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看都不看倒地吐血的吐蕃人,柔声道:“二娘为何对我误会如此之深?” 这娘们最近都没来寻过他,这一下突然来个负心人的黑锅,贾平安背的莫名其妙的。 而陈二娘却是心中慌乱。 我怎么突然就说了负心人? 天气渐热,陈二娘心中羞躁,就把胸口拉低了些。 大唐的女人啊! 卧槽! 贾平安发现陈二娘的凶竟然很有料。 “我走了。” 陈二娘打马而去。 “二娘!” 贾平安装出了深情款款的模样呼喊。 “二娘!” 马儿呀,你慢些跑,慢些跑啊! 贾平安的笑容收起,看着挣扎起身的吐蕃人,“走!” 突厥人捂着胸口喊道:“武阳侯留步!” 还没到家,就被程知节走马活擒。 “小子,偷偷跑回家……” 程知节怒了,“年纪轻轻的不知晓努力做事,以后如何封妻荫子?” 咳咳! 贾平安干咳一下,“家中的两个都是夫人了。” 程知节穿着便服,带着渔具。 贾平安心动了,“卢公等我。” 他策马冲进了道德坊,正准备吸气的姜融连车尾灯都看不到。 阿宝超水平发挥了,到家后,一声长嘶,贾平安从马头上飞身下马。 太帅了! 看看路过的几个少女呆呆的眼神,贾平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钓鱼人一旦遇到了钓友相邀,那份激动啊! 贾平安冲进家中,苏荷来迎,被他推开。卫无双来迎,直接绕过…… “阿耶!” 小棉袄也无法让我多看一眼。 “阿耶!” 贾昱被他抱起来塞给卫无双。 进屋,一阵激动的扫荡,贾平安背着渔具出来了,一路狂奔。 风中传来了他的话。 “关坊门之前回来!” 一家子被他的狂暴给弄懵了。 到了河边,二人选好钓位,随即开始打窝。 “嘭!” 老程打窝豪迈的一塌糊涂,直接一大坨丢下去。 贾平安嘴角抽搐,心想你丢那么多,鱼儿吃饱了怎么办? 渣渣! 贾平安慢条斯理的弄了泥巴包住打窝的料,洒脱的丢进去。 老程打窝的过程狂暴,而贾平安的过程就是雨打芭蕉,风流而不下流。 下杆。 贾平安突然拍了一下脑门。 “忘记带吃的了。” “老夫这里有。”程知节打开了自己那硕大的包。 吃的很多。 肉脯,果脯……贾平安甚至看到了几根羊排。 刚吃了一根羊排就开始上鱼了。 左一条,右一条…… 程知节吃着零食,恼火的看着贾平安频繁上鱼。 晚些,贾平安心满意足的收杆,“卢公,走了啊!” 程知节叫住他,“老夫递了奏疏请辞,以后要小心行事。” 这话有些像是老父亲即将离去的遗嘱。 但贾平安知晓程知节还有的活,堪称是老妖精。 请辞? 程知节为何要请辞? 贾平安不解。 到家后,他随口说了此事。 “卢公都六十七了,妾身上次去程家吃寿宴,见他依旧精神矍铄,为何请辞?” 卫无双不解。 贾平安也不解。 第二日,程知节就病了。 活见鬼! 昨日风和日丽,护城河也没什么妖精,怎么病了? “武阳侯!” 宫中来了内侍。 “陛下召见。” 李治是在殿外见的他。 周围十余内侍,李治摆摆手,去了大半,就剩下王忠良和几个内侍站得远远的。 这是要说什么机密事? 李治看着他,淡淡的道:“昨日你去钓鱼了?” 竟然被发现了…… 摸鱼被公司董事长亲自抓到,这个就很尴尬了。 但承认是不能承认的。 贾平安诚恳的道:“臣最近修书很是辛苦,于是便告假三日。” 老任,我没说是你主动给的三日假,够意思吧。 董事长嘴角轻笑,“程卿的身体如何?” 这…… 公司销售部的大佬之一程知节想退休,董事长看样子是不舍。 不对! 这不是不舍。 贾平安想到了许多。 “陛下,卢公的身体……臣钓鱼专心致志……” 我先摸个鱼再说。 “嗯!” 李治冷哼一声。 “陛下。”贾平安只能坦白,“卢公的身体还好。” 