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真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后人想知道某一件事情,时间拖得越久就难以得到真相。 在刚穿越过来时,吕武判断自己来到什么时代,靠的不是其它。 跟他讲周室某个王几年,哪位诸侯国的国君多少年,几乎跟没讲一样。 他知道自己来到什么时期,是听说赵氏主宗覆灭的消息,判断出大概的时间段。 这个消息的信息量挺大,尤其是对贵族来讲。 一个强盛的家族遭到算计和围攻导致覆灭,代表的是晋国的情势很混乱。 随着赵氏主宗的覆灭,各个家族进入到最没有安全感的阶段。 吕武正是依据那样的判断,当机立断地接触魏氏,得到了初步的支持。 本来吧,老吕家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需要依附魏氏,韩氏的加入让事情起到了变化。 再有赵氏牵扯进来,吕武在这种微妙的互相牵扯之下,和平地与魏氏解除依附关系,变成了互利互惠的合作。 他当然知道赵氏会重新崛起,只因为历史上就是那么回事。 等待老吕家的实力越来越强,强到直面数据超过复立后的赵氏,他必须进行正儿八经的思考…… 谁规定必须是由赵氏、韩氏和魏氏来三分晋国了吗? 没有的事吧! 吕武更愿意相信历史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因素,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对未来产生变化。 他已经身在其中,有能力去参与,必然会让产生的变化倾向于有利自己。 居住在新田的一些贵族,他们得知吕武来了新田,亲自或派人过来打了招呼。 随着地位的提高,吕武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以前是他来到新田,需要一家家去跑。 当然了,他现在依然需要去拜访一些地位更高的人,但多少是个转变嘛。 在吕武所有去拜访的人中,程滑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这位总是木着一张脸的老上级,他在见到吕武之后,一些话说得吕武非常尴尬。 没其它,只是程滑责怪吕武为什么要上魏氏的当,率军与郤氏发生对峙。 在外人看来,发生在“吕”地的对峙,全是魏氏或郤氏的错,吕武绝对是唯一的受害者。 会这样,是因为吕武看起来最好欺负。 吕武被训了一通,心里却是非常感动。 世态炎凉甚,交情贵贱分。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前提,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用最苛责的语言去教训。 要不,关他们什么事? 吕武后面去了魏氏那边,只有令狐颗在家。 这位很严肃的长辈接见吕武不到几分钟,有事不得不离开。 回到住所之后。 吕武将家臣召集过来。 “赵孟觐见孟姬乃是韩伯倡议。”吕武环视了几个家臣一圈,问道:“为何?” 跟着来到新田的家臣不多。 近两年,老吕家又招揽了一些家臣。 十来个新收的家臣中,只有一名叫葛存的鲁国人脱颖而出。 这一次吕武带上了卫睿和葛存。 梁兴则是早早先一步来到新田。 国君赐下的住宅,便是由梁兴主持修葺和扩建。 现在贵族的住所一般都很大,导致占地总是动辄几十上百亩。 其实也能解释得过去,又不是贵族的亲人居住,包括了护卫以及仆从,需要的房舍肯定也就多。 卫睿没有开口讲话。 他曾经以为自己擅长的是内政,后来发现军事也干得不错。 但他清楚一点,自己在内政上比不过虞显,军事上比不过宋彬,明白自己的定位。 葛存见卫睿和梁兴都没讲话,以为是在给发挥的机会,先对吕武行了一礼,又分别对卫睿和梁兴行礼,才说道:“臣以为,此时正是赵氏谋得职位的良机。” 吕武点了点头。 老好人韩厥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葛存见吕武认可自己的初步分析,内心变得振奋,又说道:“韩伯敦促赵孟见母,为取宫内信任,使公族不再阻拦;亦可使郤氏不过度防备,更是示好于栾氏。” 根据公开的信息,赵氏的覆灭是姬姓众女上蹿下跳导致,才有了栾氏和郤氏动手之后,更多的家族群狼一般地扑上去。 要是将谁动手,就视为仇人的话? 赵氏在晋国的仇人,着实是太多太多了! 按照葛存的说法。 公族也就只能跟着国君喝喝汤,本身的实力并不怎么样,关键的是他们数量最多。 