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看见于飞,图朵怔楞了一下。下一瞬,扭头就跑。于飞哪能让她跑了,几步纵跃,拦在图朵前面。图朵也不言语,身子灵巧的转向,燕子掠水一般,避过了于飞。 于飞也不慢,天魔步踏出,身如一道幻影。眨眼间,又堵住了图朵去路。图朵再跑,于飞再追。一时间,两道身影翩若惊鸿,辗转腾挪、纵跳如飞,让人眼花缭乱。 再次遇到于飞,图朵一心只想逃走。千想万想,她也想不到,会在夏州的附近,遇到这个煞星。虽说,他刚才救了自己。但落在他手里,也并不比马匪更好。 一番腾挪追逐,图朵心头砰砰乱跳。这个小煞星,年纪不大,武功却是了得,足高出自己一大截。刀法厉害也就算了,怎么轻功也这么厉害?打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么? 刚一走神儿,顿觉眼前一花,于飞霎时不见踪影。图朵吓了一跳,慌忙纵身转向。却不料,于飞正堵在前面,再来不及撤步。“嘭”的一声,直撞进于飞怀里。 于飞早算到她转向,这一下堵个正着。双手下意识一搂,把图朵抱了个结结实实。图朵一声尖叫,又羞又急,像个受惊的兔子,挥拳踢腿。顿时,狠着劲儿的挣扎。 于飞双臂一用力,勒的更紧。图朵吃痛,眼泪汪汪,却是动弹不得。忽的,图朵往前一拱,一口咬在于飞脖子上。于飞痛叫一声,撒手放开了图朵,捂着脖子,连退数步。 “你是狗啊,干嘛咬我?”于飞气急败坏。 “谁让你不放开我?”图朵哼了一声,很是得意。到了此时,先前的惊惧,倒是散的无影无踪。 “你自己扑过来的,好不好?”于飞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图朵羞急,刷的涨红了脸。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忽的蹲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大喊。“你欺负我。” 于飞顿时头大如斗,仰天大叫。“彪子叔。” 石彪子几人在旁,早看傻了眼。起先你追我逃,翩翩如蝶,不像对战,倒像飞天舞。转眼间,两人搂搂抱抱、你侬我侬,哪里是什么敌人?分明一对儿小男女,打情骂俏儿。 如何处置图朵,石彪子犯了愁。若要一刀杀了?石彪子摇摇头,还真是下不去手。一个十四五的小娘子,孤身被马匪截杀,已是很凄惨。他们方才杀出,就是不忍图朵丧命。 于飞说的清楚,此女不久前,曾夜闯安抚司,想要刺杀种诂。即便不是西夏的细作,那也是敌人无疑。此刻,他们隐秘行动,绝不能走漏风声。此女,却是放不得。 石彪子的属下,循着马匪痕迹,找到了战斗现场。一个活人没有,满地死尸,足有十几人。两架马车倒在路旁,车里一应物品,早搬得干干净净。倒是跑散的战马,搜罗到十几匹。 图朵被捆了手脚,搭在马背上,跟着马队行进。既然不愿杀,也不能放,只能带着一起走。一路颠簸,图朵肠子都要颠断,已是神色萎靡,再无一丝风采。 及至天黑,他们来到朔方城外。远远看去,城墙低矮破旧,远不如延州高大。城墙上守兵寥寥,想来,还没有战斗消息。 直到了这里,于飞才恍然。原来,夏州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大片地。这片土地上,坐落着朔方、德静、宁朔、长泽四县。夏州的州治,就设置在朔方县城。 城南无定河畔,军营肃然,连绵看不见边际。夏州的驻军,主要集中在这里。银州一旦有警,援兵一日夜就可到达。所以,只要歼灭了这部驻军,夏州唾手可得。 石彪子带着四人,去了朔方县城。留下于飞五人,躲在一处山坳处,看管着马匹和图朵。骑马进城,目标太显眼。虽穿着西夏军服,也经不起盘问。若漏了陷儿,可是前功尽弃。 “你们到夏州作甚?”图朵忽的问道。 于飞靠着土堆,懒洋洋的半躺着。离他不远,图朵被捆着手脚,躺在地上。休息了一阵,看来是恢复了精神。此时侧着头,盯上了于飞的半截匕首。 “都这样了,还打探我军情报?”于飞瞪着图朵,直看的图朵发毛,于飞才收回目光。“果然是细作。” “本郡主才不是。”图朵顺口说道,说完才发觉,自己不小心,竟露了底。赶忙闭口,再不言语。 “郡主啊。”于飞却不当回事。“你爹爹很有钱吧?” “你问这作甚?”图朵警觉,不知于飞何意。 “当然是把你卖了。”于飞虎着脸,吓唬图朵,“也不知,你爹爹肯不肯买?” “你?”