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下站起身,众人都怒目瞪视着这名偏将。 偏将知道这些人都是跟随仲朗杰许久,有很多更还是随同仲朗杰一起,被唐人俘虏到焉支山牧马的。 看到众人愤怒,偏将再因毕竟是身处仲朗杰的军营内,心里已经恐慌。 他退后几步,勉强质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仲朗杰见到远处吵闹,又是焦躁不已。他一边大步赶来,一边呵斥道:“不许喧哗!” 偏将见仲朗杰过来,心里更加惊惧。他担心仲朗杰必会袒护自己的兵将,而对他有所不利。 心里惊慌片刻,这名偏将的脸上,却现出了笑容来。 仲朗杰正在恼怒地走去,见到这人脸上神情如此怪异,心中也是疑惑。顺着这人的眼神转身看去,仲朗杰连忙再大步走回。 张掖川谷道的南面,升腾起连天的尘烟。无数旗幡和长枪,在这尘烟中若隐若现。 知道是乞力徐率领着大队人马赶了上来,仲朗杰连忙翻身上马,在几名侍卫的陪伴下,向南面奔去。 越来越近,仲朗杰看清一面黑色的虎纹大纛旗下,正是众将簇拥着的乞力徐。 奔到近前,仲朗杰勒住马缰绳,战马嘶吼一声,跃起前蹄后再落在地上,蹬踏出一阵尘土。 乞力徐看着向自己施礼的仲朗杰,连连点头,以示称赞他的威武状态。 仲朗杰施礼后,禀报了前锋部伍的战况。乞力徐本已不断地接到捷报,此时只有对仲朗杰连声祝贺:“仲朗杰,你带领的部伍的确勇猛!我率领大队人马随后跟上,简直就像是在草原上放牧一般容易!” 听着他语气轻松,更还带着戏谑的话,仲朗杰和周边的蕃将们都是大笑不止。 称赞了仲朗杰后,乞力徐再眯起眼睛,眺望北面的谷道。 唐人每隔十里就是一座烽楼,每隔三十里就是一座戍堡。可这些军事设施都已失去了威慑的作用,只有如同冬日荒原中羊羔那样瑟瑟发抖。 羊羔的惊恐是“咩咩”的哀鸣,而唐人军事设施里传来的恐惧,是滚滚的示警浓烟。 眼见那一道道升去清晨天际的浓烟,乞力徐的嘴角,现出不屑的冷笑。 再看看身穿锁子甲,头戴铁盔的仲朗杰,乞力徐感慨地指着他,对众将说道:“仲朗杰虽然不用亲自冲杀在前,但为大蕃军威,他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也还是身穿铠甲而非皮裘。” 众将听到他不断称赞仲朗杰,也赶紧纷纷附和。更有“眼疾手快”的阿谀之辈,也立刻脱掉皮裘,露出里面穿着的铠甲。 这边气氛热烈,那名偏将也已跑来向乞力徐致礼。随后,他看了一眼仲朗杰,就再大声对乞力徐施礼说道:“大相,前面部伍虽然勇敢,可却不从军令!” 说着,他就在乞力徐诧异目光的注视下,说了那些兵将不立即搭建毡帐的事。 说完,他带着一份解气的眼神,瞥了仲朗杰一眼。 本以为会得到乞力徐的夸赞,这名偏将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 乞力徐打量了偏将和仲朗杰几眼后,立刻怒声命人将这名偏将拉去一旁,狠狠地鞭打了一顿。 偏将叫苦连胜,只说“无罪”。乞力徐冷冷地说道:“当然是无罪,有罪的话,你还能叫得出声音来吗?!” 众将也都感到发懵,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乞力徐先是对仲朗杰赞许地点点头,再以威严的语气对众人说道:“仲朗杰东本只是让兵将们稍微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冲击的。” 众将听到乞力徐的话,这才醒过味来,再次纷纷赞美仲朗杰的勇敢无畏、不怕辛苦。 随后,乞力徐就再喝令道:“继续冲锋!尽快杀出张掖川谷道!” 仲朗杰施礼后领命回去前军,乞力徐既然已经赶到,再看前面部伍实在疲惫,随即就传令下去:中军紧跟前军,为前军助威! 这个命令一下,张掖川谷道内本就是如同釜中热水,现在就是沸腾的状态了。 山谷内的蕃军人喊马嘶,刀枪闪烁着耀眼的阳光,蜂拥着向北面杀去。 大军行进毕竟缓慢,前面的唐军即便不堪,也是迟滞了蕃兵快速前击的速度。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当朝阳再次照进张掖川谷道里面的时候,乞力徐看着无边无际的部伍,再看向前面的道路,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他骑在马上,端着一碗热奶浆喝着,再询问身边的裨将:“出去张掖川,还有多远的道路?” 裨将听到询问,赶紧从腰间的皮袋中取出地图。 将羊皮地图展开,他略微看了一下,就对乞力徐回道:“大相,还是四十多里。” 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乞力徐喝光了奶浆,将手中的木碗递还给裨将。 长呼口气,一道白色的呵气,从乞力徐的口中喷向寒冷的空气中。他从马鞍上拿起铁盔,正要戴在头上,只觉得耳中传来部伍的喧哗声。 正要怒喝,乞力徐已经听清了部伍中发出的唱佛声。 心中觉得诧异,他循声看去。只见众多蕃兵,都在朝向东北方向高呼。 一道冰封的河流上,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乞力徐抬手搭在额前,也向河对岸看去。待眼睛适应了阳光,他立刻翻身下马,大步向河道边走去。 乞力徐急匆匆地赶去河道边的怪异举动,引起了他身边的兵将们注意。 见他如此,众人也都向河道那边看去。一看之下,更多的兵将也是高呼不断,紧随着乞力徐的脚步,小跑着冲去河道边。 仲朗杰骑在马上看到这个情形,顺着众人前去的身形看过去,立即双手合掌,诵祷起来。 随后,他也跳下马背,大步走去河道边祝祷。 早有了解一些的蕃兵大声赞颂着:“张掖川大佛寺!” 张掖川大佛寺,在这道河流对岸的山崖内。此时,寺内的僧侣们正在做早课。香烟蒸腾着,向山崖的上方飞去。 崖壁中的洞窟中,释佛端坐其间的景象,在朝阳,以及河道冰面反光的照射下,清晰地展现在对岸的,蕃人兵将们的视线中。 吐蕃人中,信奉诸苯和佛教的人数大致相当。 信奉佛教的人,此时当然是拥挤在河道边唱诵、礼拜不止; 信奉诸苯的人,出于对世间万物的崇敬,也遥遥地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