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朱怡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虎躯一震对方纳头就拜的场面,除非他的实力能够达到和大清王朝直接抗衡的地步。早在请宁波六大商家吃饭之前,朱怡成就清楚这些人是不那么好相于的,就算他拿出十万分的诚意,对方也不可能凭着几句话就投靠于他。 如果能够直接用强,朱怡成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毕竟这些商家不是普通人,用强非但起不到效果,还会导致一些意外发生。仔细考虑之后,朱怡成才决定采取先礼后兵的策略——先请他们吃饭,然后在饭桌上表明自己的态度,至于对方最终会怎么选择,那就看对方怎么想了。 “只有赵济世一家?”对于董大山的回报朱怡成并不意外,想了想后问。 “暂时就他一家,不过洪爷您放心,其余几家都有人暗中盯着,一旦有举动绝对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微微点头,朱怡成考虑了一会儿道:“暂时不要去动赵国元,盯着他看看他去码头找谁,等他回去后就把接头的人给我悄悄拿下!”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董大山应了一声,转身急急离去。 当赵国元带着赵济世的书信前去码头的同时,其余五家的当家人并未休息,各自在家中考虑着朱怡成和他们说的那笔买卖。 商人是逐利的,但商人的逐利也要考虑风险,这点叶国基说的很是明白,归根结底还是朱怡成的实力并没有达到这些商人敢于投资的地步。可眼前他们这些人都在朱怡成的手里捏着,虽然宴会上朱怡成和颜悦色,说话也好商好量的样子,可别忘了他可是打下宁波城的大反贼。如果直接拒绝的话,谁都不清楚朱怡成会不会当场翻脸,思来想去,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稳妥的方案,那就是暂时拖一段时间再说。 对于朱怡成提出的三点,前两点各家配合没太大问题,无论是稳定宁波市场还是向外购粮,这些事都是正常商业手段,就算是做了想来清廷也挑不出毛病。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不仅是商人,同样也是宁波当地人,在这种情况下能为宁波当地百姓做点事,任何一个当政者为考虑民心都不会秋后算帐。 关键就是第三点,这也是他们纠结的主要原因,因为一旦答应下来就等于和朱怡成捆绑在一起了,如果过不了多久朱怡成兵败,那么仅凭这条无论是谁就是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这个赌注太大了,赌输的概率也占了大多数,谁敢冒如此风险呢? 可唯独有一人思来想去越想越动心,这人就是宴会后和众人一起离开的王樊。王家和包家还有赵家主要做的是航运,但在这三家中王家的力量并不算强。包家是拥有船只最多的,北洋航线主要捏在包家的手里,至于赵家么,除了在北洋航线上分了一杯羹外,还拥有南下的台湾航线和南洋航线,其实力并不比包家小多少,何况赵家还搭上了闽浙总督的线,在这方面更不是王家能比的。 王家的地位在三家中最为尴尬,向北有包家的垄断,向南又有赵家在前,王家夹在中间,如不是靠着当年前一代家主的影响力,恐怕早就被挤出三大家了。 一直以来,王樊总在琢磨着如此打开局面,重振王家在商界,尤其是航运的地位。如果长期这么下去,那么王家的没落是注定的。在这种情况下,王樊怎能不忧心忡忡? 所以,朱怡成的提议说出口后,在场最为动心的就是王樊了,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示出来,把心思深深藏在心底,装着和旁人无异。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王家和其余几家不同,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王家作为宁波的六大家之一都是宁波的商业大家,可实际上王家祖上是干过海盗的。明中期,倭寇袭击东南沿海,浙江更是重灾区,那时候的倭寇说是日本的浪人,可实际上其中中国人居多,很多人都是沿海地区活不下去的老百姓,跟随着倭寇干这种没本钱的买卖。 王家先祖曾经就是倭寇中一员,只不过运气比较好,当戚家军崛起时,王家的先祖就离开了倭寇队伍,跑到了舟山群岛当了个渔民,之后又入伙当了海盗,还混成了一个小头目,几代传下来,直到明末时期跟随当时的头领被朝廷招安。 清军入关后,活跃在东南沿海的海盗集团基本散的散,被收编的收编,或者跟随郑成功去了台湾。而那时候王樊的爷爷却留在了浙江,靠着当海盗时赚的银子摇身一变成了地主同时做起了买卖。 就这样,安安稳稳发展几十年,王家洗白了身份成了宁波六大商家之一,可谁都不清楚王家先祖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正是因为这种身份使得王樊从骨子里从来就有一种先天的欲望着不安的因素,这同样是他对朱怡成的建议动心的另一个原因。 当夜,王樊根本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等到第二天天亮,红着眼的王樊总算下定了决心,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下午,朱怡成突然接到消息,说是王樊来访求见。对于王樊的突然求见他心中有些期盼,当即就让人把他给带了进来。 “小人见过洪爷!”见了朱怡成,王樊一改之前的态度,二话不说先给朱怡成磕了个头。 “王老板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谢洪爷……。”等王樊从地上爬起来,朱怡成问道:“王老板今天求见于我有何事?” “不瞒洪爷,王某今日来找您为的是您昨日说的那件事。”王樊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已经下了决心,王樊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就表示想和朱怡成谈那笔买卖的合作。 听完王樊的话,朱怡成心中是又惊又喜,同时也疑惑道:“王老板能答应合作,这当然是件好事,不过我想问问,王老板为什么会这么想?” “呵呵,古之吕不韦见异人,归家与其父说:‘耕田可获利几倍呢?’其父说:‘十倍。’吕不韦又问:‘贩卖珠玉,或获利几倍呢?’其父说:‘百倍。’吕不韦又问:‘立一个国家的君主,可获利几倍呢?’其父说:‘无数。’吕不韦说:‘如今努力耕田劳作,还不能做到丰衣足食;若是拥君建国则可泽被后世。我决定去做这笔买卖。’”说完,王樊笑了笑道:“如此,我也决定去做这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