然不敢撒谎。” 果然陛下知晓咱的忠心耿耿……王忠良热泪盈眶,瞬间觉得自己力量爆棚,恨不能出现一个刺客好去厮杀一番。 一个体格健硕的侍卫上来,犹豫了一下,“王中官的身体……” “咱有的是力气,只管上!” 王忠良信心满满。 另一个侍卫站在了王忠良的前方。 “起!” 侍卫轻松的从身后抱起了王忠良。 “用力踢!” 王忠良奋力踢了几脚,可因为无从发力,看着徒劳无用。 侍卫的迎面骨中了一脚,但看样子屁事没有,甚至还有些疑惑。 “换个人!” 无用的奴婢! 李治摇摇头,王忠良憋屈的道:“陛下,奴婢方才用不了劲!” “看着。” 于是再来了一个侍卫。 一人抱着侍卫,一人站在他的前方。 “踢!” 侍卫涨红着脸踢了一脚,正中了身前侍卫的迎面骨。 “嘶……” 中了一脚的侍卫倒吸一口凉气。 任雅相面色微白。 断了? 侍卫抬头,“再来!” 这一次更没谱,越踢越没劲。 “没劲了!没劲了!” 当靶子的侍卫这才把裤脚提起来。 “一块淤青。” 医官马上上手摸了摸,“骨头无事!” 李义府欢喜的道:“陛下,这侍卫操练不辍,力气比任宏钟大了不知多少,他都踢不断腿骨,那陈锦的腿骨是如何断的?” 李治看着贾平安,心中生出了许多喜悦之情。 他在营造一个同心同力的重臣群体,若是换了一个不同心的,就是在这个群体里安插了内奸,更是多了一个对手。 所以他要在任雅相之事上硬扛。 哪怕是扛不住,他依旧要给外界发送一个强硬的信号。 贾平安为任雅相上奏疏争辩过,但那只是空洞的呐喊,李治看一眼就搁置了。 可没想到贾平安随即就给了他如此惊喜! “朕……” 他差点脱口而出要重赏了,幸而及时止住,随后看了武媚一眼。 都是你的撺掇,让朕下意识的觉得亏欠了贾平安,就想弥补他。 可这臣子真的让朕欢喜啊! 李治微微颔首,“此事贾卿去查。” 武媚看了他一眼。 你抠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帝王! 等臣子们出去,李治欢喜的叹息道:“那些人就在等着任雅相致仕的消息,朕在想若是他们知晓了此事被查出来后的模样,想来会非常的精彩。” …… 出了大殿,任雅相郑重拱手,“小贾,大恩不言谢。” 从此后我在兵部就能横着走了! 贾平安随即带着包东等人去了任家。 任宏钟神色惨淡,见到贾平安后也只是木然。 “那日从身后保住你的人是谁?” “王松。” “带路,去王松家。” 任宏钟愕然,“这是……” “你只管做!对了,你看着颇为清闲,回头我会和你阿翁建言……让你每日的功课加倍,顺带操练一番。” 会很爽的小子! 任宏钟还想问话,管家干咳一声,“小郎君,这位是贾郡公,赶紧去吧。” 一行人随即到了王家外面。 “叫门。” 贾平安在看着左右的建筑,颇有些游山玩水的惬意。 “看看这些青苔,小时候在家中最喜欢来这等地方寻摸,什么虫子或是没见过的植物,好奇的一塌糊涂。” 小时候孩子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见到什么东西都要琢磨许久……这是他们认知这个世界的途径。 “那时候会把青苔抠下来……把虫子踩死。” 孩子觉得虫子是世界给自己的恶意,于是就踩死它们。 包东很好奇,“那权贵的孩子不会这般吧?” “他们没机会。” 贾平安笑的幸灾乐祸,“权贵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去玩泥巴,但我家的还行。” 贾平安从不阻止孩子去探寻这个世界,玩泥巴、找虫子……他甚至亲自带着他们玩耍。 在欢笑中,在父亲的保护下,安全感满满的过程中去认识世界,孩子会更自信。 