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古近中原,初阳生旧年。欣欣林动色,漠漠野浮烟。鸣稚飞朝日,新芽发暖泉。 又有诗云,燕台一望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还有诗云,镜湖清浅越山寒,好倚秋云刮眼看。万里尘沙卷飞雪,却持汉节使呼韩。 “过了这白沟河,便到了契丹境内咯。” “过了这白沟河,幽州将至咯。” 宋政和四年某日,宋、辽界河白沟河南岸出现了一行七八人,其中两人为大宋使臣,一名年约四十岁上下,一名年约三十岁上下,两名使臣均是手持信节,并骑立在白沟河南岸,看着白沟河的滔滔河水一起感叹道。 白沟河发源于太行山,从河东路一直连绵到了河北东路的保定,最后汇入了华北明珠白洋淀之中。 百余年前,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为雪前耻,为克复幽云十六州,曾经亲率大军在高粱河、歧沟关、白沟河等地与契丹铁骑展开了无数舍生忘死的搏杀,展开了无数次血雨腥风的厮杀。此时大战已过去了百余年,可白沟河一带似乎仍是一片金鼓喧阗、金鼓连天的情景,凛冽的北风之中,似乎仍是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号角及厮杀之声,两名大宋使臣到了白沟河南岸,也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之气,仍是能够感受到百余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宋太宗皇帝两次惜败于幽州城下,令两名大宋使臣是唏嘘不已。 “翰韧兄弟。”骑在马上的大宋正使陈过庭对大宋此次出使辽的副使李三坚叹道:“景德二年,我大宋与契丹签订了澶渊之盟,便以此河为界,自此两国再无战事,自此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识干戈,两国也得享百余年之太平,此乃先帝真宗皇帝之大绩也,只不过如此太平日子能够保持多久,就尚未可知也。” 宋、辽两国每年都会有使臣往来。 恭贺对方皇帝生日的使节,谓之“贺生辰使”;恭贺新年的使节,谓之“贺岁使”;贺对方新帝登基的使节,谓之“贺登宝位使”,除此之外,还有“丧葬礼仪使”、“边事交涉使”、“边界交涉使”等等。 宋右司员外郎陈过庭与礼部郎中李三坚便是赴辽“贺生辰使”的正使与副使,也就是说陈过庭与李三坚奉旨千里迢迢前往辽京都,中京大定府,恭贺辽帝耶律延禧生日快乐... 当然宋遣使辽并非恭贺生辰如此简单的,其目的除了彰显大国风范、维持两国关系之外,另外就是刺探对方国情、军情、民情等等。 特别是目前这个关键时期,宋遣使出使辽就更加频繁了。 宋政和元年,辽天庆元年,时为检校太尉的童贯作为副使使辽,于辽京师遇见一人或是此人专门找上门来,献策于童贯,献策于大宋。 此人姓马名植,为燕人,世为辽地大族,是汉燕云十六州的汉民。 马植为契丹人所排挤,郁郁不得志,同时也看出了辽已至穷途末路了,于是献策“和女直灭辽之计”,曰“女直恨辽人切骨,若迁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直,与约攻辽,兴国可图也。” 马植一通阿谀奉承,把宋捧上了天,把辽贬得一钱不值,最后表明自己的志向,想在宋实现自己的宏愿,那就是克复汉家之燕云十六州。 一向好大喜功的童贯得此人,如获珍宝,于是秘密的将马植带回了宋,并在宋帝赵佶面前举荐了马植。 同样好大喜功的赵佶也是大喜,并不顾群臣的反对,赐姓赵氏,名良嗣,以为秘书丞,迁直龙图阁,提点万寿观,加右文殿修撰。图燕之议自此始。 于是乎,赵佶心中又燃起了承祖宗、父兄之志,克复燕云十六州,甚至是灭亡辽国的熊熊烈火,遣使是愈加的频繁,欲刺探辽之国情、军情、民情,以图后举。 而作为一国之使臣,其实并非一件易事,或者说并非人人有资格作为使臣赴辽的。 作为大宋使臣,首要条件便是年龄与身体健康状况,年龄太大不行,身体不好的也不行。 要知道自宋开封府至辽中京大定府有数千里之遥的,千里迢迢的,道路是异常的险恶,且越往北去,天气是愈加的寒冷,燕山以北,皆苦寒之地,秋冬寒冷,春夏黄沙漫漫,条件是异常的艰苦。 北地寒冷,老年所不堪,年老体弱之人又怎堪道路的艰辛?