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一边倒的作战,也是一场乏善可陈的交战。 没有谋略上的碰撞,不存在什么尔虞我诈,有的只是赶路、冲锋、杀人、劝降,然后结束。 出现困难的是追逐逃离的胡人以及牧畜,用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远要超过正面交战。 吕武不止一次在内心里发表过感慨,要是胡人一直这么傻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一直到汉初之前,胡人的内斗其实一点不比中原列国少,甚至远比中原列国要激烈。 没有出现强权人物统一胡人,他们也就难以对华夏文化圈造成足够的威胁。 通常是中原的一个列国就能逮着胡人打,或是一个方面军就能震慑让胡人不敢南下。 需要等待第一个草原天骄冒顿统一了草原,游牧民族才成为农耕民族长期的威胁。 其实,也是冒顿做到了让中原王朝屈服,首次给了胡人信心,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压着中原人打,开启了游牧民族长时间对农耕民族的压迫。 不然在冒顿之前,游牧民族在对上中原王朝后,其实没打就自己先心里虚了。 信心一直很重要。 很多事情明明能够做得到,只是因为自信心不足,变成了做不到。 像现在,中原人在面对胡人时,固然有兵器和甲胄上面的优势,更多的是因为对自己信心十足,一个士兵就敢追着十来个胡人杀。 而那十来个胡人要是不胆怯,他们哪怕被杀伤杀死几个,剩下的人咬也能将晋军士兵咬死。 偏偏胡人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就不存在返身一搏的胆气,被杀死一两个后,跪倒在地上求饶了。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感觉到眼角一凉,耳朵里开始传来了雨点滴在甲胄上的声音。 片刻,下起了磅礴大雨,使得人的视野变得模糊。 “主?”卫睿最近的戏份有点不足,冒雨跑到吕武战车边上,大声询问道:“是否进入狄人帐篷躲雨?” 吕武看向还在追杀敌人的己方士兵。 胡人四散而逃。 晋军士兵几个就敢追一大群。 旷野之上到处都有人在逃奔或追逐,渐渐被大雨掩盖了身影。 又没大喇叭,他们也没有携带“钲(zhēng)”这种工具,甚至连战鼓都没有。 话说,怎么短时间内让部队知道上官的命令? 做却还是应该做的。 医术不发达的年代,并且全军就没一个医生,感冒就有生命危险。 他们已经达到了作战目标,没有必要冒雨继续行动。 吕武命擅于骑马的人,散出去通知己方部队回来。 雨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相反越下越大。 做好了一名统兵者该做的安排,吕武在卫睿的引领下,来到一个面积颇大的穹庐。 他走进去,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看到里面有七八人跪着。 而这些跪着的人后面,站着几名老吕家的武士。 他再仔细一瞧,跪着的都是些女人,看上去还挺年轻。 没看错的话,好像都是白种女人? 这是老吕家的家臣知道吕武的癖好啊! “主。”卫睿请吕武过去主位坐下,一边汇报道:“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俘虏敌众四千七百余人、缴获……” 那些跪着的女人有动作了。 她们挪着膝盖,有的开始煮马奶或什么奶,渐渐穹庐内有了奶香味;有的则是开始扒衣服,只是等她们要将吕武的脚放进自己怀里取暖时,看到的是两条被金属包着的腿;一些则是搬来了肉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吕武没理会那群女俘虏,听完卫睿的汇报,要说话时穹庐外有人高声求见。 得到同意进来的是霍迁。 他看到帐篷内的阵仗先是一愣,应该在内心评价“会玩”,行礼后才说:“旅帅,不见雨势减弱,我军是否在此暂驻?” 部队其实有携带遮雨工具,也就是一定数量的蓑衣和斗笠。 只是吧,哪怕现代的雨衣都不一定能保证不湿,何况是现在的雨具? 吕武之前已经命令拿出斗笠和蓑衣,让有遮雨工具的士兵继续追杀逃跑的胡人。 当然,肯定也要安排警戒的人手。 他还命令辅兵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就是煮姜汤,煮好后分给将士驱寒。 也就是老吕家出征还会带上足够的姜,数量方面还不少。 所以并不纯粹是因为吕武好享受,只是想的比其他人多,有备无患的动力在驱使。 而这,不就用上了? 要是翻找老吕家的携带物资,其实还能找到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吕武没抬头,说道:“吩咐下去,宰杀牛羊,全旅放开了吃。” 凌应“诺!”,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大步离去。 