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要是没有获得卿位,基本上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原因相当简单。 晋国自设立卿位伊始,一两百年来没像近期这么乱过,尤其是一下子没了两个卿位家族,拢共空出四个卿位。 再来是,数十年之内晋国为了获取霸权,有些家族肥了,更多的家族损失惨重。 仅是一场“邲之战”就让荀氏元气大伤,却不独独是荀氏有所损失,很多中小贵族的状况也不好受。 吕武花了十年的时间将老吕家发展起来,时逢大乱期间恰好在实力和名气、威望上面,超越了那些老牌的中等贵族。 原本能够巴望卿位的家族有多少? 其实不难进行统计,大概是十三家左右的样子。 其中包括魏氏这个有力的挑战者,还有祁氏、解氏、籍氏、张氏这四个第二梯队的家族。 所谓的第三梯队的各个家族也就是巴望一下卿位,无法做出有效行动,估计也不敢。 想要获得卿位? 正常情况下不是拥有很强的实力就能获得。 要是有实力就能获取卿位的话,魏氏早就是卿位家族了。 成为卿位家族的前提是有祖辈担任过“卿”,再来才是实力足够,并且还要有足够的功劳。 后面那两项并不是必需的。 比如,中行偃的老爹荀庚担任过“卿”,他是中行氏的族长并代管荀氏;中行氏的实力只能说一般般,他又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功劳。 偏偏中行偃就是能够成为“卿”,还在栾书的操作下,一担任“卿”就是上军佐。 在晋国,上军佐排序下来是第五号人物。 注意! 中行氏实力很一般,中行偃本人没对国家有什么贡献,一下子成为国家的第五号人物。 所以,家族实力以及功劳真不是必要的。 一切只因为这是个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啊! 没有个好爹……,又或者说没个好的祖辈,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一清二白”的出身,认命吧! 好歹是要有个贵族的身份,不然再怎么奋斗都存在天花板,并且一层比一层难以捅破。 第一代人努力打拼,获得一个贵族的身份,为子孙后代打个基础,才是该干的正经事。 当然了,能够碰上了一个风云际会的好时间,也不是不能“一清二白”直接奋斗到顶层。 现在,吕武就是碰上了风云际会的时间节点。 他脑子里闪电带火花,思考国君讲那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以有很多层的理解。 空出来的下军将位置就是留给吕武的。 只是吕武要帮国君达到一些目的。 比如,站在国君这一边,帮助祁奚成为新军佐。 又或者,吕武需要对国君的掌权之路进行鼎力支持? 国君念出了卿位名单,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晋国真不是国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这位国君刚回国,属于要什么没什么的阶段。 光是想让韩厥成为元戎,其实并不是那么好操作。 一旦范氏和智氏反对,国君难道还能硬顶? 那就看范氏智氏想不想晋国再次乱起来。 韩厥以前的名声挺好。 韩氏从不参与卿位家族的倾轧,韩厥总是公事公办从不徇私。 以前不参与卿位家族倾轧是优点。 到了国家大乱需要极短时间内恢复稳定的阶段,韩厥没有任何作为变成了缺点。 在其位不谋其政? 滚回家种田啊! 要是真·伟大,何不出兵平定混乱,什么都别拿。 这事,也就真·伟人干得出来。 韩厥目前唯一还能立住跟脚的只剩下铁面无私了。 而这一点,韩厥马上要自己打破。 吕武没有贸贸然回应国君,需要先想清楚想仔细。 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得到了韩厥的邀请。 韩厥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助赵武得卿位。” 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吕武,脑袋里列出了一排问号。 