若是年老体弱之人出使辽,死在半路之上都有可能,这种事情在宋的历朝历代又不是没有过,如宋仁宗朝生辰使石扬休奉旨出使辽国,便因“道感寒毒,得风痹”而死。 为大宋使臣的第二个条件,便是相貌,若是相貌丑陋,长得跟武大郎他爹或灶王爷他二姑或猪八戒他二姨一般,出使辽国,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大宋的颜面。 为大宋使臣之人,必须是,或形神伟茂,或气貌雄伟,或仪状欣伟,或姿仪环秀,或美目美秀等等等等,总之身体不但要好,模样长得也要耐看。 除此之外,还有官员品级、身份地位、口才、文采等等诸多限制,文采奕奕、能言善辩、进士功名、相貌美俊、气貌雄伟方是最佳人选,方能彰显大国风范。 于是乎,大宋状元郎、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李三坚便成为此次使辽的不二人选,且礼部之责不就是掌礼乐、祭祀、朝会、宴享、出使等等这些事情吗? 之所以李三坚为副使,陈过庭为正使,乃是因为李三坚从未去过契丹之地,从未出使过辽,而陈过庭曾经出使过辽,因此此次的大宋生辰使,便是陈过庭为正,李三坚副之。 陈过庭也是进士及第,相貌虽普普通通的,但身材却是较为挺拔的,使辽并不会丢大宋的颜面,最为关键的是,有这么一个相貌英俊、身材健美的李三坚作为大宋副使,也为陈过庭增添了不少光彩的。 陈过庭即是李三坚深陷御史台台狱之中的“狱友”,话唠陈过庭陈宾王... 陈宾王能够脱狱还托了李三坚之福的,李三坚弹劾蔡京、朱勔之辈,赵佶并未深究,李三坚没事,又岂能独断陈过庭之罪?同时李三坚也为陈过庭求情,因此陈过庭脱狱,迁官右司员外郎,与李三坚一般,为一个不痛不痒的官职。 陈过庭对此当然是感激李三坚的,同时两人志趣较为相投,因而一路之上两人相处是异常的和谐、愉快,无话不谈,令道路之艰辛减轻了不少。 宋对使臣要求严格,但有一个例外或者说是意外,那就是童贯童大太尉于政和元年,为副使出使辽国。 政和元年,童贯已经五十有七了,算是高龄之人了,其身份又是阉人,如此出使契丹,会被人笑话的,会有碍大国风范的。 可当时童贯之所以能够出使辽,乃是辽要求所致,当时童贯领军、监军西北,取得对西夏之战的胜利后,是扬名天下,于是辽使臣觐见宋帝赵佶之后,便求赵佶,欲使童贯为使臣,以表敬仰之情。 其实真实原因不过是,辽君臣上下对于此事说异常的好奇,均是想看看童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阉人... 而赵佶与童贯却是信以为真,于是就将童贯送上门去,以供辽君臣上下“观瞻”... 若干年后,辽灭亡多少有些原因是因为此事,而宋灭亡也是多少与此事有些关系,那么宋帝赵佶与辽帝耶律延禧心中不知有何感想?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保持不了多久了,李三坚听闻陈过庭之言后心中暗道,据李三坚估计,女真举兵反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如此宋辽之间的和平局面还能保持多久? “我欲安享太平,可北虏却狼子野心,奈何哉!”李三坚随后也叹道。 其实李三坚所言的北虏并非指的是契丹,而是指女直,也就是女真及女真所建立的金国,甚至是指许多年之后的蒙古,也就是现在的名不见经传的鞑靼,原因是此时的天下,不但是李三坚知道,也有不少有识之士已经知道了此时的辽早已是腐朽不堪、日薄西山了,如此哪里还有能力将兵南侵? 宋北面之人,无论是契丹人、女真人还是鞑靼人等等游牧民族,均是对中原,对江南是垂涎欲滴的,宋这块肥肉目前只不过是无力吞下而已,一旦有了机会,并且时机成熟,他们必将会露出獠牙,毫不犹豫的将宋一口吞下的。 “翰韧老弟所言大是。”陈过庭认为李三坚所指是辽,于是点头道:“先帝景德元年,虏主萧氏、耶律文殊奴,亲自讲兵南侵,不是先帝真宗皇帝、寇忠愍力排众议,起兵抗击,并击毙虏将萧挞览,澶渊之盟是否能够达成还尚未可知也。” 真宗皇帝力排众议?陈过庭张口闭口的将澶渊之盟归功于他,令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以为然,极为不齿的。 要知道当时宋真宗皇帝赵恒,可是差点南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