程知节昨日打马过朱雀街,天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 但老程是个谨慎的人,不应当犯这等错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李治的眼中多了些缅怀之色。 这是要凭吊曾经的无敌悍将程知节吗? 贾平安脊背发寒。 “去吧。” 贾平安一溜烟出宫,摸摸额头上的冷汗。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程知节的辞呈没有被批准,随即皇帝召见。 贾平安再度被召进宫。 这不关我的事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李治深情的回忆着程知节的戎马一生,说到动情处,他亲自为程知节解衣。 贾平安浑身鸡皮疙瘩。 老程竟然有了肚腩。 小腹那里混元一体,果然是九九归一的大成的境界。 而且胸肌下垂的厉害。 咳咳! 重点是伤疤。 李治一一数着那些伤疤的来历,恍如亲身经历,然后动情的道:“程卿为大唐出生入死,朕怎能忘却?” 随后君臣去了凌烟阁,贾平安就被撇下了。 凌烟阁啥样? 后世人大概对宫中最好奇的建筑物就是凌烟阁,想看看那些功臣的画像。 他就在殿外等候,顺带无聊的看着宫中的景致。 说句实话,第一次进宫总觉得那些大殿很美,可等去的次数多了之后…… “千篇一律!” 贾平安后世也去过那些前朝留下的宫殿群游玩过,看着很宏伟壮观,可骨子里脱不去一个字:空。 而且还阴暗。 贾平安觉得采光是个最大的问题。 为此是否要把玻璃研究出来? 可玻璃怎么打造? 好像是用沙子烧化了,加其它东西。 那么高的温度,怎么弄? 他满头雾水。 “武阳侯!” 来了个老熟人,上次在阿姐那里想抢功的陈二答。 肥头大耳的陈二答笑吟吟的过来,“武阳侯没去凌烟阁?” 这个讥讽的杀伤力不大,但羞辱性极强。 ——你还只是个小虾米。 贾平安没搭理。 他的思绪已经到了遥远的太平洋西岸,那些印第安人欢欣鼓舞的来迎接同一肤色的大唐人,船队随即卸下各种物资和移民…… 再接着去南美,这块膏腴之地上不但有白银,还有许多宝贵的物种。 “宫中可不是别处,你等要仔细看好,特别小心外人。” 内侍堪称是睚眦必报,上次被贾平安碾压了一次,就耿耿于怀至今。 周围的内侍都笑了起来。 宫中是他们的地盘。 但…… 贾平安的思路被打断了,皱眉看着陈二答,“你喋喋不休的样子真像个长舌妇。” 陈二答一愣,接着勃然大怒。 “武阳侯!” 远远跑来一个内侍,喊道:“陛下在凌烟阁召见。” 陈二答:“……” 贾平安压根没兴趣和这等渣渣计较这些,到了凌烟阁后,带着朝圣般的心态走了进去。 画像! 李治站在正面,程知节跪在边上,哭的身体发软。 贾平安贪婪的看着画像。 这个是长孙无忌? 那时候看着还没那么胖。 关键是画师竟然美化了他。 啧啧! 这是开了美颜吧? “咳咳!” 李治干咳。 “陛下。” 贾平安这才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程知节,心中一凉。 老程这是犯事了?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陛下,卢公忠心耿耿。” 话一出口他就知晓自己错了。 在这等时候表态,就是火上浇油。 但老程对他不错。 人,总得讲良心! 他不禁想到了陈二娘的良心。 丰腴! 李治看了他一眼,“把程卿送回家去。” 原来只是让我来做担架员的? 贾平安过去扶了一把。 我去! 老人的身体沉重,贾平安觉得和核心力量的衰弱有关系。 老程一块腹肌打天下,一旦不配合,想扶起他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卢公!” 