说好的铁面无私呢? 另外,赵武立下了什么功劳,还是赵氏已经喘过气来了? 吕武没有记错的话,哪怕赵武已经拿回大半个“杨”地,赵氏顶多也就能拉出两个“旅”吧? 他看向了同样在场的赵武,想看出点什么。 现场在的人不多,韩厥、赵武、韩无忌、韩起和杜溷罗。 这个杜溷罗是韩厥的心腹,也是首席谋士。 杜溷罗能在场,足以说明韩厥对他的重视。 一脸腼腆的赵武,眼眸有种叫作希冀的闪动。 话说,赵武今年也就十五岁吧? 晋国的中行偃二十五岁成为上军佐,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卿”。 赵武这是要打破中行偃的记录吗? 听说…… 只是听说啊。 韩厥不是最公正的吗? 铁面无私哦! 果然,道听途说不可信呐!!! 吕武看向韩厥,说道:“我闻君上有意任韩伯为元戎。” 任何人都有理由怀疑韩无忌和韩起是韩厥从街边捡的,赵武其实才是韩厥的亲儿子。 不! 韩厥对待赵武比儿子都上心,几近于当成祖宗了! “此事从何得知?”韩厥这是不知道吗? 吕武说道:“君上亲口所说。” 他有点后悔告诉韩厥了! 国君不是跟韩厥私下聊过吗? 没告诉??? 那为什么智氏笃定韩厥会成为元戎,并且对国君起了怨念。 韩厥陷入了沉默。 韩无忌和韩起下意识对视,露出了极度惊喜的表情。 倒是杜溷罗看着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很是有高人的风范。 几人中最为感到惊喜的是赵武,差点没给蹦起来。 吕武讲那一句的意思挺简单。 老吕家最近风头是多出了点,功劳也不少。 比较奇怪的一点,是什么让韩厥产生吕武能够决定谁出任“卿”的错觉? 只因为吕武在国君落魄的时候,进行过帮助??? 这是特么搞笑吧! 只是有一点,国君回国前要求智罃任命吕武为“阍卫”,后来又除了睡觉和特别情况之外,跟吕武寸步不离。 可能是国君的这种表现让所有人觉得,某种程度上吕武的确是能够影响到国君? 吕武问道:“为何韩伯以为武可举荐卿位?” 这话有点不客气。 却是吕武必须问的一句话。 韩厥看向吕武,说道:“赵武乃是你之姻亲。” 言外之意就是,比起魏氏,赵氏才是吕武应该鼎力相助的那一家。 没有半点牵强的地方。 就是有些理所当然了。 姻亲是一种很虚的玩意,认可的时候能很亲密,不当回事也行。 对于贵族来说,利益的相结合才是最为可取的。 只因为利益结合,翻起脸来谁都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吕武的正妻是赢㜔,滕则有来自韩氏、魏氏和邯郸赵的女人。 能写进族谱中的女人,只有妻子,滕是没资格的。 另外一点,滕生的孩子,母亲只有赢㜔。 后面那一点对滕最为致命,等于他们除了吕武之外,连自己的子嗣都无法依靠。 韩厥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吕武的提问。 这样一来,吕武就不能再问了。 再问,就是特别不客气,会影响阴氏与韩氏之间的感情。 吕武问了其它的问题,道:“韩伯为赵武谋取卿位,决心多大?” 韩厥铿锵有力地说道:“势在必得!” 还是那个说法。 晋国目前正处在风云际会的阶段,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那么,对卿位势在必得的家族就是三个,阴氏、魏氏和赵氏。 吕武的功劳足够,实力也不弱,底牌是先抱住了国君的大腿。 魏氏那边几代人累积功劳和人脉,实力方面早就达标了。 赵武除了出身之外,没有功劳,家族实力偏弱。 关键是韩厥已经打算硬顶着让赵武上位! 一旦韩厥成为元戎,有极大的可能性成功让赵武获得一个卿位。 说有可能,只因为韩氏在实力上弱于范氏,智氏、中行氏和荀氏的联合。 实际上,阴氏在这一场动乱中获利甚多,仅从纸面数据来看,韩氏都有些不如阴氏了。 最为直观的就是,吕武现在单靠自己就能拉出至少四个‘师’,卯足劲绝对超过一个军团的兵力。 而那些士兵绝不是什么新兵,因为他们原本属于郤氏或栾氏。 吕武来一趟老韩家,带着满满需要思考的事情回去。 他实际上应该回封地,只是再次出任“阍卫”一职,国君也没有正式登基,属于绝对走不开。 这么搞,他就需要待在“新田”遥控安置接收了的郤氏和栾氏那些人。 幸好老吕家的家臣早就被锻炼出来。 