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去春来,春深夏至,夏往秋来,秋去东来,时光如流水,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到了宋政和七年十一月。 宋政和八年秦凤路秦州永宁寨。 永宁寨为蕃部大马家族聚集之地,宋朝廷敕封大马家族的阿厮铎为本族军主,驻守在永宁寨之内。 秦州近边,蕃部大马家族、鬼留家族,此二族人马颇多,为秦州近边两个最大的蕃部。 大马家族军主名为阿厮铎,鬼留家族军主名为朗嘠,领部族人马驻扎在圆川寨。 永宁寨、圆川寨均是宋朝廷诏令,由秦州官府出资修建的堡寨。 所谓堡寨,就是指围以土墙木栅的战守据点。 宋以步军为主,而夏人善骑,为了对付夏来去如风的骑兵,宋就在宋、夏边境修建了大量的堡寨,修建了大量的城池,如狄青筑招安寨、范仲淹筑大顺城、种世衡筑细腰城,且皆卓见成效。 经略堡寨也是宋无奈之举,以步对阵骑兵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禁军号称大宋精锐军队,可实际战斗力却远不如西北诸路的土生土长的蕃军,尤其在骑兵、骑射等方面,因此使用堡寨战术也是北宋无法收复失地这个尴尬事实的无奈之举。 这也是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新建黑旗军,宁可招募蕃人的主要原因。 李三坚早已看出了此处关键。 久而久之之后,夏军只要看见与其对阵军队的旗号为禁军的,反倒是大喜过望,若是看见是宋蕃军旗号,说不定还会避而远之呢... 同时也是久而久之之后,宋西北禁军与夏军对阵之时,故意使用蕃军的旗号,而蕃军却用禁军的旗号,从而令夏军上当受骗... 经略堡寨不纯然是守势的军事行动,也可以是攻势的军事行动。因为筑城意味着占地。在自己的边界内筑城,固然是巩固边防的有力手段;而在对方的领土上筑城,则变成掠夺别人的土地、 堡寨战略为宋真宗朝范仲淹、沈括、王韶等人所推行的,且十分切合宋军的实际情况 堡寨之中,会驻扎一小支宋军。除此之外,蕃民还必须要定期操练,以提高战斗力,闲时为农,战时为兵。那么作为回报,在这个堡寨之中的蕃民可以免除大部分的赋税,并且修建堡垒的资金由官府提供。另外,为了激发蕃民守卫土地的热情,宋朝廷决定可以让蕃民拿着斩杀的敌军首级换取赏赐。在金钱的刺激之下,北宋边境地区的蕃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有力地阻挡了西夏的进攻。 随着西北边境安定,朝廷决定开始步步蚕食西夏的土地,在西夏境内修堡寨,恨不得修到夏国都兴庆府去...由于堡寨修筑速度非常的快,很快一系列堡寨的规模甚至到了城的地步。除了满足自己蕃民的生产生活需要,甚至还建有军需仓库。每个堡寨驻扎小规模的骑兵部队。这些堡寨除了防御,还有探查和袭扰敌军的作用。 堡寨战略一经推出,便取得奇效,筑城、寨于敌境,宋便居于主动之地位,步步蚕食西夏的土地,夏军便落在了下风,居于被动之地位, 西夏恨得是牙痒痒的,却又是无可奈何,只好与宋反复争夺、摧毁这些修在眼皮子底下的城池、堡寨,但夏军这边集兵损兵折将,花费大量时间攻取、摧毁几个城池、堡寨,那边宋又修起了许多的城池、堡寨... 堡寨战略唯一的缺点或者说弱点就是修建堡寨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且耗时较长,宋、夏之间长达数十年的战争也因此耗损了巨量的国力。 目前秦州有堡寨一百余座,近两百座的样子,其中永宁寨、圆川寨为较大的堡寨。 宋政和七年十一月又是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雨雪连绵不断的,使得道路异常的泥泞难行。 不过恶劣的天气并未影响到永宁寨蕃民过节的心情。 今日为“牛王会”,为蕃人的一个较为盛大节日,相传此日为牛王诞辰日,因此永宁寨的蕃民于此日去牛王庙烧香、点蜡、烧纸钱,并宰羊杀鸡的,祈求牛王菩萨保佑平安。 今日除了是“牛王会”之外,还有就是永宁寨的军主阿厮铎的大喜之日,年已五十余岁的阿厮铎又纳了一房年仅十五岁的小妾... 阿厮铎在寨内自己的居所,早已将一切喜庆之物准备妥当,同时来自各寨的宾客已经到来,宾客盈门的,自己与新纳小妾也已换上了喜服,一切准备就绪,只差一名贵客,可左等右等的,就是不见踪影,且没有任何消息。 “这大冷天的,我说阿厮铎军主啊。”