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符三年三月二十八日,是本次庚辰科省试放榜之日。 本次庚辰科省试与以往不同,就是因皇帝赵煦驾崩,赵佶悲痛欲绝,无法举行殿试,因此取消殿试,直接决出状元、榜眼、探花、三甲。 因此三月二十八日的放榜格外引人注目,诸路举子、东京百姓早早的聚集在了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榜下捉婿”之官宦、富贾等人也是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了此处,准备“榜下捉婿”。。。 要知道这次“捉”的可不是一般的进士,而是有可能捉到状元、榜眼、探花啊,如此引人发狂之事,岂能不使众人是准备豁出性命,大干一场? 因此此时东京城中的官宦之家、富贾之家、豪门之家,特别是富贾之家更是全家出动,家中能动弹的男子是蜂拥而至,卷起袖子,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般的,准备豁出性命,拼死一搏,抢个状元回家。 若真能抢个状元回家,那么全家上下都会笑昏死过去,将会是门第闪耀出绚丽的光彩,将会是福泽千秋万代。 如此激动人心之事,怎不使人热血澎湃? 三月底,寒冬早已远去,春季早已降临,二十八日这天,天公也是极为做美。 昨日一场春雨带走了寒冬的一丝残余,今日太阳早早就挂在了半空之中,天空是一片晴朗。整个东京开封府像刚刚清洗过似的,特别清爽,空气十分新鲜,呼吸一口,均是感到甜丝丝的。 在这个晴朗、清爽的日子,除了“榜下捉婿”之人、开封府看热闹的百姓之外,诸路三千余名举子也是齐聚宋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 此时礼部礼部贡院南院之前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是热闹异常,比开封府任何大集、庙会等等都要热闹许多。 从古至今,“金榜题名”是每一个学子的梦想,“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对于他们来说,省试结果的揭晓是人生的重要时刻,是决定一名学子是龙还是虫,决定一名学子是穷困潦倒还是飞黄腾达,是决定一生命运的极为重要的时刻。 李三坚也不例外,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已经苦读了七年有余,加上元符三年,李三坚已经苦读了八年了,八年时光,已经将一名羸弱的少年变成了一名如玉树临风般的青年了。 期间的酸甜苦辣,只有李三坚自己清楚,旁人根本是无从了解的。 此日李三坚也是在山魁、许彪的陪同下,早早的来到了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等待省试结果。 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本也强烈要求要来的,可被李三坚万般阻止住了。 放榜之日,人山人海的,万一将符二娘挤出什么好歹来,李三坚将会是万死难赎其罪的。。。 李三坚此时的心情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决定自己命运的就在那几张黄纸之上,李三坚岂能不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得手心冒汗,只不过李三坚装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哎哟,哈哈,李。。。翰韧兄,可找到你了,弄球多人,累死老子了。”正当李三坚忐忑不已的时候,成都府举子刘安节不知道从哪里挤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挤到李三坚身边,哈哈大笑道。 如此人山人海,他能够找到自己,也真够难为他了,李三坚暗暗好笑。 “元承,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两人自省试过后,就再也没见面了,于是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对这个小个子、猴精猴精的刘安节有不少好感。 “还能到哪里去撒?除了游山玩水之外,就窝在被窝头,京师的天太冷了撒。”刘安节笑嘻嘻的答道:“那天老。。。我去吹台,还看到一对神仙呢,真是漂亮惨了,只不过两个神仙搂搂抱抱的,有伤风化啊。” “你。。。你。。。”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咋子?你咋个弄个神情?隔太远了,没看到好清楚,不过远远看着就似月弄丽绝一般啊。”刘安节大大咧咧的笑道。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若自己丑行被刘安节看到,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哎,翰韧啊,你说我们两个会榜上有名吗?”刘安节随后愁眉苦脸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一切全凭天意嘛。”