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兄王子正在海岛边上船。 这里一共有百余艘船只,除去随行护卫的军队之外,其它船上装满了从百济搜刮的宝贝。 “希望朴市田来津一战成功。” 中臣镰足近乎于祈祷般的说道。 中大兄王子同样是如此。 “此战若是获胜,咱们就能再度上岸。”中臣镰足信心十足的道:“咱们差不多六百艘战船出击,唐军能有多少?此战必胜。” 中大兄王子的眼中多了些憧憬,“贾平安分兵了,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殿下,先去歇息吧。” 他们嘴里信心十足,可却做好了遁逃回倭国的准备。 消息…… 船队上的人默默看着白江口方向。 “白江口!” 中大兄王子手按刀柄,目光敏锐。 …… “出击!” 贾平安点头,一直停靠在内河里的船队出发了。 ——若是停靠在海边,一旦遇到风浪,或是被海潮拍击,对战船的损害不言而喻,而且还得担心倭人夜袭火攻。 “敌军那是前锋,后续大队战船将会随之而至。” 王克勇从容的道。 前方那些敌船并未后退。 刘仁轨眯眼,“他们势弱却不退,唯有一个可能,大队就在后面。” 贾平安笑了笑,“老刘,我让你来便是赞画的,有主意就说。” 刘仁轨干咳一声,脸色竟然有些红,“好说。” “看,敌船!” 海天之间,乌压压的一片船只出现了。 “多少?” “怕是有数百艘!” 贾平安没说话,而是看着刘仁轨。 这是要让老夫发光发热…… 武阳公果然是雅量高致。 刘仁轨分析道:“敌军的战船大小都有,数目庞大,说明倭国此次算是倾国出击。” 倭国人喜欢赌国运,历史上被华夏毒打多次,但在满清时期却成功了。 “继续说。” 贾平安的思绪飘飞,看着敌船扑了过来。 “我军大多是大船,一旦到了宽阔的海域,随时能游弋,所以倭人定然会封堵咱们,想把咱们堵在入海口中,他们再一步步的攻击。” 刘仁轨脸上的皱纹都在发光,“这是瓮中捉鳖之意,下官以为……战!” 众人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点头,“开始吧。” “敌船靠近!” 一艘大战船上,朴市田来津杵着长刀,目光炯炯的看着唐军船队,嘴角微微勾起,“终于把唐军堵在了内河里。我军六百余战船,敌军不过百余,数倍之差,今日我将为倭国雪耻!令,全军出击!” 阿倍比罗夫冷冷的道:“要谨慎!” 倭国内部的山头也不少,朴市田来津和阿倍比罗夫就尿不到一壶,但中大兄王子却把他们一起派了出来,美其名曰阿倍比罗夫擅长水战。 朴市田来津冷冷的看着他,“进攻!” 战船上传来了嚎叫声,接着一艘艘战船越过朴市田来津的坐舟,纷纷扑了上去。 后世贾平安见到了些描述白江口海战的资料,大多说倭国战船矮小,当时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小舢板的模样。此刻见到后,才知晓那些描述有失偏颇。。 倭国的船队同样是有大有小。当然,他们的大船在大唐的战船面前没法比…… 想想也是,若都是小船,他们怎能运送了那么多兵员和各种辎重到达百济? “敌军上来了。” 敌船已经进了入海口,船上的倭人在欢呼。 贾平安问道:“老刘以为当如何?” 刘仁轨毫不犹豫的道:“敌船想把咱们堵在里面,可咱们却无惧,用大船挡在前方……就如同是城墙,坚不可摧。” 他看着贾平安,担心会被否决。 贾平安点头,“照做。” 这是历史上老刘大放异彩的一战。 贾平安觉得自己不能剥夺了。 楼船和海鹘上前了。特别是楼船往前面那么一蹲…… “简直就是海上坚城。” 倭国人开始发动了进攻。 “靠过去!” 倭国战船靠拢楼船,随即仰头,张弓搭箭…… 楼船上,李敬业拎着陌刀喊道:“准备……” 盾牌拿在手中,弓箭手张弓搭箭。 敌军箭矢飞了上来,就一个倒霉鬼被射中的小腿。 “轮到耶耶了!” 李敬业喊道:“放箭!” 