一名来自永固寨的寨主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于是一边伸手烤着火炉一边问向阿厮铎道:“那人到底会不会来啊?”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美酒果蔬等等,是无比诱人,且早已过了饭点了,诸宾客早已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的,是饥渴难耐,天气还这么冷,众宾客恨不得早些大快朵颐。 可此名贵客身份极是不一般的,若是他亲身前来,将会令阿厮铎蓬荜生辉,是不胜荣幸的。 因此此名贵客不到,众人皆是不敢动筷子,且喜事也无法举行。 “应...应该会来吧?”阿厮铎看了眼屋外的漫天飞雪后吩咐手下奴仆道:“快快关上房门,这鬼天气,太冷了。” “我说诸位贵客,那人前几日就使人传消息的,说老夫大喜之日,他定会登门贺喜的。”阿厮铎随后对诸宾客说道。 “哎,人家是何身份?他说来就来了?若是有事耽搁了呢?你个老不羞的又不是娶妻,而是纳妾,这点小事,人家也许不会来了呢。”一名来自安远寨,满脸络腮胡子的寨主不满的埋怨道。 “哈哈,就是,就是。”一名来自郭马寨的寨主闻言大笑道:“这大冷天,又是雨雪交加的,道路泥泞难行,人家怕是不会来了吧。” “正是,正是,那些个高官可是金贵着呢,天气如此恶劣,他们早就缩在暖房之中,搂着娇妻美妾,饮酒作乐了,他又怎会冒雪前来?” “谁说不是啊,你阿厮铎不过是个小小的寨主,怎么能够请得动那人的大驾啊?” 众宾客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阿厮铎沉默不语,只管低头喝着闷酒。 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若那人真的无法前来,那么阿厮铎的脸就丢大发了。 “老爷,吉时已到。”良久之后,一名老仆走到阿厮铎面低声说道。 “吉时已到?要不再等等?”阿厮铎仿佛是在问老仆,又似在自言自语道。 “老爷,误了时辰,就不吉利了。”老仆答道。 “嗯...”阿厮铎点点头,站起身来,正打算宣布筵席开始,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就似乎是来了千军万马一般。 难道是那人到了?屋内众人见状心中一起暗道,一定是了,否则在这个地界可无人敢摆出这么大的排场。 阿厮铎是又惊又喜,慌忙走到门口,打算出门恭迎。 “本官来晚了。”阿厮铎刚刚走到门口之时,一人便推门而入,狂风夹杂着雨雪便灌进了屋中。 “这直娘贼的鬼天气。”来人一边拍打着落在身上的雪花,一边对阿厮铎笑道:“临行之前,李某遇到件麻烦事情,因而耽搁了,阿厮铎军主,不会见怪吧?” 来人正是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 风雪之中赶路,不禁令李三坚身上崭新的官袍落满了雨雪与污泥,人也是显得有些疲惫。 秦州有近两百座堡寨,各堡寨皆在李三坚的管辖之下,对于这些蕃人居多的堡寨,李三坚采取的策略就是能够笼络就笼络,因此今日阿厮铎纳妾,按说这种屁大的事情,李三坚可不理会,但李三坚仍是亲自前来贺喜。 李三坚自就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秦州知州以来,施行了许多新政,而各蕃各部族,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有阳奉阴违的,也有明里对着干的,而永宁寨军主阿厮铎一直以来是支持李三坚,阿厮铎甚至将其子纳入黑旗军军中为质,对于如此之人,李三坚就必须要笼络了,还要多加笼络的。 “我...”阿厮铎见到此情此景,见到李三坚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顿时感激得几乎无法发声了,哽咽的对李三坚说道:“李经略相公日理万机,杂事多如牛毛,可你仍是...仍是亲自前来,老夫感激不尽啊,怎敢怪罪啊?其实你实在是来不了,可使人前来报信便是,何必亲自前来啊?” “呵呵,阿厮铎军主大喜之日,李某怎能不来?”李三坚闻言笑道:“阿厮铎军主办喜事,本官当然有贺礼奉上,本官已请得诏令,朝廷补阿厮铎军主为㺬州刺史。” 他娘的,老家伙艳福还不浅,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新娘子后,心中是暗暗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