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危困相伴
站在洒金谷仙人山的断崖上,桂娘和少翁扶着白老翁。看着下方断掉的藤桥,狭长的悬崖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掉入深渊的恐惧。而遥遥相望的地方则是火光冲天。掐断藤桥的水韵金隅门徒正和禺山教的人厮打,血红色染满了眼前的山崖,像极了开满山崖的杜鹃花。 看到这一幕,白老翁着急了。挥手大喊,“你们这是干嘛?没了桥,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桂娘被这一吼也是一愣。他们这是断了大家的后路。仙人山在洒金谷里算是一道独立存在的风景。四面都是笔直的悬崖。要从周边爬上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除了藤桥,几乎没有出路。但是这个山崖上有非常多的珍惜药材。曾是白老翁教导少翁的主要场所。 这一来,他们看起来安全了。其实,也把希望困在了这一个孤岛一般的山崖上。 那声喊之后,对面已经没有活着的人回答他们的话。只看到冲天的火光把天空映照得无比黑暗,仿佛此刻已经进入黑夜。 桂娘和少翁对望了一眼,扶着白老翁的双手带上一种绝望。白老翁纵横交错的脸则呈现出一种落寞。仿佛恩怨了结后的释然,又仿佛此生到此的漠然。 “至少…至少…让我们帮帮你们啊。”白老翁似乎被这场景吓到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中都是悔恨和无助。 少翁握着他的手,拖着他的身体,以免白老翁顺着缓坡,掉下山崖。“师父,您说什么呢?这里什么都有,被困个十年八年也死不了。是吧?” 桂娘看着少翁难得慌张,也蹲下来,劝道,“老翁,少翁说得对。您不要自暴自弃。” 老翁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眼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散开,仿佛一些不知名的光在慢慢散去。“常言道,医者仁心。我却仿佛总是带来灾难。”白老翁伸出双手。想起了二十多年来的过往,尤为痛苦的握紧。“做我的徒弟都不得好死。你大师兄这话总没说错。我以为你会不一样,没想到还是,还是……” 少翁面部抽搐了一下,抱怨道,“师父,您老就是老这样想,才会心智失常。不是你的错,我说了很多遍。您还要困在这个漩涡里面多少年。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您能不能忘记那个忘恩负义的人话?” 桂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二人的对话。少翁的话说的直白,相当不尊重长者,却能听出来一丝不甘心。“少翁~” 桂娘的呼唤,让少翁回过神来。他突然站起身,把白老翁往瘦削的身上一背。“三娘,我们走。仙人山有个小木屋。最近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 “但是,九爹爹他们。”桂娘看着决绝的少翁,有些后怕。她没想到少翁突然这么强势。 “我只能管得了我师父。桥已断,各安天命吧。”说完,少翁头也没回。背着白老翁就往山中走去。 桂娘看了看少翁,又看了看身后。心里挣扎了两下,转身跟了过去。 ——》=《——》=《—— 洒金谷的大火烧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烧完。燃烧的天空,没有星星。陶一方的话说的没错,前后的出口都被水韵金隅的人堵上了。而这些大火,与其说是禺山教教徒所谓,不如说是水韵金隅的人推波阻拦一把。就是为了把追踪过来的禺山教教徒困死在洒金谷中。 唯一还能用的就是翁公居。虽然被打破,但是三两个屋子,和围炉药房的小空地都是现成的歇脚地。一番整顿,一些禺山教教徒在准备晚饭。元一山带着其他教徒坐在小空地四周。围在中间的是背靠背捆在一起的宋良河,戚攸攸和陶一方。 元一山坐在三人较近的地方。身后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正是元一山门下的大弟子关贞山。一身干净素衣的他,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仿佛没经历多少痛苦就来到了这里。也的确是这样。迷雾似乎对他没造成任何的威胁,带着的小队几乎没有太多损伤,就进了村子。也是他们和后续赶来包抄的封正一队厮打起来。 就在此时,一群人抬着两具烧得凌乱的尸体走了进来。还没有烧到认不出来地步,只看衣服也知道其中一具是水韵金隅的人。胖到要五六个人一起抬过来的一定是封正。而另一具死得时候紧紧地握着一根拐杖。 