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婚成?
“知好色,慕少艾。年轻就是好呀。”西暖阁的琉璃榻上,王太后斜倚着引枕看着窗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暖阁的窗户上,糊的是渡海国进贡来的烟影纱,如烟似雾,一团银红的影子朦袅袅,让屋外的人看不清屋内情形。可屋内的人却可透过此纱,将外面看个清清楚楚,只觉不过是一层极薄的红纱,十分通透清爽。 那王太后此时正透过这烟影纱,将外面白海棠树下的一幕,看了个真真切切。 “娘娘的意思是……”月姑俯下身子,等着王太后示下。 王太后却并未继续说下去,反而问道:“太/安刚刚一来,未问旁人,却只问了皇上?” “正是。”月姑垂首应道,“我说皇上今日听翰林院讲经呢,一时半会儿的过不来。” “果然,这女孩儿大了心思就多了。好了,我也歇够了。听说庆王妃已入了宫门。一家人一起坐着说说话才好。” 王太后说着,便扶了月姑的手站起身来,转眼又看了看窗外。见灼华此时已跟着嘉泰郡主来到一棵西府海棠下,两人正说说笑笑,似乎并未将刚刚那一吓放在心上。 海棠花娇艳欲滴,如云似霞,却未夺走树下佳人的半分光华。 “真是可惜呀……”王太后微笑着叹了一句,转身扶着月姑的手迈步走出了暖阁。 …… 昊轩本以为自己这副模样必然会引起王太后的不适,即使不当场惊呼,起码也莫敢直视。要知道,他这副模样,饶是那些有涵养的宗室见了,也都忍不住暗中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想,王太后初见他竟似完全没注意那道吓人的疤痕一般,待他与常人无异,甚至更亲切和蔼了几分。 “轩儿远道而来,一路上周车劳顿甚是辛苦。来,快快入座,先尝一尝这京中的糕点。” 和风阁内,王太后升入主坐。庆王妃此时也已携秦琴到了殿内。众宗室亲眷均按远近亲疏爵位品级于王太后之下两旁列坐。 昊轩先行上前叩拜,又献上西北的贺亲礼单。王太后略略过目,便递于月姑收好。随后便笑着以长辈的身份与之寒暄几句,又引他与众宗室亲眷相认,方才让他重新入座。 “轩儿自西北来时,靖王身体可好?” “劳太后记挂,父王身子甚是康健。”昊轩拱手回道。 “那就好。”王太后笑道,看着并坐一处的靖王府两兄弟,不禁面露哀色,“这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当年你们母妃与哀家妯娌之间甚是相得。谁知,她随你们父王这一去赴藩,竟自此天人两隔。唉,可见是造化弄人呀。” 听此,昊宇昊轩皆忍不住戚然动容,面露悲色。 “瞧哀家,竟说起这些来。”见兄弟二人面露悲戚,王太后忙又笑着圆场引开了话题,“轩儿与宇儿是双生子,今年也是十九,比皇上还大了一岁。不知在西北可曾婚配?” “回太后,并未婚配。臣是这两年才学武归来,又在军中历练,倒没有时间想婚姻之事。” 昊轩虽如此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微微斜了斜,迅速地瞥了灼华一眼。别人倒还罢了,却恰好被昊宇看到。刚刚他拦着昊轩与灼华说话,两人也算闹得有些不快。此时又见昊轩偷眼去看灼华不禁心中警觉。不过好在灼华似是十分惧怕“毁了容”的昊轩,自始都避开眼神,不去看他。 “诶,常言道‘成家立业’,这男子呀,总得先成家,才能把那业立起来。靖王也是,竟如此纵着你们。你看皇上现下都马上要大婚了。 “你可切莫学你那哥哥,成天要寻个什么神仙样的人物。给他说了多少名门闺秀,竟一个也看不入眼。真真是愁煞我了。” 王太后这一副慈和伯母的样子做得很足。话音一落,众人便都配合着笑了起来。殿上气氛也随之融洽和乐。 “太后娘娘,说得极是。”昊轩爽朗一笑,却牵拽着左脸的伤疤扭曲起来,平白地又添了几分狰狞。 “来了这京城,我方才知道什么叫做‘神仙样的人物’。”说着他竟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对面席上的太/安郡主,“太后娘娘若能给我说上这样一位闺秀,我定能入眼!且会对娘娘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昊轩这目光和言语都颇为露骨。坐在灼华身旁的秦琴不禁皱起眉头,身子向旁一偏,挡住了灼华,转眼瞪了昊轩一眼。 昊轩却也不恼,反倒冲她咧嘴一笑,那脸上的伤疤又拧皱成一团。 “诶,轩弟,太后这是取笑愚兄呢。”昊宇见昊轩一直盯着灼华去看,心下暗暗皱眉,伸手拿过昊轩的酒杯,举到他的眼前,正挡住看向灼华的视线。 昊轩无法,只得收回目光,伸手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娘娘慈爱,之前为宇甚是操心。”秦昊宇笑着冲王太后一拱手,“这京城中的闺秀莫不都是钟灵毓秀,各有千秋。宇倒不是要寻什么神仙样的人物。唯想寻一个知己携手,共度余生。” 说道此处,他也忍不住去看灼华,却正见灼华在看向自己,四目相对,佳人冲他微微一笑,巧笑嫣然。 昊宇的心又猛地狂跳起来。刚刚起的那些心思瞬间便坚定起来。 那次庆王妃来世子府为灼华说亲却被他婉拒,这之后每每午夜梦回,昊宇都无数次起了悔意。可理智却又告诉他,与太/安郡主的亲事是万万行不得的。那是太后看中的人。便是以后回西北,带着她也会多有累赘。 可如今这样一个机会又摆在了眼前,而此次时机却比之前好上太多。 王天浩已废,想必王太后定会觉得太/安郡主十分棘手。