唐军的弓箭手探头出去,还有从侧舷开的口子里冲着外面倾泻箭雨…… 下面的倭军将士正在仰望着楼船,就见箭矢飞蝗般的倾泻下来。 一个倭将眼睛中箭,惨叫着喊道:“啊……快,攀爬!” 几个倭军把带来的梯子架上去,喊道:“快来。” 倭人们急匆匆的往上爬去。 箭矢不断落下,中箭的倭人惨叫着跌落下来,剩下的咬牙继续攀爬。 “李司马,可要砸石头?” 楼船上啥都有,甚至还有投石机…… 李敬业摇头,“耶耶先杀一阵再说。” 几个倭人冲上了楼船上,下面传来了狂喜的嚎叫声。 “我们是头功!” 一个倭人兴奋的喊道。 其他人却不说话,倭人偏头看去…… 一排排披甲唐军站在那里,手中拎着横刀,目光冷冽,就像是看到了一群肥羊上来…… 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横刀熠熠生辉……身材高大的让倭人需要仰望的唐军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巨大的让倭人们心生绝望的唐将冲在了最前面,他还拎着一把陌刀,狞笑着高举起来。 刀光闪过。 下面的倭人只听到上面传来了惨叫,不知战果如何。 “快,继续攀爬。” 将领一手握着插在眼珠里的箭矢尾部,一边喊道。 头顶突然被东西砸了一下,随即落在船上。 是石头? 将领心中凉了半截,可脑袋只是疼痛,并没有那等被重创的感觉。 他偏头一看……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倭人就躺在那里,一时不得死,还在大声的惨叫着。 “投石机……” “放!” 呯! 一块石头飞了出去,远远的砸在了一艘倭船的船头上。 嘭! 船头猛地一沉,将领心中一松,还好还好,又浮起来了。 一个大窟窿突然出现,下面的海水猛地冲了上来。 “堵住!堵住!” 唐军的楼船发威了,各种武器轮番攻击,甚至还有铁汁。 铁汁浇下去那个酸爽啊! 只听到惨叫声传来,接着烟火骤然升起。 这海战还怎么打? “武阳公,敌军逆流而上,我军却是顺流而泊,虽说倭军势大,可我军却占据了优势!” 刘仁轨目光炯炯。 果然是老刘!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就看着。” 外海上,朴市田来津神色从容,“唐军在防御,如今双方陷入了僵持……我以为今日不能击败唐军。” “为何不能?” 先前表达了要谨慎的阿倍比罗夫却反过来质疑。 朴市田来津淡淡的道:“唐军第一日士气高涨,今日且消磨一番。” 这一战持续了三个时辰,倭军在唐军的大船之前无功而返。 “明日!” 贾平安说道:“今日双方互相试探,明日就是决战。” 随即登岸,将领们聚在一起商议明日的战事。 “夜里小心戒备倭军夜袭。” 刘仁轨很是从容的布置着。 “明日该如何做?” 这是个问题。 刘仁轨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懒洋洋的道:“我就带了耳朵来。” 刘仁轨心中感激,“我军船少,若是冲出去倒是宽阔,随时都能游弋侧击,可若是想聚歼敌军的水军,唯有坚守入海口,等敌军难以为续时,全军出击……” 老刘开始了。 贾平安微笑着。 大唐需要刘仁轨这等老而弥坚的文武之才,用于填补程知节等人退居二线后的空白。 刘仁轨,裴行俭…… 还有不少。 许多大将后续因为政治站队倒了大霉,贾平安后世看到这里时不禁为之扼腕。 上层争夺将领站队作甚? 军人不干涉政治才是王道。一旦军人开始干政,就是藩镇的苗头,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入海口这里看似宽阔,可终究有两岸为限制,我军可以随机应变,用阵型变化来夹击包围敌军。” 刘仁轨信心十足。 最后他回身请示,“武阳公以为如何?” 贾平安看着都要睡着了,众将见了心中不禁一松。 他惬意的道:“就这样。” 若非此次征战贾平安手段频出,众将都要怀疑这位是不是一个西贝货,只知道装装样子。 