所以那些人都说贾家的孩子不一样,但却说不出为什么。 “谁?任郎君?” 王家开门了,门子先是一怔,接着冷脸道:“任郎君可是有事……对了,小郎君最近很忙,无暇见客。” 贾平安微笑道:“任相要倒台了,如此任家就成了臭狗屎。没有一个宰相的祖父,你们看看原先的朋友会是什么模样。” 从来都是人走茶凉,从来都是锦上添花。 这便是一出人情冷暖的大戏。 任宏钟面色僵硬,“我有急事。” 门子摇头,甚至是有些轻蔑之意,“小郎君没空。” 任宏钟有些难过,“我……” “你说的再多他也不会开门。” 贾平安带着人从侧面走了过来,“他往日对你露出笑脸,那是因为你的身后站着大唐宰相,他是在冲着权力微笑,而非是你。人很奇怪,总是把别人的权力当做是自己的通行证……此次你也该醒悟了吧。” 门子见他们人多势众,面色一变就准备关门。 包东用脚抵住了门,狞笑道:“再问一遍,王松可在?” 门子的目光扫过贾平安等人,觉得有些凶狠…… “在!” 雷洪扯扯脸上的胡须,“可能让他出来一见?” 门子哆嗦了一下,“小郎君没空……” 贾平安叹息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奈何……” 话音刚落,包东一巴掌就把门子抽的发蒙,接着一脚踹倒他,率先走了进去。 “来人呐!来人呐!” 门子的尖叫声带来了十余人……大半是护卫,当先的是一个老人和两个中年男子。 “是谁……” 老人眼中怒火喷涌,“是谁敢来王家寻事?” 他的面色骤然一变,“贾郡公?” 身后的中年男子低声道:“阿耶,贾平安这是来者不善,二郎和任雅相之事……弄不好他就是来查此事,咱们要谨慎些。” 老人微微颔首,“不用你来教为父行事,你等闭嘴就是了。” 贾平安缓缓走过来,“王登向!” 老人拱手,“见过贾郡公。” “把王松叫出来,我有话问他。”贾平安没有和他寒暄,径直提出了要求。 王登向呵呵一笑,“老夫一向和贾郡公少见,今日既然来了,还请进去奉茶……” “没空。”贾平安的目光扫过后面,见一个仆役小心翼翼的往后面磨蹭,就微笑道:“当着贾某的面弄鬼,倒也算是好汉。来,再走一步试试……” 仆役止步,面色难看。 王登向骤然变色,“贾郡公此来何意?” 既然你不给面子,那就翻脸吧。 贾平安眯眼看着他,“把你的孙儿王松叫出来。” 王登向冷笑道:“你可是官府?” 不是官府……抱歉,谁也别想来王家问话。 贾平安上前一步,“贾某奉命查此事,你可以阻拦试试……” 身后的包东和雷洪齐齐握住刀柄,一股子杀意冲了过来。 王登向的眸中恍如万花筒,各种情绪在里面转动,最后化为笑意,“敢问何事。” “不该问的别问。” 贾平安看了一眼王家的屋宇结构,赞道:“果然是有钱人家。” 王登向回身道:“把二郎叫来……” 他在使眼色,中年男子心领神会的准备去后院。 随后私下告诫一番王松,让他咬死不知情完事。 可刚走几步,身边就多了个雷公脸的大汉。 中年男子心中一冷,“你……” 雷洪笑嘻嘻的道:“想去通风报信?你可以试试。” 二人进了后院,一路寻到了书房外。 “小郎君你别摸嘛!” “松手。” “小郎君……” “果真滑腻。” 书房里的声音不对劲。 “春意盎然呐!” 雷洪不禁摇头,就在中年男子准备叫人时,猛地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呯! 房门开了,王松就坐在凳子上,一个上半身被剥光的女婢坐在他的大腿上,二人面色潮红的正在…… “娘的,白日宣*。” 雷洪过去,劈手就把王松抓住,随即拖倒。 “啊!” 王松和女婢都尖叫了起来。 “穿衣!” 雷洪目光扫过二人,握住刀柄狞笑道:“给你三息,穿不好耶耶让你进宫去伺候陛下。” 