看到拐杖,宋良河的双眼放大,血液倒流,一下子就染红了眼眶。他忍着疼,拼命的想挣脱束缚。拉扯的其他两人也是一疼。 “三哥!”宋良河大喊着。心里一天里面空了两次。 元一山站起身,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到李阿荣的尸体前。轻声的问了句,“谁杀的?” 话音刚落,两个灰衣人走了上来。身体摆得笔直,邀功一般的喊到。元一山却连看都没看,走到关贞山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这两人的后脖子一疼。不出一个回神的功夫,已经倒在地上,嘴角流出绿色的泡沫。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情绪激动的宋良河都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看着元一山,声音嘶哑的说,“元一山,你这是干什么?” 元一山有些不解的歪着头,问,“杀人偿命。不是吗?” 这话刺激到戚攸攸,他翻着愤怒的眼白,啐了一口。“歪理邪说。” 这话说得很重。元一山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眯眯地说,“但是有用。桑比恩,很早我就说过,这有用。” 戚攸攸怒斥。“那是你的理论。我不是你。我不是你。”但是,这样的嘶吼似乎没起到任何作用。记忆的伤痕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是因为掩盖的太久和身体融合在了一起。就比如刚刚那场爆发,不是戚攸攸能控制的。 “桑比恩?”宋良河不解的喊了一声。扭头看向戚攸攸的方向。但是根本看不到人。只能感觉到戚攸攸微微颤抖的身体。 元一山淡然一笑,蹲下身,看着戚攸攸。“你对你的宋哥哥什么都没说吗?”继而,怜悯的看着宋良河,轻言细语娓娓道来。 “老九,你可能没想到二十多年前,你救得孩子才是小村子灭村的罪魁祸首吧。他和我都是师父的第一批药人。当然我是心甘情愿的,而桑比恩是被迫的。一个长得太漂亮的孩子出生在贫苦人家,就是被拿来卖的。我那时候不大,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孩子,也有点恻隐之心。和你一样,我对他多少有点好。不过,我师父告诉过我,漂亮的人都是骗子。而这句话,我是从桑比恩这里学会的。” 元一山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柔情。甚至眼神都是温柔的。然而,在见识过元一山的残忍之后,没人觉得这是对往事的怀念。反而带上一种时过境迁的冷厉,随时都会放出时光之剑,抹杀掉那些记忆中的所有,包括痛苦和美好。 这一席话之后,宋良河明显感觉到戚攸攸的身体已经冰凉无比。他伸出手,反握住戚攸攸的手。坚定的说,“小七,别听他的。那些已经过去了。那个村子也不是你杀的。你忘记了吗?是你向我们求救,才重获新生。他们现在伤害不了你。” 戚攸攸颤抖的一句话没能说出来。元一山却十分赞同地说,“老九,你说得对。不过,他的确没伤害任何人。然而,他也很难被人伤害。九岁他就通过了烟羽衣十六岁才通过的测试。他比你想象的坚强。直到遇到你,他才似乎看起来脆弱不堪。” “那又如何?这不正说明,他和你们不同吗?”宋良河紧紧的握着满是冷汗的手指,一字一句的回嘴。在他眼里,戚攸攸永远只有二人初遇时的样子。怕生,恐惧,爱哭,不爱说话。虽然漂亮,但是从来都把自己打扮得黑黢黢。任劳任怨的挺着小身板干活,从来不会说撒娇。除了送去养父母家时,哭了一个月才被劝走。 “不同?你知道李家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元一山似乎蹲累了,站起身,坐回了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可是,因为这句话,戚攸攸抖得更厉害了。他突然就嘶哑着说道,“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 “哼!你养父母对你的相貌和姿态颇有微词。你自己难道不也是很是厌恶吗?漂亮不是原罪,可是总让人嫉妒。养父看的你眼神,养母的猜忌。你做的够好了,至少没有一刀杀了他们。努力的像个男孩子,甚至学会了易容。我一直夸奖你学习能力极好。这一点似乎一直激励你往前走。甚至超越了我的想象。” 元一山的话让宋良河心里越来越不好受。“小七,你和我说,你过得很好的啊。” 宋良河颤抖的声音带回了戚攸攸的思绪,他抿着嘴,吞下一口苦涩的味道。“我真的很好。我一直听你的话,好好的过,够了年龄就去参军。可是,我兴高采烈的去参军,却被养父抓回家关了起来。我才知道是养父对我的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