若是自己替太后解了这个难处,岂不是一举两得? 便是皇上那儿也无妨,太后自会护着。又有懿旨难违,如何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至于回西北……欸,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便是真回西北那天,再去谋划也是不迟。毕竟太/安有大批的嫁妆傍身,若实在不行让她拿出一些来,西北也便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况且……昊宇抬头看向灼华,佳人已是难得,而知己这世上更是难寻。 太/安郡主冲靖王世子嫣然一笑,靖王世子又盯着太/安郡主发呆了半天,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就不由得让人多想。 再联系之前春猎围场上二人种种默契,大家不免都心照不宣起来。靖王世子与王天浩相比自然是天壤之别。不少宗室倒觉得太/安郡主与靖王世子十分相配。 庆王妃却皱起了眉头,若未有上次提亲相拒之事,她也觉得靖王世子可谓是个好人选。可此次她反倒觉得靖王世子没有担当,不是良配。 正当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忽又听王太后笑道:“年轻的小郎君们果然个个都风流不羁。宇儿轩儿皆是靖王嫡子,是先帝的嫡亲侄儿,这婚事上自是不能马虎。若你们心中已有钟意的佳人,定要告诉哀家,哀家自会给你们做主。” 随即又话锋一转,看向庆王妃和秦琴笑道:“说到近日的喜事,除了皇帝的大婚,宗室里倒还有一件。永平郡主,听闻你已被齐相府的探花郎下了定?大喜呀。” 此话一出,秦琴立时便羞红了脸。灼华笑着转头看她,脸上带了几分调侃。秦琴的脸便更红了。嘉泰郡主等人也都笑了起来,道喜之声不绝于耳。 “女儿家一生只有这一次,天大的事情,定要仔细才是。前两天我一听说这事,便特地让司礼监将建元皇帝时静贞郡主大婚用的十六人步辇找了出来,现下就停在尚工局的天工院中。 “虽然东西是极好的,但毕竟隔了这么多年,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永平和皇婶不如去看看,若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就赶紧告诉尚工局的奴才们去改。可别误了永平的大事才是。” 静贞郡主的大婚步辇,那在大齐可是数一数二的气派奢侈,上面光各色宝石便有一千二百颗之多。 这静贞郡主本是建元帝的堂妹,因父母早逝自幼养于宫中太后膝下,与太后情若母女,与建元帝兄妹感情甚笃。大婚时虽以郡主之礼出嫁,气派却堪比公主。 今日王太后竟提出将静贞郡主的步辇赐给秦琴大婚所用。秦琴自然喜出望外,就连庆王妃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谨嫔,”王太后见庆王妃并未反对,祖孙俩又一脸喜气,忍不住也笑着看向身旁伺候的刘冬雪,“就麻烦你引着庆王妃和永平郡主去一趟天工院吧。若有什么需要改动的,你仔细记下,督促着尚工局好好改了便是。” “是。”刘冬雪行礼应道,十分地乖巧温婉。 “谢太后娘娘。”庆王妃祖孙二人谢了恩,便跟着刘冬雪出了和风阁大殿。 见这祖孙二人走了,王太后微不可察地挑唇一笑,随后又和座上的宗室们寒暄起来。不多时话锋一转又引到了秦昊宇身上:“听说宇儿今日做了首难得的好诗?” 太后这一句正问到了秦昊宇的心坎里了。他忙从怀中掏出刚刚抄录下来的《白海棠》双手呈上,言语中似掺进一缕春风:“娘娘请看,这诗宇自觉得极好。尤其后两句,巧妙至极,可谓点睛之笔。 “只是这诗却不是我一人所作。后两句点睛妙语乃是太/安表妹所作,宇着实佩服之至。” “哦?太/安竟会写诗。”王太后笑着接过月姑呈上的诗稿,略看了一眼,便望向灼华。却见她此时垂下了头,不辨喜怒,似在害羞。 “何止会写诗,华表妹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且于诗之一道见地独到,正暗合了宇之素日所想,实在是知己难得。” “知己?”王太听后笑得更加开怀了,“宇儿刚刚好像说要找个知己共渡余生?” 昊宇脸上一红,垂眸看向面前的酒杯,口中却答得十分肯定:“正是。” “哦?好!这世上千般好找,唯有知己难寻!太/安郡主!”王太后唤道,“你又是何意? “有人将你引为知己,又当你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你已然及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曾想过嫁于这样一个人?出身皇族,血统高贵,是靖王的嫡子,也是先帝的亲侄儿。若嫁于他,你可愿意?” 此话一落,满室皆静。 昊宇的一颗心猛然狂跳起来,似要飞出胸口。他忍不住握紧酒杯,只觉得有生之年从未如此紧张过。ぷ999小@説首發.999χΘмм.999χΘм 成败只等太/安郡主一句话,时间似乎已停止不前,异样漫长。 就在秦昊宇觉得自己经历着永世无穷的等待之时,忽然听到一个满是娇羞的清悦声音传入耳中:“太/安全凭太后做主。” 昊宇猛然抬头看向灼华,只见她正起身一福,满脸绯红,真真是艳如桃花,灿若朝霞。 他的心忽地便落了地,成了。可随即又嗖地跃上了半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