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起彼伏的笑声
元一山站在山垭口,脱下面罩。身后站着禺山教的属下。绕了两天,只剩下原来的一半,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红疹满身,令人害怕。这里比起一般的迷雾森林来的更加可怕。到处都是毒虫毒蛇,要不是元一山是毒圣的亲传徒弟,根本走不出这片森林。最后还会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 正在山垭口劳作的人看到他们,不由得慌张起来。纷纷丢下工具,朝家里面奔跑。元一山倒也不在乎。这样的山寨不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山民。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能形成威胁。 顺着路,爬了一节。居然看到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他拄着拐杖,后背微驼,眯着眼看向元一山。几近鄙视的说,“你们还真来了。哼!” 看到这个人,所有人都凑到的前方,把元一山护在身后。如此警惕的样子让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拐杖狠狠地砸在地上,引起一阵气旋,吹得砂石路扬起一片尘风。震得人睁不开眼睛。 然而,对于这些从毒虫毒瘴弥漫的地方而来的刺客来说没什么威慑力。包裹到全副武装的身体根本不屑这一阵示威的尘土,就连露出来的眼睛都不为所动。 反倒是,元一山眨了眨眼睛,亦不知道是被尘土刺激到了,还是想到了什么,眼圈有些红红的。他脱下面罩和头巾,灰扑扑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个温暖和煦的笑容,就连棕色眼睛中死水一般的漩涡也变得清澈起来。他推开自己的属下,做了一个放下武器的动作,缓缓地走上前。 那个人看着他走上前来,也站起了身。只是和元一山不同,死死的盯着元一山的眼神中充满着戒备,那双牛骨眼仿佛要把他从头到尾剥一遍。紧紧的握着拐杖,随时都会出击。 元一山一边走,一边用略显得欣喜地声音说,“阿荣哥,多年未见。没想到你还如此的健朗。我很是欣慰。” 元一山的话让李阿荣尤是一愣,盯着元一山的眼睛抖动了一下。手指头都在颤抖的疑惑道,“你是……” 元一山再次理了理自己的胡须和头发,非常认真的说,“十三年了,阿荣哥不认识我也很正常。”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李阿荣的近前。 李阿荣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警惕心却一直都在。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着急的问,“你到底是谁?!” 元一山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无奈的说,“难道阳山没有和你们说吗?”说完,他微微一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阳山?!你认识他?”李阿荣脸上带着震惊和不解。 元一山的笑容这一刻有些宠溺,背负双手,错过李阿荣,望着远山上的阳光。洒金谷是个狭小的山谷平台,即便是夏日也很少能见到太阳。只有厚实的云层不间断的出现,消散,再聚集。 已过中秋的天气让云层带上了一股阴凉的灰色。元一山深呼吸一口,语气头一次带上了些许冰冷之气。“我当然认识他。这十年,我和他比以前的关系还好。我以为能一直如此。”元一山的语气中有着不舍,和不甘心。他犹记得那夜摔杯决裂的时候,那份不能阻止的心痛。就像突然失去了品尝美酒的能力一样。 “你是……”李阿荣听着这话,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他心里有意识的察觉到了什么。 元一山两人的对话,守在上方的桂娘一句都没听到。亦不知道元一山和煦的态度下说了什么,让李阿荣脸色大变。 她记得这个人,虽然灰头土脸,但是笑容很有辨识度。禺山教教徒袭击武林大会的时候,她和诺砂被挤出人群,正是此人把她两拉出了危险区。当时这人给人的感觉豪爽大方,亲切可人。然而此一刻的气氛却让那个亲切和煦的微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僵硬狰狞。 突然,元一山仰头大笑,让桂娘后脊梁一颤。这哪里是笑,简直是从地狱来的声音。 桂娘捂住耳朵,以免被这笑声冲破了天灵盖。这声音让她想起了十三年前那段模糊的记忆,冲天的大火,刺耳的尖叫声,和眼前晃动的铜钱靴子。 陶一方看到这里,连忙拉着桂娘退回了老翁竹园。示意手下上前围住禺山教教徒。 看到突然从竹林间跳出的水韵金隅帮众,禺山教教徒连忙在元一山的身边围成一圈防守。元一山斜眼看了看这些人,笑容显得有些无奈。“这是要准备瓮中捉鳖吗?” 李阿荣眼含血丝,怒发冲冠。