跟吕武有肉吃已经不止是老吕家众人知道,归在他麾下的将士,也享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并不是他拿出自家携带的物资散财,是作战就会有缴获。 而没有回去缴令之前,他这个旅长多多少少有点权利,杀些牛羊不在话下,肯定是要让厮杀了一阵的将士吃顿好的。 一旦回去后将战利品登记上缴,就该等着下一步的分配了。 下雨天,旷野能烧的东西肯定是湿了。 胡人虽然社会等级不高,可他们有自己的储藏手段,只不过木头不会多,一般是储备马粪。 他们攻下营地,又在里面歇息,合适吗? 其实,要看是在什么年代。 工艺技术和医疗技术不够发达的时代,除非是必须去那么干,要不心再大的将领都不敢让军队冒雨行军,更别说是冒雨发动进攻了。 这里的前提就是,感冒发烧缺乏药到病除的特效药,乃至于连中医药都缺,淋雨是真的会致命,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了,遇上了下雨天,不但吕武这支部队需要避雨,其他人也是需要的。 这雨一下就是大雨细雨交替着下了两天。 等待天气重新放晴,新的麻烦出现了。 “地面泥土松软……”吕武看了看战车移动时辗出来的深深车辙,再看看自己一踩就陷进去几厘米的脚,皱眉对霍迁问道:“可联系上友军了?” 霍迁一样在皱眉,答道:“禀旅帅,派出之信使并未归回。” 白翟大军将自己的后勤部队分成了四股,散在了了大军后方的很大一片区域。 吕武这一个“旅”并不是跑得最远的一支。 黄召那一个“旅”才是出击最远的晋军。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要率军回去,必须要与黄召取得联系。 这么做的原因并不复杂,总是需要保障友军的撤退路线,免得友军按照原路退回来,却是一头撞上了敌军的大股部队。 “如此啊……”吕武想了想,说道:“敌军必约定几日取粮,粮不至必生疑。” 简单的说,白翟在前线的大军肯定是需要补充粮秣,不是前面的大军派部队来取,就该是后勤部队派人送去。 超过了补给期限,时间短了,还能解释是被意外耽搁;时间一长,傻子都该知道出问题了。 吕武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敌人当成傻瓜来看待,很清楚真有这种想法,自己才是一个傻瓜。 “再派!”他需要保证黄召的后路,却不会傻傻留在原地等,复道:“俘获、缴获处理妥当,全军缓速向南开拔。” 霍迁应命离去。 事实上,下雨过后地面变得松软,并且泥土里有着不少的水份,一再经过反复的踩踏或辗压,必然是会踩出一条泥泞的道路,想快速行军也办不到。 他们向南缓速行军的第二天,派出的第一批信使回来了,禀告黄召所部已经在向南撤退。 至于黄召有没有顺利完成使命之类? 信使只能依靠自己的所见所闻判断。 毕竟,黄召才不会对信使多说什么,吕武也不是他的上司。 两个“旅”并不需要会合。 吕武这个“旅”在前面开路。 黄召统率的“旅”沿着他们走过的痕迹,一路南下也就是了。 只是,他们少不了一路去踩泥泞地。 花了两天的时间,吕武跟程滑完成会合,缴令的同时,知道了“交刚”那边的情况。 白翟大军进逼到“交刚”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士燮(范文子)率领一部分“上军”出城,与白翟大军交锋了一次。 他们逼迫白翟大军退后了二十里。 随后,出城的“上军”直接在距离“交刚”十里外的旷野扎营,与“交刚”形成了掎角之势。 吕武问道:“‘帅’,白翟兵力如何?” 程滑无声地摇了摇头,也不清楚是不知道,还是觉得没有对吕武说的必要。 “你等辛苦。”他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道:“下军将令我‘师’,当即南下与之会合。” 所以,是“交刚”那边的战况对“上军”不利? 吕武以为程滑是要马上开拔,没想到还是拖了两天,等待出征的各个“旅”全回来,才正式下达开拔的命令。 他们向南走了三天,与韩厥亲率的主力完成会合。 然后,又是花了六天,半路击溃了一支大约四五千人马的白翟部队,抵近到距离交刚大约十五里外的东北侧。 那支白翟部队就是要去后勤部队获取辎重的。 “下军”的到来能被“上军”以及“交刚”城内守军看到。 当然,将营地驻扎在“交刚”西北方向约三十里的白翟大军,肯定也发现了“下军”的到来。 吕武却是有些纳闷,明明能从白翟的背面直接发起突击,不理解韩厥为什么要绕到东北侧。 后面,吕武又知道了一件事情。 韩厥派出了一名“军尉”去白翟的营地,当众告诉白翟的首领,说是感谢款待和赠予,他和所有“下军”将士对那些马、牛、羊,包括俘虏和其余战利品,感到非常的满意。 这是啥情况? 品,细细品! 袭击对方的后勤部队,一阵杀戮与缴获,还特地派人过去感谢? 吕武有很大的好奇心。 白翟有没有首领被气吐血,或是被直接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