图朵气急,恨恨的说道,“我爹爹会杀了你。” 于飞不再搭理图朵,继续摆弄半截匕首。他琢磨着,再做一柄一模一样的,也不知能不能成?自己的匕首,甚是锋利,一般的匠人,可是没这本事。 “我的匕首呢?”图朵问道。 “送人了。”于飞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是我的匕首,你干嘛送人?”图朵莫名一恼。 话未说完,图朵双脚一抬,冲着于飞蹬过来。于飞一把抓住,眼睛一亮。这小丫头,好在靴子里藏匕首,不知还有没有?心里想着,伸手向靴子里摸去。 图朵吓了一跳,瞬间明了于飞用意。只觉又羞又恼,双脚不停蹬踹,一连声惊叫,吓得于飞连忙撒手。此地虽是隐秘,但这般尖叫,难保不把敌人招来。 —————————————————————— 横山深处,羌民部族众多。羌人向来彪悍,一言不合,动辄刀兵相见。部族之间的争斗,更是从未断过。争地、争水、争人,凡是生活有用的,几乎无所不争。 横山不缺粮,但除了粮马,啥都缺。宋夏战事之前,边境之地设有榷场,羌人可以交易,用粮马换回茶叶、布匹、铁锅。再不济,数十匹马杀入宋地,抢掠一番,收获也不小。 但战事一起,榷场被关闭,十数万军队,堆积到边境。羌人失去了物资来源,又不敢犯境劫掠。所以,此刻的横山羌人,白天为民,天黑为匪,大肆抢掠过往商贩。 西夏的官府,对横山羌的作为,却是不管不问。只要不抢到自己头上,管他哪个遭劫?羌人倒也聪明,只对商贩下手,不会挑衅官府和军队。石彪子等人惊走马匪,就是如此。 却说这队马匪,被冷箭突然袭击。一时大惊失色,纵马狂奔。足跑出去十数里,见到没有追兵,才慢慢的停下。不论人马,皆是气喘吁吁。下了马,打开抢来的木盒,顿时气炸。 图朵的三辆马车,自己坐一辆,另外两辆,都装着货物。车里装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木盒,塞的满满登登。马匪当是宝贝,抢了就跑。哪知,不是胭脂水粉,就是蜜饯果子。 稍值点钱的,只有两盒金银首饰。但眼前这点儿收获,和十几条人命相比,可是差的太老远。关键是,这件事传出去,也他娘的太难听不是?马匪顿时炸开了锅,吵着杀回去。 马匪们怎会知道,图朵此去夏州,本就是受人之托,去看望她的小姐妹。车里的胭脂水粉、蜜饯果子,都是图朵的表哥,为了讨好心上人,特意张罗的礼物。 图朵若知道,就是这两车物件,居然被马匪惦记上。害的自己被擒,护卫被杀,怕是得惊呆双眼。 看着一堆蜜饯果子,马匪头领的脸,黑如锅底。 他们此次劫掠,出动了二十多人。本以为手到擒来,不想碰到硬茬儿。那俩护卫,真是太能打。 一人一柄弯刀,勇不可当。幸亏,一开始偷袭,直接撂翻了三个护卫。不然,此番能不能成,可要两说。 围杀俩护卫,赔进去了八个人。碰到马夫,赔了两人。到了到了,竟又遭遇了冷箭。一个照面,死了七人,伤了四个。剩下七八人,哪还敢恋战?只能仓皇逃窜。 这么回去,怎么跟族长交代?二十多人带出来,回去八个?一堆果子水粉,能值得人命钱么?这些人的亲眷,还不得疯了?族长岂能饶了自己。想到此,头领激灵打个冷颤。 正吵吵着,有一匹马奔来。众人一静,看着来人翻身下马,凑到了头领跟前。说道,“铁哥,他们只有十个人。” 这人远远望风,没有参加战斗。众人逃走时,他却没有逃,而是隐蔽身形,藏了起来。远远的,盯着石彪子一众人。 待石彪子往夏州去,他才急急返回。一番细说,听的马匪们个个憋气。只有十个人,竟吓得他们狼狈逃窜。 “这十人身上,都是鼓鼓囊囊,想必带着不少财货。” “你可看清楚了?”铁哥急急问道。 “错不了。”这人一拍胸脯。 铁哥有些心动,对方虽然有十个人,自己只有九人。但这是在横山,挖坑下套、冷箭伏击,有的是法子对付。只要追上干掉他们,得了财货,自己就是有功无过。 铁哥沉吟片刻,说道,“这帮人,杀了咱们兄弟,绝不能放过。就算追到天边儿,也要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报仇。” 铁哥一句话,鼓动起羌人情绪。一个个吆喝着,脸堂涨红,群情激奋。方才的狼狈,转眼不见,变得杀气腾腾。 铁哥翻身上马,用力一挥手,厉声喝道,“杀回去。”纵马奔了出去。身后,八名羌人纷纷上马,吆喝一声,紧追着狂奔而去。山坳里,顿时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