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着崔希逸的话,宋通也笑了,“本来也没有特意称呼它什么。大使既然这样说,宋某倒觉得很是贴切。” 两人说笑几句后,崔希逸再低声询问天雷场内,武械制造的事。 宋通一一作了回复,只说是若要起到震慑作用,已然是足够。 崔希逸听罢,心中欣慰、喜悦之余,再又双手合十,暗祷诸事顺利的同时,减少更多杀伤。 随后,他再问起了曹世宇、段晏二人受责的事。 宋通也就回答,说是回到凉州,先去城傍军中,与回纥首领伏地南做了交流。 到了那里,他正好遇到伏地南命人鞭打几个兵士。 询问之后,宋通也就知道,这几名兵士,与身在节度使府的厩丞段晏、侍卫曹世宇,合谋盗卖马料并一起分赃。 宋通与伏地南再叙谈了近来各处的军务,就赶回了凉州。出于严惩与教训的考虑,他公开处置了段晏、曹世宇二人,并借此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 崔希逸得知二人因为生活清苦而耐不住,就联手起来偷卖马料,心中很是愤怒。但他再听宋通说到,众位同袍为救护二人而捐资出来,使二人受刑减少许多,心里又不免生出怜悯。 “冬日里既无战事,又无农耕。这些心中本就鬼祟的人,更加就会耐不住清闲,胡作非为。”崔希逸叹口气后,再恨恨地说道。 宋通对崔希逸的慨叹,当然是清楚的。 边地戍守的各族兵士,除了正常的番值、训练或者参战以外,在农忙时要边戍守边耕作。这样既可以使得所在部伍的食粮尽可能自足,又还可以将多余的粮食,进贡给关中。 大唐帝国集中财富于长安、洛阳一带,除了要稳定诸般物价,以及满足权贵们维持奢侈生活,也有提防天灾或者偶尔发生的地方叛乱,进而可能影响帝国储备的需要。 当然,尽可能削弱地方财政,以免使得当地的官员做大;不断增强以长安为核心的,帝国中枢的强权。 这样“强干弱枝”的策略,是历代帝王都是勤恳精心、乐此不疲地,持续要做的事情。 原因、目的虽然很多,但是戍守的兵士,借着参与劳作,不过多需要朝廷的供给,的确也减少了许多运输费用、朝廷的财务压力。另外,对于大唐帝国总体的物价稳定,也就做出了极大贡献。 可是一年分四季,四季所作的事情各不相同。无论各样人等,再是着急多挣来粮米钱财,也需要遵从时节的安排。 宋通看向崔希逸说道:“朝廷,以及各阶层的人们,再急迫地想要创造出更多财富,也必须听从老天爷的安排。” “是啊,”崔希逸点头说道,“冬闲,就是一个因为天寒地冻,不能农耕而令人既可以休闲一时,又多有无奈的状况。” 虽然这个冬闲,将会再持续上千年。但是宋通知道,即便是天寒地冻,也仍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物质财富的创造。 宋通想到这里,也就对崔希逸说道:“女子们在冬日里,仍然可以坐在屋中纺纱织布。而男子们既是不屑于做这些活计,又的确是无所事事。” 崔希逸当然知道,许多兵士在闲暇时,多有聚在一起博戏的情况。 众人本就收入微薄,又都还要养家糊口。但这些兵士,或是纯粹出于戏耍的顽劣本性,或是出于想要将他人财富据为己有的贪婪心,对此极为热衷。 从室外的赌博如斗鸡、斗狗,到室内的赌博如斗蟋蟀、双陆、六博、叶子戏、弹棋等,都是众人颇为喜爱的博戏。 崔希逸不免慨叹道:“朝廷对于赌博,是明确禁止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控制不住这些好赌之人的妄为。他们都想要攫取他人财富,却不知这些进入到赌局里的绢缗,最终都是虚妄。” 《大唐律》很清晰地以“共为博戏而赌财物”定义为赌博,再说明了“举博为例,余戏皆是”这样的赌博范围。 对于处罚,也是按照赌资多少:“不满五匹(绢)以下,杖一百”,超过五匹的,按照盗窃罪的量刑标准施以刑罚。 这样看来,可谓禁赌森严。 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控制赌博的泛滥。 这其中,既有自古以来传承下来的博戏之有趣,更还伴随着人人都有的贪婪心。上至帝王将相,下到百姓与贱籍里的人,都以不同的形式,热衷于此。 看到崔希逸只是慨叹,却并没有什么办法,宋通就拱手说道:“博戏,若是做交往的游戏,或是最低也能够控制来往钱财数量,倒还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毕竟,众人闲暇时光,也并非都是要以读书识字、禅修静悟为最佳、为喜爱的。” 崔希逸看看宋通,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即将元旦,众人都会得到多余的酒肉饼饭,也有一些缗钱赏赐,或许又是要聚赌一番。” 宋通大笑后说道:“大使,元旦佳节,众人在不过分的情况下,开心热闹一番也是正常的事。至于博戏,宋某倒有一个疏导的办法。” 崔希逸口中“哦”了一声,连忙转头看向他。 宋通拱了拱手后,认真地说道:“某准备在元旦假期里,严控兵士们过度赌博。一待过了元旦,就在城外找一块地,要众人参与耕作。到那时,就可令众人以耕作的好坏,进行比拼。这样的博戏,某以为,还是很好的。不知大使怎么看?” 崔希逸用诧异的眼神打量宋通半晌,再又大笑起来。随后,他止住笑说道:“宋六郎的建议当然是上好。可是,”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抬手指着门外说道:“你听,即便坐在屋中,也还是能够听到寒风呼啸。现在天寒地冻,走出去尚且觉得冻手冻脚,又还怎么能够耕作,更还哪里会以耕作之好坏,进行互博呢?” 见崔希逸发笑不止,宋通的神色倒很是淡定。 他这样的状态,终于使得崔希逸不再发笑,而是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又要有什么好主见讲说出来了。 “宋六郎,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主见,可以令众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此开心地去做呢?”崔希逸神情也郑重下来,看向宋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