唰! 王松瞬间就把裤子提了上去,袍子放下来,一个衣冠楚楚的读书人就回归了。 “百骑办事!” 雷洪这才表露身份。他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从此刻起,但凡我认为你等在互相通风报信,那便是同犯!” 前院,王登向正在试探。 “……老夫和李相也有些交情……” “李义府?” “对。” 老李,难道是你这个二五仔? 贾平安觉得不可能。 李义府别的都敢做,但背叛是不敢的。 他敢于贪赃枉法,倚仗的是皇帝给的权势,代价就是为皇帝去撕咬那些对手……这便是猎犬。一旦养的猎犬冲着主人龇牙,随后就会变成汤锅里的狗肉。 狗肉大补,所以后世才有那句话: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和珅就是乾隆养的狗,此人贪腐的钱财堪称是大补丸,让嘉庆吃的满嘴流油。 贾平安看了王登向一眼,淡淡的道:“我和李义府是对头。” 烧香烧错了神仙,甚至是烧到了自己要拜的神灵的对头,这尴尬的无以复加。 “阿翁救我!” 王松来了,一脸惊慌在看到王登向后就安稳了许多。 王登向冷着脸,“有话请问吧。” 包东走上前,“还请回避。” 王登向摇头,“你等会屈打成招,所以老夫要看着。” 包东正想呵斥,贾平安点头,“也好,让他们看看百骑拷打的功力。” 百骑的拷打功力堪称是大唐第一。刑部那边有撬不开嘴的重犯,往往会请百骑出手……王家人面色大变。 包东把横刀连鞘解下来,“此次来的匆忙,并未带着刑具,小郎君就忍着些……” 王松浑身颤栗,面色剧变,“阿翁救我!” 他身后的雷洪出脚,把他踢跪在地上。 包东拎着连鞘横刀喝问道:“是谁指使你陷害任宏钟……” 此刻任宏钟才从贾平安的身后走出来。 王松嘶声道:“不曾……不曾……” 贾平安淡淡的道:“动手!” 王登向目眦欲裂,“贾平安,你敢!” 贾平安挥手。 啪! 王登向捂着脸刚想喝骂,贾平安淡淡的道:“一直哔哔个不停,老子早就想抽你。” 那边的包东猛地挥动连鞘横刀。 啪! 带着些沉闷的拍击声中,王颂的半边脸变成了猪头。 包东再度举起横刀。 王颂目光惊惧,“我说……我说,是阿翁!” 横刀落下。 啪! 左边的脸也变成了猪头。 包东歉然道:“对不住,没收住。” 贾平安单手拎住了王登向,劈手几巴掌把他抽的眼冒金星,这才缓缓道:“山东士族给的饴糖可是很甜?可那是糖衣炮弹。出手的那一刻你可心旷神怡……你的心有多大,此刻报应就有多惨烈……来人!” 身后十余百骑上前,人人单手按着刀柄,昂首挺胸,“在!” 贾平安目光扫过王家众人。 “不!” 王登向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喊道:“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贾郡公,老夫一人承担,求你放过老夫的儿孙吧!” “晚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拿下王家的男丁,女眷全数在后院,不得外出一步!” “是!” 几个百骑往后院去了。 那些大汉面面相觑,雷洪喝道:“弃刀跪地!” 一个大汉喊道:“咱们深受阿郎的厚恩,上啊!” 这个蠢比! 王登向痛苦的闭上眼睛,“老夫愿意认罪!” 大汉愕然。 这等蠢货也算是罕见,贾平安皱眉道:“剁了!” 刀光闪过,院子里尖叫声连成了一片。 贾平安就站在了中央,身前跪着一群人。 …… 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