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取名的小公主,到底没有熬过痘疮。 于飞听说后,长叹了一声。小公主定是厌弃世间的污浊,刚刚停留了一个多月,就急匆匆的回去了仙界吧。没有人会为了她的离去悲伤,宫人不会,贵妃不会,皇帝也不会吧。 于飞一个人怏怏的在玉璋苑溜达,没人管他,只是不能出去。皇帝一句话,把他拘在了这里。读书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上午的一个时辰,然后他就可以随意的玩耍了。 六毛、元童、香草等人都在修炼。突然一下,于飞觉得自己孤独了。身边的人都有事做,都在沿着自己命运的轨迹,一天天随着日出日落而前行。但是于飞的命运呢?要走到哪里去? 于飞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了一枚鸡蛋,接着一枚、又一枚,十二个鸡蛋排成了一个圈儿,十二个生肖都仿佛活了过来。紧接着,画面一换,又变成了一盘盘精致的糕点,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这些画面让于飞感到温暖。前世的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温暖,所以更加刻骨铭心,被他深深的记忆。这就是宿命吧? 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就要付出从未付出过的。 “二哥儿在看什么?”身后猛然传来皇后的声音。于飞怔楞了一下回过神,却是刚才想的太入神,都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太大意了,忙站起身施礼。 “孩儿见过大娘娘,大娘娘怎么来了?”于飞道。 皇后的身边只是跟着一名女使,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园子外面。皇后见于飞一个人蹲在池子边发呆,就没有让人通报,自己走进来了。早有懂事儿的內侍搬来了坐榻,侍候皇后坐下。 如今的天气不凉不热,园子里坐着很是舒适。皇后打量了一番于飞,变得恭敬多了,不像几日前无拘无束、肆意撒欢儿的样子。暗暗叹口气,问道,“二哥儿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回大娘娘,孩儿在看假山上流下的水。”于飞随口编了个瞎话。 “哦?”皇后诧异,“那水有何不同?” “大娘娘,你仔细看,可能看见石头上的孔洞?”于飞道。 “嗯,水滴石穿就是这个道理了。”皇后明白于飞想说什么了。 “正是。前日先生讲大河水患,说道大河多泥沙,日积月累,河床变高,就要不停的筑高堤坝。朝廷年年修河,靡费巨万,依然水患不断,已是朝廷的难题。” “哦?”于飞的话令皇后大出意外。 “大河宽阔,水流缓慢,是以泥沙沉积。若是河道变窄了呢?” “自是水流变急了。”皇后领悟了于飞的意思。 “正是。从高处落下的水,能滴穿石头,那么湍急的水流,自也能带走泥沙。”于飞老神在在,这治河道理后世耳熟能详,搬出来唬唬皇后。 皇后不知是此策是否可行,但听着有几分道理。尤其是一个四岁孩子,看着假山瀑布,竟能悟出此等道理,这就十分的难得了。 皇后素知于飞聪慧,夸赞了几句也就作罢。她今日过来却是另有他事。香皂的买卖出了大问题,损失的不仅仅是钱财,还有皇后的名声,让她如何不着急。 世人都知道,香皂出于皇后之手。原本有多么的敬仰,如今就有多么的怨恨,皆是痘疮的谣言害的。 皇后想到此节,更是恨透了张氏。但是如何解决呢?皇帝皇后都想不出办法,总不能眼看着香皂毁了吧?只能求助这个小家伙儿,谁让他每每都有神奇法子呢。 “二哥儿,你可有法子?”皇后将香皂目前的处境,一五一十的说了一番,看着于飞,满怀希望的询问。 “简单。”多大个事儿。后世的商业竞争,比这厉害多了。皇后瞪大了眼睛,难为了皇帝皇后几天的问题,到了他这里就简单两个字? “如何简单?”皇后迫切追问。 “大娘娘只要往宣德门上一站,让百姓看见你用香皂洗了手,谣言自破。” “啊?”就这?能行吗?皇后觉得有点不靠谱。 看着皇后狐疑的眼神,于飞恍然。皇后恐怕根本不清楚,她在民间百姓之中拥有多大的影响力。 皇权社会,母仪天下的皇后,一言一行皆可影响世人。不见后世明星,戴个新款发卡,都能让万千粉丝追捧,一国皇后岂不比明星更能引领市场消费。 “大娘娘,想不想让谣言快速消失?”于飞蛊惑道。 “好吧。”皇后下了决心,不就是去宣德门上洗个手吗? “大娘娘,让舅舅找人在街面上散布消息,就说,八月二十二,皇后娘娘在宣德门接见万民。”于飞眉飞色舞的说着。 见到于飞终又回复了精灵古怪的模样,更惊奇于飞对付谣言的手段。皇后一边听着,一边吃吃的笑,心里的阴霾也一下消散不见。 “还有,大娘娘可将香皂盈利,取出一部分,在京城建立百所小学,延请名儒,招收贫苦人家的孩子入学,供给饭食,免费读书。”于飞道。 这可是大大的德政了。 现今,大宋各州县是没有地方官学的。启蒙教育一是私塾,有不第的儒生开馆招收弟子教授;二是富裕人家延请先生,在家教授自己孩子读书。 贫苦人家读书却是大不易,纸张昂贵,雕版的书籍更贵,怕是连书都买不起,更别提请先生了。 这等善政真若施行,那将会得到贫苦人家由衷的感激,为皇家收获巨大的声望。