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宗室出入是有一定限制的,至少明面之上是如此的,目的其一就是为了防止其互相交通,危及皇权;其二就是防止其为非作歹。 宋神宗皇帝赵顼于熙宁十年曾经下诏“宗室非换官者,出入往还约束,并依在宫法,仍不得于街市下马。如出新城,虽不经宿,亦禀大宗正司。” 李三坚以往在端王府读书之时,对这些典籍看了不少,因此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宋宗室一般集中居住在敦宗院之中,但也有散居在外的,如魏国公赵沆。 一般来说,朝廷对集中居住在敦宗院之中的宋宗室限制较为严格,但对散居在外的宗室就没那么多限制了,至少是默许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的。 同时距神宗皇帝赵顼下此诏已隔二十余年,宋帝已经换了两个了,相隔已久,谁还记得神宗皇帝曾经下过此诏书?就算记得,又有何人会真正的执行先帝神宗皇帝赵顼此条诏令? 话说地位无比尊贵的皇室宗亲在街市下一次马,就会治罪?若如此,也太强人所难了。。。 因此神宗皇帝赵顼的这条诏令基本上是一纸空文。 不过此时李三坚翻出这个陈年往事,却使魏国公赵沆是哑口无言,并无言以对。 李三坚此举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是拿根鸡毛当令箭,是挑毛拣刺。不过这只不过是李三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魏国公赵沆搬出官员不许经商一事为难李三坚,那么李三坚就以先帝赵顼的这条诏令还击赵沆,若此事真的闹到朝堂上去,谁也落不着什么好。 “哼,算你厉害。”赵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作罢,哼了声后,转身准备离去。 “公爷,且慢。”此时周方庚一旁提醒道:“太后之事。。。” “哦,对了,差点把这事忘了。”赵沆反应过来后,对李三坚说道:“太后后日来大相国寺上香,命本公为察官,尔等搭建的彩楼欢门妨碍了太后上香,因此本公命尔等即刻拆除。” 早在赵沆助简王赵似争夺皇位失败之后,赵沆就迅速改换门庭,可赵沆却不敢投向赵佶,于是就改投太后,在太后面前哭诉。 而太后向氏是个耳根子较软之人,心一软就饶了了赵沆,还将他收在门下,随后就逐渐成为了向太后的心腹。 此时的赵伉找到新的靠山之后,也就恢复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拆,下官就这命人除去。”李三坚闻言异常干脆的答道。 “大官人。。。?”李婉婷面露极不愿意的神色,对李三坚说道。 彩楼欢门其本身并没什么,不过是个用木头搭建的木楼,费不了多少银钱,但银楼开张的头一天就被逼拆除彩楼欢门,是极不吉利的,因此李婉婷是极不愿意的。 李三名向李婉婷摇了摇头后,吩咐曾公明道:“东林,这就使人除去彩楼欢门吧。” 既然赵沆搬出了向太后,李三坚也就无可奈何了。 向太后是什么人?是宋帝赵佶名义上的母后,“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就连赵佶对她也是礼让三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同时李三坚也觉得彩楼欢门过于招摇了,因此就干脆的应了此事。 “如此就赶紧去办,明日本公还来此处看看。”赵沆未料到李三坚答应得如此爽快,于是愣了一愣后说道。 随后赵沆看了一眼前来银楼恭贺李三坚的公孙柔娘一眼后,有些得意的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赵沆此时算是与李三坚打了个平手,赵沆略占上风,同时李三坚与赵沆也算是结下梁子了。 应该说自赵沆为难公孙柔娘那日起,李三坚就与赵沆结下了梁子,今日之事不过是加重了而已。 京师果然是个复杂的地方,李三坚看着赵沆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在开封府府衙为官果然不是人干的,稍不留意,就会得罪达官贵胄。 特别是像李三坚这种的官员,掌刑讼之事,难免会得罪这些人,难免会给李三坚惹上不少的麻烦,甚至是惹祸上身。 此时的李三坚感到特别的无力与无奈。 “为了一名风尘女子,值得吗?”李婉婷看了一眼公孙柔娘道。 公孙柔娘原为燕春楼的妓娘,因此李婉婷对李三坚与公孙柔娘及赵沆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的。 为了一名曾为风尘之人的女子,不惜得罪魏国公,使得李婉婷万般无法理解。 “值得!”李三坚淡淡的答道:“此与她是否为风尘女子有何关系?就算有关系,但只要是人,总有失足之时,更何况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况且风尘女子也是人,也是一名女子,也有孤独无助之时,在受到他人欺凌之时,对她给予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是值得的,且是非常值得的。” 