覆灭赵氏主宗时,郤氏出力最大,事后占的便宜也最多,再来就是栾氏了。 赵武必须做到跟这两家达成谅解,或者至少不再让两家敌视,他在晋国才会有未来。 要不韩厥再怎么庇护赵氏,赵武也就是守着封地过日子,在两家阻拦下不可能有所功业上的建树。 吕武自己有些推测,听葛存用逻辑清晰的话讲出来,不由更通透了一些。 他问:“栾氏与郤氏,可会放过赵孟?” 其实,他知道赵武会崛起,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有考验葛存眼界的意思。 “元帅曾受赵庄子大恩,赵孟乃赵庄子之子。”葛存称呼的是赵朔的谥号,继续往下说道:“元帅攻伐赵氏主宗,赵庄子已逝世。原同(赵同)、屏括(赵括)与赵庄子,不可混为一谈。” 吕武懂了。 栾书攻打赵氏主宗,不等于就要痛恨赵武,甚至可能看在赵朔的份上,会扶持赵武。 可是,郤克一样对栾书有大恩吧? 现在栾书好像也没顾及郤克对自己的恩情,已经在针对郤氏了。 卫睿则是很惊奇地说:“对晋国‘卿’之家,知之详也?” 葛存矜持地说道:“在下出自鲁,年少学文,复而周游列国。诸侯之君,皆久视于晋,莫不小心。若想有所作为,岂可不识晋之众‘卿’。” 这话说得在理又通透啊! 连各个诸侯国的国君都要小心翼翼地盯着晋国的“卿”,想从这些“卿”的一些作为上,来判断应该怎么跟晋国相处。 他们这些注定只能服务于某位贵族,期盼在某家建立功业,积累名声和功劳,好让自己也晋升为贵族一员的人,怎么能不花更多的精力,来关注晋国的众“卿”呢? 只是卫睿和梁兴有些懵。 他们一直想的是充实己身,掌握某个知识,投靠哪家贵族之后,用学到的知识展现自己的价值,没想到除了知识之外,还需对晋国的“卿”做那么多研究。 吕武问及了赵武的事情,主要是想得出一个判断,赵武重新出山对老吕家会起到什么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 葛存分析了一波,几乎都谈到了点子上。 晋国现在的情势比较紧张,有一个覆灭的老牌家族重新出现,能够获得上进渠道,会是一件能缓解国内紧张情势的好事。 老吕家与韩氏、魏氏和赵氏已经确定了共生关系。 葛存说道:“主,与您在‘吕’与郤氏部将对峙相比,赵孟对郤氏更值得留意。” 吕武接下来就问葛存,去见郤至需要注意什么。 这个来自鲁国的家臣倒也实在。 他先问吕武有什么目的,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再来分析郤至这个人。 在葛存的描述中,郤至应该是三郤里面最好打交道的一个。 郤至虽然也骄横,却比郤锜更加讲道理,比郤犨更加的纯粹。 “主。”葛存非常自信地说:“温季与楚国有大仇恨,与之步调乃一,必可得之青睐。” 啥玩意? 郤至跟楚国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听说过啊! 其实,葛存的意思不是私仇,是郤至主张跟楚国分出一个胜负。 吕武没想得到郤至的青睐,只是不想加深矛盾。 谈完了该谈的事情。 家臣分别退下。 吕武闭上眼睛将整个过程回忆一遍,思量葛存的分析与建议。 翌日。 天空的东方刚刚泛白。 早已经起来梳洗并吃完朝食的吕武先派梁兴去郤氏那边,又让葛存去韩氏将韩妏与儿子接过来。 今天,吕武将会前往拜访郤至,再派人去确认郤至在不在家,是因为上次祈奚的事情给起到了教训。 没多久,梁兴回来复命。 他当然没资格求见郤至,只是找郤氏的家臣,以吕武跟郤至有约定为理由,询问郤至在不在家。 得知郤至没出门,吕武也就决定动身。 他们这边离郤氏住宅并不近,过去需要花上将近两刻钟。 走到半路,葛存急冲冲地过来,跟跑在吕武的战车边上,说道:“主,驹伯(郤锜)出新田往鲁国而去。” 吕武比较纳闷,自己不是派葛存去韩氏将韩妏和儿子接回来吗? 就因为自己是个鲁国人,葛存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跑来说这个??? “主,驹伯骄横,出使鲁国必生乱。”葛存好像没看到吕武的表情,又继续往下说:“内患已生,又惹外乱,实为不智也。” 吕武索性让青停车。 他需要询问葛存完成任务了吗?没有完成就必须训斥。 话到了嘴边,却是听远处传来了惨叫声和喧哗声。 街角处突然出现一辆车架。 有车是挺正常的事情,车辕上绑着个肉坦的人,事情就不正常了。 所谓的“肉坦”就是脱光光。 吕武定眼一看…… 尼玛! 那人不是胥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