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崇宁二年,泉州官府颁布了一条政令,内容就是严禁“不举子”之俗,若有人犯之,以杀伤罪论处,同时若家中有三子之上者,可适当减免丁税等杂税,并且官府还给予一定的钱米,帮助贫乏不举子之家渡过难关。 泉州官府鼓励失去土地的农户进城务工等为谋生手段,以最大可能保证他们基本生活所需。 新置“举子仓”,目的就是专门用来资助贫乏不举子之家。 泉州官府以上种种措施,极大的缓解了泉州的“不举子”之恶俗,同时也救了许许多多的婴儿,为泉州百姓交口称赞。 不过泉州“不举子”之恶俗也只是缓解,并未根除,原因就是并未触及产生“不举子”现象的根本,那就是苛捐杂税。 从目前来讲,李三坚等人也只能这么做了,也只能尽最大努力缓解“不举子”之恶俗。 税赋之制,为朝廷之制,李三坚等人也只敢打些“擦边球”,但不敢对其做大幅度的修改,否则就会蒙受“违制”之罪名。 李三坚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之至,同时也有些灰心丧气的。 大宋之积弊是长年累月的累积而成的,非一人之力,非一夕之功所能够革出的。 “山魁,你去寻些十余岁的,无家可归的少年,切记,这些人需精挑细选,需身体强壮、脑袋灵光之人。”泉州州衙设厅之内,李三坚吩咐泉州黑旗军魁字营指挥使山魁道。 “是,主人。”山魁应道。 山魁不知李三坚此举的用意,但山魁并未开口想问,山魁对于李三坚之命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李知州,我等只需尽力而为就行了,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山魁走出设厅之后,泉州通判崔永梽安慰李三坚道。 此数日间,李三坚均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崔永梽都是看在眼中的。 李三坚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州衙公案沉默不语。 泉州之事只是其一,此时的李三坚除了心忧泉州之事外,还在担心京师,担心徐婷婷。 李三坚此时有了些后悔,后悔不该同意徐婷婷前往京师为自己打点。 因三道奏疏之事,就算是朝廷怪罪下来,将李三坚罢官免职、贬黜流放,又能如何? 真若如此,李三坚倒也可以放下这些烦心事,日子说不定还能够过得逍遥自在呢。 既然如此,徐婷婷又何必前往京师? 不知道朝廷目前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不知徐婷婷、蔡樱雪二人此刻到了哪里,她们一路之上,是否顺利?是否是平平安安的? 李三坚抬头看着北面,心中暗暗想到。 。。。。。。。。。。。。。。。。。。。。。。 宋元符二年,东京开封府 宋是有报纸的,官府刊发的报纸谓之“朝报”或“邸报”,而由民间私自刊发的就被称作“小本”、“小钞”或“报条”,甚至有时候被称作“新闻”。 邸报却由官府发行的,内容丰富,涵盖很广,而且读阅人群面广泛。 而主要刊登些新鲜事事情、花边新闻等等。 无论是哪一种报纸,都是通过驿站发往宋各路府州军的。 宋朝廷是除了官府刊发的朝报、邸报之外,是不允许私人发行报纸的,不过朝廷对此也不是管制得很严,只要不是非议皇帝、太后、皇后等皇家之事,不是煽动谋逆造反等事,对于民间刊发的小报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士庶百姓、文人士大夫等人有时候反倒是喜爱观看民间刊发的小报。 宋时控制朝报、邸报刊发的是都进奏院。 都进奏院主要职责就是为地方州府官员呈递奏章,下达文书,接受、传递官府文书,在朝廷内部传递消息,归于门下省。 因此都进奏院乃是消息灵通之地。 都进奏院对朝报、邸报的内容采取各种严格的限制措施,即不得传报事干机密,不得传报未经准许的官员之奏疏,边防军事大事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自然灾害、灵异事件等事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以免引起天下臣民的慌张。 朝报、邸报只要刊登皇室动态、官员任免、时政近事等事。 不过朝廷虽对朝报、邸报的内容控制的较严,但也难免会走漏消息。 都进奏院除了各种进奏官之外,还有无数内探、省探、衙探,专门打听未在邸报之上登载的各种小道消息,并提供给由私人经营的小报,以换取钱钞。 因此李三坚的三道奏疏,还未送达尚书省,还未送到宋帝赵佶的手中,就被泄露出去了,刊登了东京开封府的小报之上了。。。。。。 此时的开封府也是春季,为春暖花开之时,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约上三五好友,带着新酒、炊饼、果子等小吃,踏青游赏,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约上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上一壶好酒或者泡上一壶好茶,看看市井小报,评论一下朝政,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请入‘元祐党籍’疏。。。。。” “臣于泉州忽闻师轼为‘奸党’,臣岂不为之寒心哉?