同时,能让更多孩子读书识字,改变命运。皇后略一思量,已激动的面色发红,腾的一下站起,倒是吓坏了一旁的女使。 “我儿真是大才。”皇后豪不吝夸赞,回头立即派人去召曹佾入宫。现在,她对挽回香皂销量之事看淡,对建立小学之事,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出开封城南门,沿官道向南行进。经金明、鄢陵、许昌、方城而至武胜军,到此已远远可以看见奇峰峻拔的伏牛山。再行一日夜,就是伏牛山险峻之处老界岭。 翻过老界岭,沿山道往西去三十里,群峰环绕着一处异常陡峭的山崖,远远看去,此崖形如卧牛,被当地人称为卧牛岭。 十多年前,一伙儿强人占据了这里,开山立寨。山寨的规矩有两条,不许劫掠周边,不许伤害百姓。 在武胜军周边的各个州县,山寨开着大小几十处的买卖,各项生活资源均是经商得来。 山寨中有高人指点,不断吸纳流民进山开垦土地。十年来,山寨人口迅速增长,土地也越垦越多,粮食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卧牛山寨对外号称千人,在绿林中名声也是逐渐的响亮。终于引起了官府的注意。派兵缴了两次,均是损兵折将,连卧牛岭都没有爬上去,不了了之。 说是千人,其实远不止这个数。山寨的后山,建成了居住区,已经有了七八百户,足有七八千人,已俨然成为大山深处的一处村庄。 这样的一座山寨,若有人敢来进犯,所有人都会拿起刀枪拼命,那可是数万人,占据险要地势,谁是敌手? 柳青来到山寨已经两个多月。他来到卧牛岭,自然是为了那份名册。他明面儿上是柳十三的护卫,但暗地里,却是白莲宗的地字执事。 白莲宗想得到那份名册,但是卧牛山寨已经有了行动,寨中的军师纪先生,已经带着名册,动身去了东京城。纪先生和柳十三乃是情同手足的好友,自不能看着柳十三身陷囹圄。 其实柳十三得到那份名册也很偶然。去年腊月,柳十三饮宴夜归,路上却是遇到了一起江湖追杀,被追之人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他的马车上晕死过去。 柳青下车查看,只见那人从脖颈到后背一道尺来长的刀口,足有两寸深,血流如注,人已经没救了。正待离开是非之地,后边却是追来了一群拿刀持棍的壮汉。 也是巧了,柳十三认得领头之人,正是无忧洞黑虎帮的一个头目。柳十三有些黑道的买卖,所以和黑虎帮有些交往。 原来死的那人,却是欠下了黑虎帮的债,利滚利,九出十三归,倾家荡产也是还不清了,最后被黑虎帮追杀致死。 既是相识,黑虎帮也没有纠缠,抬了尸体,迅速消失了。但柳青却在车轮底下,发现了一个木盒。心中猜测是那死去之人丢下的东西,捡起看看木盒很精致,想必也是价值不菲,遂交给了柳十三。 柳十三打开木盒,里面只有一本账册,翻开看了看,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叫道,“快走,快走。” 等回到家,柳十三才稳定下心神,告诫柳青,“这本名册,事关重大,万万不得泄露。不然,杀身之祸就在眼前。” 柳青惊疑不定,他很想知道里面记录了什么,让柳十三如此害怕,但是又无法问出口。连忙道,“老爷放心,柳青打死不会说出今晚之事,更不知名册是何物。” “嗯。”柳十三点点头。柳青还是值得信任的,虽说是在京城收下的护卫,但其一直忠心耿耿,办事得力,是柳十三的臂膀。 “此名册一旦泄露出去,怕是有无数人头落地。”柳十三感慨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但是留在手上,就是抓着一块儿烧红的铁块,如何是好啊。” “不如毁了?”柳青试探着问道。 “你有所不知啊,这本名册,记录了上百位朝廷官员的阴私事,还有收受贿赂的时间数目。若是利用得当,朝廷里可平添百位助力,毁了就太可惜了。”柳十三脸色阴晴不定,足见他心中迟疑。 柳青却听得是心惊肉跳,如此名册得到手中,可是价值万金。不,恐怕不仅是钱财的问题,掌握上百位官员的阴私,那就是控制了上百位官员为我所用,什么事办不了? “老爷打算如何处置?”柳青问道。 “再想想,再想想。”柳十三神思不属,一边念叨着,一边向书房走去,只留下柳青在原地发愣。 柳青事后推测,死去那人欠债被追杀,显然不是有钱有身份之人,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一份名册。黑虎帮没有搜捡尸体,显然也不知道有这份名册。或许,就是死去之人偷盗得来。 细想也不对,都穷的被人追杀了,就算偷盗,也是偷盗金银值钱之物,何必偷个木盒?柳青费尽了脑汁,也没有推测出一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将此事上报,或许上边会对名册很感兴趣。 柳青的上级就是柳宝儿,此时早已伪造身份进了宫。柳青无奈,只好通过渠道向总部传递消息。 等柳宝儿的姐姐来到京城,事情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柳宝儿事泄被擒,柳十三全家入狱。那份名册,被柳十三的女儿带到了卧牛岭。再想要取走,却是极不容易了。 纪先生此时已经到了东京城吧,柳青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