安置方面正在有序进行,哪怕出现问题也只是小麻烦。 “我都没找到机会替郤溱说话……”吕武迈步在走廊,要过去继续给国君安全感。 郤氏别出的吕氏,则是能够在后面进行操作。 能够那么平稳地接收郤氏的那些人,是建立在郤至的遗命上面。 不得不说的是,郤氏的人对能够并入阴氏也感到幸运。 毕竟,郤氏遭到围攻,注定是要被瓜分的。 吕武有郤至的遗命,理所当然会让郤氏的那些人更安心一些。 在这一场动荡中,吕武仔细地挑挑拣拣,接收了来自郤氏的五千名“徒”,亦兵亦农的“羡”两万七千余,其余男女数量超过八万。 其余物资方面,吕武只看重粮食,财货之类比较慷慨地对麾下的公族和中小贵族,进行高比例的分配。 吕武其实能获得更多的“徒”。 只是他很有逼数,知道不是接收的数量越多越好。 这个“徒”就是“士”的阶层,也就是武士。 而“士”是有自己恒产的阶级。 接纳“士”不但要分配土地,连带住所、奴隶和一应生活物资,都是需要进行安排的。 如果吕武贪婪一些,像智氏和范氏那么干,起码能获得二十万以上的人口。 关键是吕武怕一次性增加那么多人口会消化不良,再来是需要运营人设。 他再一次见到国君,看到的是国君正趴在案几书写着什么。 回家时,他也接到汇报,知道智罃和士匄过来了。 目前,智罃和士匄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视国君正在书写。 “韩伯唤你?”智罃说话声音不大。 国君像是刚知道吕武过来,抬头招呼了一声,道:“寡人查阅深觉有异。为何武上纳如此之多?” 啥意思? 就是,吕武作为一路大军的指挥官,上缴的战利品数量有点多了。 智罃脸色僵硬了那么一秒,换上比较假的笑容。 士匄则是用埋怨的目光看着吕武,绝对是在郁闷吕武也太老实了。 这里,吕武就不得不进行解释。 他们这一路并没有遭到郤氏的顽强抵抗。 双方的伤亡都很轻微,破坏也小,得到的战利品自然就多。 国君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至于为什么栾氏抵抗坚决,郤氏又为什么不抵抗,他不会那么无趣地去过问。 他就是提醒一下智罃和士匄,做人不要太贪婪。 智罃很识趣地说道:“尚有缴获正在途中,不日便会抵达。” 国君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 士匄暗自感概道:“我果然还是太嫩了呀!” 他一样表示范氏这边也有战利品正在来‘新田’的路上。 说完,他却是后悔了。 不是后悔什么。 智罃想获得元戎的位置,国君没有对卿位正式任命之前,肯定是需要迎合国君。 士匄很清楚自己这一届没可能当上元戎,不是那么需要讨好国君的。 “我就多少意思意思,免得过于前后不一。”他如此想道。 真实情况是,老范家都已经吃进肚子,不想再掏出来。 国君又问了一些问题,国内问的是什么时候能够恢复稳定,国外则是着重询问楚国都在干什么。 大部分时间是智罃在回答。 智罃提到楚国时,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干货。 也就是,他曾经跟吕武提过的观点,认为跟楚国正面死磕,赢了晋国也会元气大伤,需要分几个步骤来拖垮楚国。 国君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又问一些比较关键的问题。 比如,怎么个拖垮法。 智罃几乎是有问必答。 现场成了智罃的讲堂。 有学生国君一人。 吕武和士匄则是纯粹的听众。 他俩哪怕是有些想说或补充的地方,看智罃那么卖力也知道该缓一缓,要不就是结仇了。 说通透一些。 智罃还是没放弃争取元戎的位置,希望用自己的正治理念来获得国君的认可,得到成为元戎的任命。 这一谈,直接给谈到深夜。 等待智罃和士匄双双离去。 吃宵夜时,国君问了吕武的一些看法。 吕武这才对智罃的一些想法进行补充,又提出了几个比较新意的观点。 国君像是纯粹进行感概那般,呢喃道:“韩伯并无主张啊……” 看来,国君上一次见韩厥,是问韩厥有什么主政的理念? 而韩厥没拿出什么干货。 吕武眨了眨眼睛,脑子有点活络,想道:“我要不要提醒智罃再加把劲?” 他需要思考,谁当元戎对自己最有利,再来决定要不要进行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