好在程知节反应过来,二人相互配合,起身告退。 李治目送他们远去,回身看着那些画像。 “倭国来了,所为何来……不过是知晓大唐痛打了吐蕃一顿,突厥不能成为大患,他们担心大唐对高丽下手……” “高丽一旦有失,百济不足挂齿,随后……倭国人这是担心大唐出海攻伐吗?可笑!” 从倭国使团来的第一天,李治就猜到了他们的用意。 试探! 试探大唐对高丽的态度,以及何时攻打。 “朕要一一扫灭了那些对手,谁能为将?” 帝王的声音在凌烟阁中回荡着,贾平安也扶着程知节出了皇宫。 “松手!” 出了皇宫,老程就精神了起来。 “卢公,你这个……” 你这个演技真心不错啊! 程知节马上叹息,“陛下仁慈,数着老夫的功绩向先帝禀告,再问老夫……尚能饭否。” 在这等时候程知节敢说老臣垂垂老矣,不堪帝王驱策,李治就能把程家打入冷宫。 但皇帝为何要用这等法子来拒绝程知节的辞官呢?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的一种猜测,说征伐阿史那贺鲁时,王文度是奉命坑一把程知节。 但这不可能。 李治要想坑一把程知节,手段多的是,犯不着用大军来作为赌注。而且若是因此失去了剿灭阿史那贺鲁的机会,先帝能在梦中一巴掌拍死李治。 因小失大。 那么就是…… “长孙无忌来了,扶着老夫。” 长孙无忌微笑走来,拱手道:“卢公这是身体不适?” “差点意思。” 程知节平淡应酬。 晚些出了皇城,程知节上马,“滚蛋!” “过河拆桥!” 贾平安笑了笑,“对了卢公,那些伤疤真的都是陛下所说的那样?” 程知节大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小子竟然也信。” 程知节能把根留住……大唐也多一个宿将坐镇。 但很明显,苏定方更得皇帝的青睐和信重。 但老苏六十四了,后面的将领如何? 贾平安觉得没谱! 薛仁贵都兵败大非川,可见后继无人的窘迫。后来更是因为将星凋零,大唐启用了不少异族将领。 那些异族将领中有不少杰出的,比如说高仙芝。但只是一个安禄山就让这些杰出化为乌有。 “武阳侯!” 那个吐蕃人在道德坊外面等候。 贾平安冲了进去,姜融冷着脸道:“你说武阳侯认识你,想进去,你喊一声看看武阳侯可会应?果然是作奸犯科,来人,拿下,送去金吾卫。” 耶耶立功了。 贾平安回到家中,发现两个婆娘都爱理不理的。 小棉袄也是如此,还傲娇的昂着头。 贾昱呢? “阿福,杀啊!” 小畜生又在折腾阿福。 贾平安虎躯一震,“为夫回来了也不曾迎接,这是要上房揭瓦?” 卫无双依旧如故,苏荷终究憋不住,瘪嘴道:“夫君你可知晓……卢公因上衙时去钓鱼被陛下收拾了,说是要辞官。” 不是因为我钓鱼入魔的事儿? 后世多少夫妻为了钓鱼的事儿反目,可贾平安不知晓卫无双和苏荷在外面提及他爱钓鱼的时候,总是一脸矜持。有一次被一个贵妇讥讽,苏荷反喷,难道去钓鱼不比去青楼好? 那贵妇的夫君便是青楼的老嫖客,被苏荷一番话直接击败,掩面而去。 贾平安一把抱起兜兜,用稀稀拉拉的短须去蹭她娇嫩的脸蛋。 “阿娘救命!” 兜兜伸手求救,贾平安不禁大乐。 “这只是君臣在交心。”贾平安把兜兜放在小腿上,一颠一颠的。 “咯咯咯!” “交心?”卫无双不解,“那为何辞官?妾身以为更像是威胁。” “不是威胁,上次征伐阿史那贺鲁时,王文度矫诏,卢公迟疑不决,差点犯下大错。”贾平安伸直腿在颠着,仿佛谁都没自己的闺女重要,“矫诏是矫诏,可归来后卢公却担心帝王猜忌,于是拖了一阵子,见陛下并无封赏之意,就果断请辞,以退为进。” “而陛下这是在等着卢公表态,谁知道他竟然直接辞官。” 老程不愧是老油条,一番操作猛如虎,结果一看三百五。 “陛下随后抚慰,君臣其乐融融。” 卫无双失神的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以为是什么样?”贾平安笑道:“此事和咱们家无关,只管安心。” “郎君,宫中来人。” 艹! 皇帝这是没玩没了了? 贾平安这几日进宫的频率都比得上晚上和两个老婆吃宵夜的频率了。 这不正常。 前院,王忠良负手而立。 二人见礼,王忠良看了一眼左右。 贾平安带着他进了正堂。 “上茶。” 老贾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好茶。 “不必了。” 王忠良冷冷的道:“咱不喜欢喝茶。” 他端着脸,好似贾平安欠了十万钱没还,“陛下有话。” 贾平安起身。 这是要训话?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干咳一声,“贾平安多次出征,有勇有谋……” 这一番夸赞听得贾平安想睡觉。 “……可年轻人做事不稳妥,分不清轻重。” 我何时分不清轻重了? 贾平安不知李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今外敌环视,朕问你,可有提刀跃马之心?” “有。” 王忠良再问道:“可有以身许国之心?” “有。” 这是…… 王忠良厉声道:“可有马革裹尸之心?” 马革就是马匹,战死沙场后,同袍们只能用马皮来包裹尸骸。 军人每一次出征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刀枪无眼,能马革裹尸就算是不错了。 贾平安抬头,知晓这是李治的期许。 老将们渐渐凋零,否则也不会让老苏六十多岁还去戍边。年轻人中有谁能接替他们? 薛仁贵。 后续还有一个裴行俭。 但薛仁贵兵败大非川。 裴行俭颇为厉害,但却不及李勣等人。 随后大唐就陷入了将领不堪大用的窘境。 李治很清楚这个窘境下深埋着的危机,一旦无将可用,大唐将会被迫收缩,任由敌人蚕食。 “这是陛下的赏赐。” 一把横刀。 贾平安拔出了一截,寒光闪闪。 但他神色平静。 “这是宝刀。”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有些轻视。 可贾平安见过更好的刀。 后世的冶炼工艺更加的发达,打造出来的冷兵器堪称是无坚不摧。 贾平安谢恩。 如此,他便成为了帝王属意的未来大将。 王忠良走了,杜贺等人围过来。 “恭喜郎君。” 家主被帝王看重,贾家的崛起指日可待了。 回到后院,卫无双和苏荷在等着。 “陛下赏赐了一柄刀。” 贾平安没说这里面的含义。 卫无双和苏荷喜滋滋的把横刀接过来,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怕是恨不能用被子给包裹起来。 “秋香!” “奴在。” 金发碧眼的秋香一出现,贾昱就有些怕,“是妖怪。” 秋香的眼中多了惆怅,恨不能让小郎君知晓自己是个正常人。 “洒扫,准备供奉。” 贾平安无语,“刀就是用来用的。” 卫无双白了他一眼,“这可是御刀,用断了怎么办?呸呸呸!不断不断……”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出征时,横刀是必须有的,就算是断了也无碍,夺一把过来。” “夫君可不许乱说!” 苏荷有些害怕,“上次大兄随口说若是说谎回头就被大车撞……” “结果呢?被撞了?” 大舅兄怕有些乌鸦嘴的潜质。 苏荷摇头,“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