李三坚两手一摊答道。 “全凭天意?这个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撒?”刘安节笑道。 “哦,我是说过,可现在这个样子,为兄心中实在没底啊。”李三坚答道。 赵煦归天,赵佶继位,李三坚当初心中还有有些把握的,不说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应该能够榜上有名,可随着数月过去,李三坚心中越来越没底了。 朝廷贡举不是说你与何人关系密切,就能够高中的,贡举涉及到万千士子的命运,涉及到千家万户,因此科举基本上凭的是腹中真材实学,朝廷选才也必须公平、公正,就连皇帝也不敢随心所欲的,否则必将会引起天下士子乃至天下百姓的不满,会引起天下动荡不安的,因而皇帝也要慎之又慎。艳艳电子书 而科举文章除了文理通顺,文章、文字功底深厚等等之外,剩下的就是你所阐述的观点是否能够打动主试官们的心,若是连主考官这一关都过不去,皇帝也不敢直接将你的名字加入奏名进士名单的。 李三坚是曾经的端王府幕客不假,与赵佶关系密切也不假,可赵佶所能给李三坚的只能是恩荫或者直接授官,授官也基本上是武官,并且是无关痛痒的,是无实权的官爵,而绝不是科举,绝不是功名,除非你考了无数次,并且年龄已老。 因此李三坚就一定能够榜上有名吗? “元承,你今后打算如何?”李三坚不愿意再说这件事了,于是问道。 “还能有啥子打算?”刘安节闻言愁眉苦脸的答道:“考不中就回家种田去撒,考中了就把老汉接过来在京师耍两天。” “老汉就是爹爹。”刘安节见李三坚满脸狐疑,于是解释道。 刘安节与李三坚一样,也是个贫寒士子,川蜀家中母亲早亡,其父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刘安节三兄弟拉扯大,此时家中一贫如洗,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刘安节的身上。 “状元来了,状元来了。”两人正在闲聊之时,人群之中忽然发出一阵骚动,一人在许多士子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 状元?李三坚、刘安节闻言心中暗暗纳闷,此时还不到放榜的时刻,哪里来的状元? 原来是他?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后,心中暗道。 来人确实是状元,不过是绍圣四年丁丑科的状元何昌言。 何昌言如花簇锦攒般的被众士子簇拥着向李三坚走了过来。 众士子也是纷纷挤到了何昌言身边,沾一沾状元的喜气,以求得到一个好兆头。 “李翰韧,别来无恙乎?”何昌言走到李三坚面前笑问道。 何昌言此时已是宋官员了,因而此时言语倒是平常和,可却是腆着越来越大的肚子,一身八品官服,双手扶在犀角饰革带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绍圣四年,丁丑科状元何昌言授官承事郎、签书武宁军节度判官公事,三年任期满,磨勘过后,此时就回到了京师,等待转迁他官,这次何昌言有很大可能留在京师作为一名京官,甚至是朝官,心中是好不得意。 何昌言在京师等待之时,左右闲着无聊之际,就来到了礼部贡院,看一看此时庚辰科科举的盛况。回忆一下当年的荣耀。 何昌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看见了李三坚,于是走过来跟李三坚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兄长,小生。。。”李三坚见状只好拱手说道,可话未说完,何昌言的一名仆从就打断了李三坚之言。 “此为承事郎、何判官,哪个是你的兄长?一名学子,连敬语都不知道吗?”此名仆从狐假虎威,冷冷的说道。 “哎,不必如此。”何昌言笑呵呵的制止了仆从道:“李翰韧可是当年的岭南才子呢,虽说当年下第,可此次贡举必将会是金榜题名呢,不可小觑于他。” 何昌言话虽如此,但话里话外嘲讽之意是十足十,周围的士子闻言顿时就离李三坚远了一些,免得沾上了李三坚的晦气。 周围紧紧盯着李三坚、刘安节,准备下手“榜下捉婿”的人群闻言也是大失所望,纷纷离开了两人。 虽说上次落第,这次也不一定继续落第的,但一般来说,上次考不中,这次考中的几率相对要小得多,因此这些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其他举子身上去了。 “才子不敢当。”李三坚闻言倒也没生气,神态平和的拱手说道:“岭南举子李三坚见过绿八哥相公。” 何昌言闻言顿时尴尬不已。。。 “哈哈哈哈!” 周围人群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刘安节更是笑得弯下了腰。 元丰改制之后,宋之官服共分三种颜色,四品之上着紫装,六品以上着绯装,而九品以上就着绿色官袍。 对于八品以下,久久无法更换官袍颜色,始终穿着绿色官袍的官员,东京百姓就送给他们一个戏谑的称呼,就是“绿八哥相公”。。。。 “噗呲!”不远处发出一声女子的笑声,笑声很轻,在嘈杂的人群之中,不用心听根本听不清的。 “哈哈”女子身旁一名九岁左右的男孩牵着女子的手笑问道:“姐姐,他就是姐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