手中的拐杖狠狠地一戳,咬牙切齿的喊道,“就是要抓你这个叛徒。我真没想到,你会是那个叛徒。我们这十三年还为你得死而感到惋惜和哀悼!” 喊完,手中拐杖一横,便朝着元一山打去。李阿荣在金刀十二卫里排名老四,使得一手极好的双棍。五年前中毒,这功法也没有荒废。面对云一山这么个正常人,毫无手软。 然而从元一山的悠然自得看来,这点动静对他来说,还比不上再次见到李阿荣来显得更有趣。他的坏心思和失望一起展示出来,像是对待自己徒弟一样几近怜悯的说,“阿荣哥,鲁莽一直是你的美德,也是你的缺点。我曾经十分欣赏您的暴力和势不可挡。但是那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一旦破裂了,就溃不成军。你曾经是一把巨大的弓箭,如今却是缺了刃的废刀。” 这话让李阿荣从心底升腾起阵阵的火花,每个毛孔都在喷火。蒸腾而起的怒气染红了他的双眼,也覆盖了他的心智。咕咚咕咚的心跳让李阿荣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呲着溢满鲜血的牙齿。本就散乱的须发在极快的运动中真正的怒发冲冠,每一丝发丝都能看到那股黑漆漆的能量在挥动狰狞的力量。 李阿荣的状态仿佛神庙里面的鬼神,青筋暴露的双手一下子膨胀起来,几乎把手中的拐杖都握得扭曲。打在元一山的身边砰砰作响,铿锵有力。 剧烈的响声让元一山略微错愕。他没想到李阿荣的力气突然变得如此巨大。这说明李阿荣的内力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笨拙衰弱。元一山像条鱼一样灵巧的避开李阿荣又一轮重击。一落地,趁着李阿荣发力的间隙,射出刃丝。牢牢拖住李阿荣的双脚,狠命一扯,就带翻了李阿荣。接着一翻身就落向李阿荣的胸口。另一只手上的刃丝快速的飞出,准备勒住李阿荣。 李阿荣看起来落入下风,他却毫无惧意。抡起棍子往身前挥舞,元一山为了避让,即刻收回刃丝,翻身后退。可是并未收回缠住李阿荣腿部的刃丝。元一山眼神一拧,手上立马一紧,想把李阿荣的腿给勒断。 可是,混乱的现场中飞进三枚刀镖,稳稳地切断了刃丝。气劲之锐利令人咋舌。毕竟谁人不知刃丝的坚韧,却只有元一山知道它的脆弱。就和所有有弹力的东西一样,最终都有崩断的那一刻。就比如刚刚那使劲的一拽,拉紧了李阿荣的双腿,也拉紧了刃丝的某个底线。 收回刃丝,抬头一看,一袭红衣已经扶起了李阿荣,退到了元一山攻击的范围外。看到红衣戚攸攸,元一山缓缓地站起来。扫视了一下,却没看到宋良河,不由得有些失望。“老九没来?” 戚攸攸轻笑一声,看向元一山,眼神中浮动起满满的杀意。“老九?你没资格这么叫他。” 听到这话,元一山冷笑了一声。“阳山还是和你们说了?” 李阿荣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看向戚攸攸毫无血色的脸庞。“十一……” 戚攸攸没有回答李阿荣,却对元一山说,“他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是谁就够了。” 李阿荣张着嘴,终于忍不住了。他激动地喊道,“他真的是金刀卫!” “阿荣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当年我入金刀卫,还是你带的徒弟。我十七岁就加入金刀卫。一共五年的时间,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元一山毫不避讳自己失望的眼神。他曾经以为有一天兄弟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应该会高兴地。只是可能现在这场景,这气氛不对……然而,他是觉得金刀卫是觉得自己活着会开心的。 可是,郑阳山并不开心。甚至质问他良心何在?真是可笑。 想到这,元一山又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李阿荣和戚攸攸都愣在了原地。连身边那些争斗着的属下都没关注。此时,死伤具有,还能战斗的也没关注这边,而是悄悄的往老翁竹园移动。 李阿荣被这失心疯一般的狂笑折磨了两次,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你真的是……是老六……不,不,不,老六是粗汉子,现在得和我一样粗……二哥三哥的尸体都见过。所以,所以,你是老七!” 元一山一直站着,没有对他们发动进攻。像是怀旧,又像是在拖延时间。总之,这份叙旧之情弥漫的午后时光,似乎掩盖了元一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阿荣哥,这人可不是金刀卫老七开生易歌。而是泄露了周家军内幕,最终导致周家惨案的罪魁祸首!”戚攸攸咬牙切齿的说。大红的长袍看起来就像愤怒造成的火焰。 元一山听到这话,笑声戛然而止。非常落寞的说,“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就像今天一样。”说完,手中刃丝已经扬起。“真没意思。果然谈感情最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