贾平安起身,“剩下的你等来收拾,我去睡一觉。” 身后传来了窃窃私语。 “武阳公竟然这般轻松,可见此战我军胜券在握。” “就怕是轻敌。” “轻什么敌?武阳公一战强渡鸭绿水,二战灭掉了高丽名将温沙门率领的高丽主力,随后一把火烧死了十万联军……你说他轻敌?” 众人盯着一个将领,目光不善。 将领头皮发麻,堆笑道:“我担心自己轻敌。” 武阳公这是为我撑腰之意……刘仁轨却心中有数。 看看那些将领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钦佩之色,这便是贾平安带来的。 我信刘仁轨! 贾平安甚至当了甩手掌柜,这样的姿态让人格外的安心。 刘仁轨去寻贾平安,发现他竟然又在马杀鸡,不禁笑了。 “老刘啊!” 贾平安招招手。 两个百济少女笑嘻嘻的为他揉捏。 捏一捏的位置和力道就不对了,贾平安干咳一声,“越界了啊!” 两个少女脸颊绯红,眼中几乎能滴出水来。 刘仁轨近前,看了一眼两个少女,她们随即福身告退。 “武阳公,老夫一直不解,你为何这般信任老夫……更是提携有加。” “我说咱们是失散多年的亲戚你信不信?” 贾平安开了个玩笑,随后说道:“这便是缘分吧,我听闻过你,先帝时你便以直言敢谏闻名。后来你面对李义府也毫不退让,行事公正……堪称是难得。” 刘仁轨就是这个尿性,见到不平事就要发声,就要出手。 历史上李义府最为风光的时候,刘仁轨就敢冲着他下手,可见这个小老头的凶悍。 刘仁轨默然良久,“老夫得罪了李义府,李义府进了谗言,说是准备把老夫贬官为青州刺史……可最后却让老夫随军。” 他看着贾平安,贾平安微微一笑。 兴许宿命中刘仁轨和李义府就是冤家,所以他依旧弹劾了李义府,被李义府打击报复。 但贾平安进宫去寻了阿姐,一番话让阿姐出手保住了刘仁轨。 刘仁轨拱手,“多谢了。” 他刚直,凶悍,但却不蠢,否则也不会用兵如神。 贾平安喊道:“人呢?” 两个百济侍女笑着过来,刘仁轨拱手告退。 “舒坦!” “用力!” “哎呀!爽!” 刘仁轨听着棚子里贾平安那惬意的声音,站了良久。 第二日,唐军再度出发。 “唐军动了!” 倭军战船一直就堵在入海口外面一点,朴市田来津站在船头上看着远处缓缓移动而来的船队。 阿倍比罗夫站在他的身边,沉声道:“今日就是决战!” 朴市田来津回身喊道:“今日,就让我们用大捷来回报殿下的恩情,今日……不胜不归。今日,若是败了,我将战死在这里。” 这些话被顺着传到了那些战船上,顿时引发了一阵欢呼。 “全军出击!” 倭军出动了,乌压压的战船冲着入海口里蜂拥而去。 “敌军全军出击了。” 船上,刘仁轨说道:“今日便是决战。楼船挡不住那么多战船,侧翼海鹘要应战。” “领命!” 双方不断接近…… 敌军不断往里插,楼船阻拦,可侧翼却出现了空档。 这便是战船少的坏处。 海鹘及时出现,堵住了两翼的漏洞。 双方展开了大战。 李敬业就在侧舷甲板那里,带着一队步卒正在砍杀。 这娃杀的酣畅淋漓,甲板上全是残骸和鲜血。突然李敬业脚下一滑,biu的一下就撞到了船舷边,接着竟然一个跟斗翻了出去。 “敬业!” 贾平安冲了过去。 李敬业及时用手抓住了船舷,可此时下面的倭将却兴奋的喊道:“活擒了他!” 几个倭人飞快的往云梯上攀爬,靠近了李敬业。 船舷上也有鲜血,李敬业抓不稳。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往下拉,李敬业用另一只脚猛踹,可接着另一只脚也被拽住了,两个倭人一发力…… 手滑了啊! 李敬业手一松,顺着云梯就往下滑去,两个倭人被撞到了船上,摔的脊背剧痛,刚想爬起来,就见一个黑影砸了下来。 呯! 两个肉垫被这一下砸了个半死。 这人竟然就这么下来了? 倭将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竟然这般好,竟然能活擒一个唐军将领。 “拿住他!” 他疯狂的嘶吼着。 