距离李三坚与李婉婷远远的公孙柔娘似乎是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含着眼泪感激的看着李三坚。 。。。。。。。。 “发生什么事情了?”李三坚回到自己住处之后,发现气氛有些异常,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围在蔡绒雪的房间之中,中间还站着一大一小两名女子,正相拥而泣。 年龄大的女子年约四十余岁,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棉衣,棉衣之上棉花外露,头上包着块蓝色粗布头帕,从头帕之上显露出来的头发却是根根白发,就如六、七十岁老妪一般,皮肤也是又黑又粗燥,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常年在地中劳作的。 而与她搂着哭泣的却是蔡绒雪的陪嫁丫头小芹。 李三坚见此情形,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三哥回来了?”众女转头看见李三坚进屋后,王雯首先奔过来抱着李三坚的胳膊说道:“三哥,快快,快为她们做主,她们太可怜了。。。,你要是不为她们做主。。。我。。。我。。。哼。。。哼哼。。。” “等等。。。”李三坚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三哥我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做什么主?瞎哼哼什么啊?真是的。。。” “官人回来了?”蔡绒雪一如往常的镇定,走过来帮着李三坚取下落满白雪的官帽和官袍,并给李三坚披上一件厚厚的绸布棉衣后说道:“这是芹儿与她的伯母。” 李三坚点点头,对符二娘说道:“娘,二舅父他在堂中等你呢,说是有事。” “哦,那我就去一趟。。。”符二娘闻言就向外走去,随后又停住了脚步看着小芹与她的伯母说道:“可是这里。。。?” “放心吧,娘,这里的事情孩儿处置便是,快去吧,娘,舅父他好像有什么急事呢。”李三坚应道。 符二娘闻言点头就走出了房间,符贵等人刚至开封府,确实是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人帮忙。 “出了何事了?”符二娘走后,李三坚带着一丝埋怨的目光看着蔡绒雪问道。 因符贵等人刚到京城,而李三坚又整日忙着衙门的事情,因此符二娘这些日子是异常的忙碌与辛苦。今日明显是小芹有什么事情,可为何要让母亲知道?为何要让她多操一份心?李三坚心中对蔡绒雪颇有怨言。 “老爷。。。求。。。求你。。。为奴奴做主,不是。。是为奴奴家人。。。也不对。。。呜呜呜。。。”蔡绒雪还未回答,小芹跪倒在李三坚勉强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可因为着急,因此就有些语无伦次了。 小芹的伯母也一同跪倒在地,拼命的磕头却说不出话来。 李三坚与蔡绒雪对视了一眼后,温声对二人说道:“你们起来说话,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急。” “还是妾身来说吧。”小芹心中焦急无法表达清楚,而小芹的嫂子伯母只是一个普通农妇,见到李三坚,早已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只好由蔡绒雪代劳了。 蔡绒雪读懂了李三坚的目光,于是就带着歉意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李三坚。 小芹的家人为开封府盐津县人氏,小芹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伯父及其家人,家中有良田五亩,一家人全靠这五亩良田过日子。 小芹伯父姓鲁,人称“鲁大郎”,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早已远嫁他乡,而二女儿年方十五岁,与小芹年龄相仿。 一日,一名逃犯逃至鲁大郎家中,鲁大郎见其可怜,于是就给了他一碗水喝。 当时鲁大郎并不知道此人为逃犯,而是以为他是个逃荒之人。 可鲁大郎万没想到,追踪而至的延津县县衙差官们却称鲁大郎私通、包庇贼盗,于是就将鲁大郎捉进了县衙大狱,并百般拷打,逼其承认罪名。 鲁大郎之妻黄氏为了搭救丈夫,就将五亩良田变卖,可却仍是不足以“赎罪”,于是就将其二女儿没官之后才将鲁大郎从狱中放了出来。 此时鲁大郎在狱中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从狱中出来之后,是又急又气,一病不起,就此亡故。 黄氏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在李三坚家中为丫鬟的小芹。 “明显是设下了圈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真乃是丧尽天良!”李三坚听完之后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