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唐宋的细作?” 太上皇弘治眸子凝紧,若有所思的表情上带着疑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诸公还沉浸在惊疑中,脸上带着些许凝重。 “此人知晓众多朝事,想来在朝中地位不低。” 洪远瞥了太上皇弘治一眼,又微微底下头去。 严成锦看了眼朱厚照,只见这厮身体僵硬住了。 就知道是这厮传信无疑了。 下一刻,朱厚照却有些生气了。 头一回给呆子传信,就被人发现了,老高平日是如何给呆子传信的? 被朝廷逮住是小,耽误了他的事才是大。 他教王守仁怎么打突厥人,还没走到唐宋就被人抓住了,这三人真是饭桶,一点也不如朕的刘大伴。 延误了军机! “父皇和朕最讨厌细作,你是如何发现的?可有证据?” 圣人说得好,知错就改。 “雁翎刀,是朝中官员和禁卫所佩,臣截获一把。” 他在唐宋与安南布政使司的官道上,看到三个粗衣武夫,但却佩戴宫中禁卫的雁翎刀,不像寻常的百姓。 西南多贼寇,随行的车驾中也有禁卫高手,想拦下询问一番。 可那三人却是大惊,先动起了刀,随后就抓了起来。 “太上皇可要呈上来?” 洪玉向太上皇弘治投去询问的眼神,太上皇弘治会意点头,随后,小太监抱着一把刀走进来。 真是宫中的雁翎刀。 下一刻,朱厚照浑若无事的转过头,来看向蒋冕,“蒋师傅,可是你遣人去的?” “新皇,可不能乱说!” 蒋冕气得脖子通红,这可是叛国大罪,还会有辱名节。 “崔师傅?” “臣派人去唐宋做什么?” 崔岩想拍死朱厚照,此事是万万不能开玩笑的,这厮却点了他的名字,百官都看过来。 严成锦侧头看着那把雁翎刀。 刀截获了,人应该也被抓了,洪远显然是个精于算计的人,敢断定是朝中高官,定是有其他证据。 却不在朝堂上说出来,只亮出一把雁翎刀。 不知道洪远掌握了多少证据,也不知道朱厚照给王守仁写了什么。 他也不能冒然开口。 若让太上皇和诸公知道王守仁在唐宋,就有些麻烦了。 刑部尚书刘宇站了出来,“光凭一把雁翎刀,如何能断定此人在宫中身居高位?” 诸公点头,雁翎刀虽然是朝廷官员佩戴。 但坊间的士绅,喜欢跟风仿制,偷偷铸造一些来显摆,尤其是安南那样的地方,朝廷管制不到。 洪远沉吟片刻,忍不住道:“太上皇,不如…先退朝吧?” 严成锦心中微动,果然还有其他证据,要私面太上皇。 …… 东宫, “老高,朕传信给呆子,竟被洪远抓住了,不如你弹劾那混蛋,让他致仕!气死朕了。” 传书去唐宋,至少也要三个多月。 好不容易走了一半路,竟这样白费了。 更重要的是,那封信,是他苦思冥想和翻了许多兵书,耗费数个日夜,才写出来,寄托着他打赢突厥人的希望。 呆子没了他的计策,如何打赢突厥人。 很难再写出一模一样的来。 “???”严成锦。 当细作还想把别人抓起来,果然当皇帝就是爽。 “臣这时候写弹章,岂不是暴露了身份?新皇何时写信,写了什么,怎么不告诉臣?” 朱厚照露出随意的笑容,沾沾自喜的声音响起。 “是对付突厥人的计策,朕把六韬看了一遍,寻出了对付突厥人的计策,呆子的兵法,总归是不如朕的。” 说完,又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 “……”严成锦。 你要是说和王守仁五五开,我也就勉强信了。 “只怕洪大人连密信也截获了。” “怕什么,反正又不会怀疑到朕的头上,总不可能是朕叛国吧?就算被父皇发现了,也是被揍一顿,朕不会连累你的。” 朱厚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倒拿起豪笔立即再写一封。 严成锦瞥了一眼,这厮要顶风作案啊? …… 奉天殿, 萧敬明显感觉殿中的气氛有些压抑,许久了,还没人开口说话。 “臣若说出来,请太上皇勿怪。” “寡人不怪你,说吧。” “臣怀疑,给唐宋写信的人,是新皇。” 咚! 芴牌砸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咚!咚咚! 李东阳和蒋冕几人手中的芴牌,骇得接连从手中掉落下来,压下心头的震撼。 怎么可能是新皇? 他可是堂堂的大明皇帝啊! 太上皇弘治几次想要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洪远微微抬眸,与诸公惊骇的目光对视,他推测出这个结果时,也是丝毫不相信。 “洪卿家抓住来人了?” 太上皇弘治心中莫名相信几分,这逆子有什么干不出来。 “原本抓住了一人,可过了三日,两人返身来救,三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都逃走了。” “那洪卿家如何敢断言?” “太上皇且看,若无证据,臣不敢胡乱指认。” 洪远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书信,太上皇神色凝重,有些不敢相信,字迹看不出是谁的。 但通篇有股圣旨的味道。 皇帝身为九五之尊,睥睨天下,久而久之,用词自然不懂用卑躬谦和的笔法。 而且,谈论了三边和西北卫所的兵备和位置。 边关卫所,寻常官员根本不知道在哪儿,更遑论是兵备。 就差在信上落款,朕是朱厚照了。 “诸位师傅怎么看?” “呃咳咳……咳……” 李东阳率先咳嗽几声,虽然没有回答,可他这样的举动显然也认为是新皇。 “臣以为,当请新皇来问问。” 蒋冕说完这句话后,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 东宫, 朱厚照还在写第二封书信,严成锦没去拦着,他总有出宫的时候,这厮还会写第三封。 大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厚照不慌不忙的收起豪笔。 “爷,太上皇和诸公召您去奉天殿一趟,让您立即过去。”奉天殿的门监道。 “要我过去做什么?跟父皇说,朕无空。” 小太监笑了笑,道:“说、说您是细作,要您去问一问……” 他都快吓死了,却见朱厚照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片刻后,朱厚照出现在奉天殿中,如若无事看着众人。 “这封书信,可是你写的!” “是儿臣写的。” 诸公这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