一群倭人冲了上来,赤手空拳的李敬业几度岌岌可危。 船上,贾平安一手拎着陌刀,一手扶着船舷,毫不犹豫的转身踩在了云梯上。 刘仁轨要疯了。 “武阳公,让别人去!” 你特娘的这是要主动送到敌军的嘴边吗? 贾平安充耳不闻。 下面,李敬业抓住了一个倭人的脚踝,猛地往前砸去。 呯呯呯! 前方的倭人被砸的筋骨断裂,那倭将目瞪口呆。 唐将竟然抓着人像是抓着灯草般的……世间还有这等猛将? 他以为下来的是军功,可没想到下来的却是一个凶神。 贾平安下来了,把陌刀丢了过去。 “敬业!” 李敬业回身下意识的接过陌刀,“兄长你怎地下来了?快回去!” “你特娘的还比比,赶紧杀人。”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骂道:“等回去老子再收拾你!” 他拔出横刀冲了上去。 李敬业大吼一声,陌刀往前横扫。 “啊!” 两个倭人被拦腰斩断,肠肝肚肺流了一地。后续一个倭人冲过来踩在了东西上,脚下一滑就摔了过来。 贾平安一刀结果了他,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是唐将!” 倭将没想到自己的战船上竟然能落下两个唐将,是幸福吗? 不! 楼船上有人喊道:“都特娘的准一些,谁射歪了,回头弄死!” 箭矢飞舞下来,敌船两头死伤惨重。 船上刘仁轨面色铁青,“武阳公……轻率了。” 徐小鱼着急想下去,被刘仁轨令人控制住,“下去就是添乱。” 徐小鱼眼睛都红了,“我家郎君和李郎君情同兄弟……郎君怎肯坐视他身陷死地?郎君若是战死,刘仁轨,我便杀了你!” 刘仁轨平静的道:“无需你来提醒,武阳公若是战死,老夫只等此战完结便上书陛下,随后自尽以谢知己。” “快,把船划走!” 倭将挨了一刀,疯狂的喊道。 李敬业和贾平安并肩砍杀,竟然横扫了一条船。 贾平安见再无威胁,就喊道:“敬业,撤!” “兄长你先!” 李敬业扑向了倭将,一刀枭首。 船在动! 卧槽! 贾平安骂道:“你特娘的再不走,老子弄死你!” 李敬业回头,眼珠子都红了,“兄长!” “上!” 贾平安逼着他上去,可李敬业单手就把他提溜上了云梯,“兄长,快走!” 隔壁来了一艘敌船,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张弓搭箭。 贾平安咬牙往上爬。 李敬业就在他的身后,不住的回身用陌刀拍开箭矢。 敌船在缓缓离开楼船,云梯也跟随着倾斜。 贾平安疯狂往上爬,上面伸出无数只手,有人抓住了他,众人发力把他拽了上来。 贾平安回身,“敬业!” 李敬业拨开一支箭矢,脚下飞快的往上攀爬。 可随着敌船的离开,云梯却越来越倾斜,最顶端已经脱离了楼船的船舷。 “敬业!” 眼看着李敬业就要无法抓住船舷,这娃竟然还舍不得丢弃手中的横刀。 “扔刀!”贾平安气炸了。 李敬业这才想起来,但他不是扔刀,而是冲着上面扔。 咻! 陌刀飞了上来,一群人慌乱避开,可贾平安却动都不动,喊道:“跳!跳起来!” 李敬业一声虎吼,猛地往船舷扑来。 可手还差了些距离。 贾平安猛地探身出去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这个苟日的……好重! 贾平安觉得自己拉不动了。 可一股子力量却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快来帮忙。” 身边有人把长枪枪杆递下去,让李敬业的另一只手抓住,旋即有人探身下去,和贾平安一起抓住李敬业的手往上拉。 呯! 李敬业重重的倒在了甲板上。 贾平安脱力,倒在了另一边。 二人喘息着,相对一视。 “哈哈哈哈!” 贾平安爬起来,“可还能杀敌?” 李敬业点头,来了个鲤鱼打挺,“能!” “你我兄弟二人联手。” 贾平安目光睥睨。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