臣岂不为之伤心哉?臣岂不为之泣哉?臣于泉州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日日为师泣。师为‘奸党’,弟子岂能独善其身?臣坚愿入‘元祐党籍’,以谢师恩,臣伏乞陛下全坚忠孝之名。。。”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丰佑之争’,女子何辜。。。” 此时开封府一间茶肆之中,一名久不及第的老生员,正坐在茶肆之中,摇头晃脑的念着刊登在小报之上的李三坚的三道奏疏。 “此三道奏疏,是何人上奏的啊?简直是不要命了啊!”一名儒生模样的人听完后,舌头伸出去老长,是咂舌不已。 “臣坚,你还没听明白吗?是臣坚,是泉州知州李三坚上奏的,亏你还是个学子呢,这都未听出来?怪不得连连下第啊。。。。。”一名头戴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衣衫的中年文人看着书生摇头道。 书生闻言极为气恼,恨恨瞪着中年人。 “李三坚为何人啊?”一名模样看起来为外地商旅之人问道。 普通的庶民百姓只是关心衣食住行,对于朝中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议论议论,过些日子后,就会忘记。李三坚也是如此,当年在开封府闹得是惊天动地的,但过了几年后,普通百姓们就会将其忘却,除非是有人提醒,方才有人想得起来。 “哎哟,客官,说起这李三坚,名头可是大了。”茶肆一名小厮提着一壶新泡的热茶走进了茶肆,听到众人谈论,于是接口道:“他可是元符三年庚辰科的状元郎呢,状元及第之后,任开封府推官、判官,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连揪出了许多贪官污吏了。特别是国公赵沆一案,李判官杖毙了国公赵沆等人,引起了天下震动,百姓是拍手称快,这件事情,我开封府的人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客官,这么跟你说吧,李三坚李判官可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呢。” “原来是李判官,李判官之名,某岂能不知啊?你们知道开封府之外的州府是怎么传李判官的吗?”商人闻言说道。 “是怎么传的?”一名茶肆喝茶的茶客问道。 “前有包龙图,后有李龙图,大龙与小龙,秽官胆魂丧!”商人答道。 “可李判官此时为何跑到泉州去了?为何为泉州知州啊?”一名茶客问道。 “哎,客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判官杖毙了当朝国公,可是得罪了朝中权贵,于是就被贬至泉州,泉州是哪里?直娘贼的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委屈了李判官啊。”茶肆小厮将众茶客的茶碗倒满水之后,干脆就不走了,与众茶客一起议论此事。 “原来如此!”一名茶客点头道:“可此时为何上这三道奏疏啊?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啊。” “还不是为了他的师父啊?师父受辱,李判官不愿意置身事外,愤而上书朝廷的。”一名茶客愤愤的说道。 “你是说‘党人碑’之事吗?”另一名茶客问道。 “当然就是这件事情啊,这件事情可了不得啊,司马光、吕公著、韩忠彦、苏轼两兄弟、曾布、章惇等人都是名列奸党啊!”茶客闻言答道。 “苏轼也为奸党?这也太。。。。他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哎!”一名茶客叹道。 “谁说不是啊?因此李判官才愤怒异常,从而上书朝廷的。”一名茶客愤愤的说道。 “李判官可谓是至孝之人啊!”一名茶客叹道。 “可他。。。。他也为‘元祐皇后’鸣不平,这是何意啊?”一名茶客问道。 “这个。。。俺就不清楚了。。。。”茶客答道。 “某知道,某知道!”一名茶客闻言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李判官对贪官污吏是嫉恶如仇,可却心恤百姓,其实他是个心软之人,见不得世上不平事,因此才上书为‘元祐皇后’鸣不平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众茶客闻言一**头道。 “朝廷会不会因为此事,拿下李判官治罪啊?” “有可能啊,完全有可能啊!” “奸人高居庙堂之上,忠直之士却流于荒野,天理何在?” “兄台,话不能这么说吧?庙堂之上都是奸人吗?蔡相公还是蛮不错的啊。” “正是,正是,蔡相公对百姓还是很不错的。” 众人是议论纷纷,是越谈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