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戎,联军在逃!”解朔急匆匆过来了。 那么就是说,反晋联军挂起免战牌,准备了一天之后开溜啦? 这是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采取了最为无耻的利用礼节,又无视礼节的逃跑! 现在是什么年头?是要干仗需要提前约时间,开打哪怕是想跑也要告知敌军的年代啊! 没开玩笑,真的就是想撤军都要提前告知,决不能悄悄就那么溜了。 就拿“鄢陵之战”的例子来说,楚军察觉到打不过晋军连夜逃奔没有派人会知说事,导致楚国被天下人笑了好几年,搞得那一段时间楚人在国外根本抬不起头来。 “逃奔?”吕武说不干涉士匄的指挥,那就绝对不会去进行干涉。 春秋的战争基本没有派遣斥候或侦骑这么种措施,一般就是打堂堂正正阵战,不搞什么阴谋诡计,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吕武每战必定会派出人手进行侦查,能够做到对战场最大努力的动态掌控,早就发现反晋联军有撤退的迹象,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士匄。 这么一件事情,吕武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以当前的“三观”来说,只要身为贵族,任何一名个体不接受什么任务,发现了什么和将要做什么都有最大程度的自由,任务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于自己无关,哪怕是发现了什么,进行提醒都属于一种多管闲事。 下位者发现敌情,他去向上位者禀告,得到的也许不是感谢,将被上位者口头感谢,实际则是上位者内心里觉得受到了挑衅。 就你能是吧! 当老子是白痴??? 吕武当然是上位者,问题是他将指挥权交给了士匄,多余的干涉极可能让士匄认为没有得到信任,乃至于会让士匄心生怨怼。 千万不要觉得上面讲的事情很荒谬,有时候现实远比任何演绎作品都要离奇,做了好事不被感谢,反而跟受到帮助人结仇,很是屡见不鲜的! 当然了,如果是反晋联军要给晋军挖坑,吕武必然会对士匄的指挥进行干涉。 那不是反晋联军要逃吗?他们逃跑的方向还是楚君熊招所在的“圉”那边。 吕武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很乐意看到战局是这样的走向。 在反晋联军逃跑的消息传来之后,士匄并没有对吕武进行请示,立即下令彘裘率军追击。 彘裘统率的当然是来自范氏的军队,他们前往追击的同时,其余的晋军开始扫荡反晋联军丢弃不管的营盘。 “联军伤患亦多。”士匄可算是来找吕武了。 他们见面的地点在宋军丢弃的营盘之内。 看样子反晋联军的撤退准备还是不够充分,不但丢弃了众多的伤患,连带很多军资都被遗弃。 “我已命人点算物资。”士匄说道。 吕武笑着说道:“俘虏若能救治,行之以德于我有利。” 现在暂时还无法得知反晋联军被丢下多少人,来到宋军营盘的吕武一圈走下来,目测光是宋军就被丢下七八千人。 这七八千的宋军士兵,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染上风寒,极少数才是受了利器所伤。 吕武猜测宋军将能带走的人都选择带走,不是他有多么聪明才得出这个结论,完全是宋军接连损失那么大,将会导致宋国君臣相对爱惜士兵。 现在染上风寒了该怎么办?其实就是一个凉拌的下场,依靠身体素质硬挨过去,挨不过去就死掉了事,喝药、吃药什么是不存在的。 “需将病患区分、隔离,不可使之任意排泄。”吕武在晋军就是这么干的。 在当前的历史阶段,大规模的风寒不具备传染性也就算了,一旦是一种流传性的感冒很快就会演变成为瘟疫,再传播开来会死的人就多了。 春秋时期对怎么处置感冒患者,各国都有自己的讲究。 比如说在晋国会严厉禁止染病者乱跑乱窜,外人不会去隔离区,将会由病患互相照顾病友。 这样做对患病者固然有点残酷,对其他健康的人则是极度负责。 所以了,翻看史书的话会发现一点,几乎看不到晋国有大规模传染病爆发的记载。 在当前阶段,有史记载的大规模疫情发生在公元前673年,当时正是齐桓公在位,也是管夷吾执政阶段。 而当时的齐国并没有采取任何隔离措施,导致了疫情在齐国全面爆发,关键是齐国在那个时候还向鲁国开战,是不是疫情哪怕全国蔓延对齐国的影响也是不大? 士匄也就是过来告知吕武自己将要率军离开“斗首”的消息,没打算去管反晋联军留下的病患,物资则是希望后面能够得到分润。 “此间之事可交予下军将?”士匄可不敢点名让吕武来弄。 吕武肯定会离开“斗首”前往“圉”参战。 另外,“斗首”的战事会以追击战作为结尾,再往后晋军的指挥权将会转到吕武这边,作为中军佐的士匄老老实实当副手就行了。 在晋军中当“后茅”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并且责任方面有点多。 所以,吕武听到了士匄的建议必须进行思考。 那个“后茅”是个什么玩意?就是殿后部队呗。 晋军这边叫“前茅”、“中茅”和“后茅”,顾名思义就是前、中、后三批部队,一般比较重视前军和殿后部队,对中军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 一般情况下,来自各个诸侯的部队会被晋军放在中军,原因显得相当现实,主要就是不相信诸侯军队的战斗力,没奢望他们能够作为第一批投入战斗的部队,害怕他们当殿后部队被击溃会连累到晋军。 解氏的家族军队在一年多的交战状态下,仅存的战斗力也就八千多人,作为殿后部队显得有些少了。 那么,想让解朔来指挥殿后部队,肯定需要安排中小贵族的部队过去。 晋军的战斗力比诸侯高,但是也要看来自哪个家族。 晋国卿位家族的军队战斗力肯定会比中小贵族更强悍。这个是平时能获取物资以及自信心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在自信心上面。 “郑军一部并未往‘圉’而去。”吕武说道。 士匄知道这个消息吗?看他一愣神的表现,明显不知道那个消息。 “如此,韩氏亦殿后。”士匄说道。 解氏加上韩氏?吕武点头认可下来。 没有前往“圉”的郑军约在两万左右,他们的行军路线是往“新郑”,不能排除调转回头的可能性,该提防总是要提防的。 吕武等士匄离开喊来了宋彬,吩咐道:“抽调六千骑兵,再调一‘师’,命周边将士协同,由你亲自前往追击郑军。” 他们攻占了“新郑”以及周边的城邑肯定要留下守军,就是除了“新郑”那边有一个满编“师”之外,其余周边城邑守军的数量偏少。 宋彬并不是第一次统兵作战,没有感到什么紧张地给答应下来,又问道:“如遇郑军,是否劝降?” 不是什么多此一问。 他们不但控制了“新郑”和郑国的许多城邑,还将郑国在“新郑”的君臣一锅端,有的是让那一支郑军投降的手段。 吕武答道:“如统兵之将乃是子产,无需劝降。” 其他人还可能被逼降,子产没有可能的。 子产也是郑国的公族,并且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哪能没有想到回转“新郑”的两万郑军极可能会成为郑国最后的希望? 他们尝试夺回“新郑”的行动成功,必定会在接下来死守“新郑”,无法迎回郑君姬恽的话,子产最大的可能性是再挑选一人登基成为郑国新君。 吕武有想过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琢磨了很久知道具备可操作性,关键在于子产能不能过自己心里那一关,再来就是会让范氏很恼火。 所以,哪怕吕武真的想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绝对不能让范氏察觉到阴氏在里面的操作痕迹。 吕武不是答应士匄会配合灭掉郑国,怎么还想着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呢?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阴氏已经将能干的事情都干了,轮到范氏去接管阴氏让出去的城邑,搞到子产光复了一些城邑,又或是跑去没有沦陷的城邑登基,不关阴氏的什么事,只能是范氏自己无能呀。 后面,吕武得到了相对准确的数据,反晋联军丢在“斗首”的人员多达三万余人,倒是各类的物资比较少,以粮秣的数量最少。 他们追上了先期开拔的部队,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圉”的周边。 “敌军抵抗愈加坚决。”士匄脸色并不好看。 反晋联军在撤退时丢下同袍,带走了能带走的粮秣,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如果不是想着继续交战,他们才不会费尽心思带走更多的粮食。 导致士匄脸色不好看的最大原因是彘裘在追击是撞上了楚国的“左右广”,一个照面楚国“左右广”给了彘裘统率的晋军一个狠的。 总的来说,彘裘战败了,并且败得有些惨,两个“师”一万五千士兵只有不到六千脱离战场,其余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要么就是失踪。 一下子没了九千左右的兵力,以总数量来说对范氏的打击不算致命,对彘裘的打击则是不轻,再来就是让反晋联军的士气被挽救了一波。 吕武已经知道战事过程。 负责追击的彘裘一开始挺顺利,一再追上敌军吃掉了一波又一波,可能是战事过于顺利让他们有些飘了,明明足够靠近“圉”还是不知道收敛,然后被躲藏于某座山头后面的楚国“左右广”在山体拐角处拦住,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 这是楚国的某个谁又玩“吾乃蛮夷”那一套吗?有点不太好判定呀。 毕竟,晋军是在追击诸侯败军的时候碰上楚军,不是那种明明约好摆开阵势交战,晋军追击,楚军拦截,怎么看都跟交战礼仪无关。 吕武问道:“楚君招何在?” 反晋联军那边的营盘占地面积颇大,离得远无法辨别哪杆大纛是楚君熊招的“王旗”呢。 士匄指向了某个小山包,说道:“便在此处。” 吕武看过去,只能看到营盘的轮廓,里面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 “命张老前往谒见楚君,相邀阵前一会。”吕武说道。 士匄皱了一下眉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尼玛。 哪怕是突然遭遇,范氏两个“师”却是在面对楚国“左右广”时遭到惨败? 士匄后面很详细地问了情况,听彘裘的说法,楚国“左右广”算不上是偷袭。 那么就是双方都没想到会碰到对方,一阵突兀碰上的接触战,范氏没了八九千士兵,猜测对楚国“左右广”造成的死伤估计只有千人不到? 这件事情士匄很介意。 即便是楚国“左右广”都是重步兵,范氏因为追击状态不成队形,战损比方面着实也是打得太难看了啊! 吕武入营,召集资格够的人前来开会,第一件事情问的就是为什么会在楚军那边遭到惨败。 晋国这边没有“败军杀将”的习俗,该追究战败责任还是要的。 彘裘没做什么避实就虚的混账事,老老实实将战斗过程讲了一遍。 没有等吕武说点什么,一直在忍耐的士匄站了起来。 “元戎,请予范氏雪耻机会。”士匄先说完再行礼,强调道:“楚军‘左右广’之勇举世皆知,范氏亦非弱旅!” 是呢,楚国的“左右广”是精锐,还是天下人都承认的那种,并且“左右广”一次次用辉煌的战绩来证明强军的威名。 有那么一件事,阴氏的军队跟楚国的“左右广”正儿八经地较量了两次,说是侥幸也好,讲些什么缘由都行,反正两次交战都是阴氏军队获胜。就是……,阴氏这边消耗的箭矢着实太多,伤亡方面也挺大的。 吕武环视了众人一圈,说道:“我内乱不平,因而此次征战意义重大,不可使诸侯小觑于我。” 士匄再次行礼,看上去出战的意愿很坚决。 “如此……”吕武看向士匄,有那么点不苟言笑,说道:“许胜,不许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