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七对那君令半信半疑。 北宫寒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几乎没有人性,冰冷的几乎不近人情......逆将?是了,他离京前忤逆了北宫寒的意思,连夜离京,直赴远安城...... 北宫寒完全有可能在盛怒之下,下令杀他。 “呀哈——”一名副将挥起手中的七尺白剑,面目狰狞的劈向北月七。 “铮——”一柄长剑横档在北月七的面前,挡住了那劈来的长剑,“将军,快走!我等拖住这帮杂碎!” 北月七回神,拔出一旁案几上的长剑,用力一挑,便将那剑挑了开来。 那第一剑宛若一个信号,下面的人个个蠢蠢欲动,有了第一个拔剑的人,那些有小心思的人又怎么会按捺的住?到了最后与北月七为伍的,只有两个年轻的副将。 “生死有难,应当血染同袍!”北月七的目光逐渐坚定,北宫寒是不近人情,但是在他这里,一直都是当年的那个需要保护的少年! 就算是北宫寒真的下了君令要杀他,那他也会当着北宫寒的面问清楚,所犯何罪?按律论处! 三个人在军营主帐内杀出了一条血路,“有叛将持君令谋逆!假传圣旨!杀无赦!” “胡说!君令在此!命我等斩杀逆将,取其项上人头!尔敢不从?!”那手持君令的男人右臂被北月七刺了一剑,此时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到地面。 北月七的声音点醒了那些本来不明所以的将士,现在被男人这般一说,那些将士犹豫了片刻,便尽数倒戈。 瞬间城中厮杀声冲天,原本的热闹欢乐宛若云烟,顷刻消散...... 血气弥漫,箭雨漫天,本来安静已经睡下的城,瞬间充满了恐惧与血腥。妇女孩童的尖叫惊呼与哭泣,男人的呼喊声与从军营之中展开的杀戮之声此起彼伏。 北月七与两名年轻的副将率领的将士原本就不足对方的四分之一,经过一夜的血战,已经所剩寥寥无几了。 在撤退的过程中,北月七肩上中了箭,红色的血液侵染了他的红袍。 两位年轻的副将被他带着撤向城门处,想要逃出远安城。却不料城门轰然落下,阻断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往城墙上撤!”北月七选择了打掩护,却被身边年轻的小副将一把拉走,两人蓦然换了位置,接着他就被另一位副将拖拽着上了城墙。 “泽野!”北月七喊着那小副将的名字,那是个少年,年仅十六岁,跟随北月七了两年,受北月七的提拔,成了今天的副将。 泽野没有理会,挥剑横扫,白色的剑刃划破了夜色却没有划破那斑杂的人心。 泽野脚下踢起一支长枪,右手成掌,灌入内力,拍在那长枪之上。 长枪带着肃杀之气,逼向追来的将士,只是那长枪被人用剑横斩开来。 泽野发了狠,他知道今天难逃,只为给北月七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有机会逃出生天。 “放火箭!” 一声令下,弓箭手就位,箭上包缠的是已经点燃的沾有油脂物的棉布。 片刻,远安城城墙之上宛若一场火流星雨一般,火箭漫天,密密麻麻...... 泽野看着漫天的火光,心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将军!”泽野像是一匹野兽一般,在黑夜中嘶吼咆哮着,双手蓦然成爪,一手一个狠狠抓起身边牵制他的人,发了疯似的将两人推下了城墙。 泽野还想再拦一会儿,却被一箭刺穿了胸膛,泽野忍痛折下箭头,灌入内力,狠掷向那手持君令的男人。却被人用剑挡开了,泽野的目光逐渐失去了焦距,身体失了力的向前倒去,跌落了城楼梯...... “取下逆将项上人头!” 漫天的火箭射向城楼,饶是北月七真有三头六臂,突生双翼,也难逃生天。 待那手持君令的人带人登上城墙时,北月七被那拉着他上城墙的副将压在身下一动不动...... 那副将用躯体为北月七挡住了漫天的火箭,背上的战甲被烧的灼人,红色的衣袍也被烧的破破烂烂,血肉模糊一片......就这样,他在北月七面前死咬着牙,一声也没吭......直到死,他才颤声说道,“相、相信、君上......” 北月七躺在那里,没有搬动身上的尸体,他双目放空,隐隐泛着红,任凭滚烫的泪水滑落,隐没在两鬓。 身上副将的尸体被人移走,他被人从地上一把捞了出来,那手持君令的将军,左手成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腹部。 大口的鲜血从北月七的嘴里吐出,似乎是疼痛拉回了麻木的神志,他微微抬头,看向那位将军,满口是血的说道,“君上口谕......你再念一遍......” “君上有令,斩杀逆将,取其项上人头,进官加爵。”那将军看着北月七,微微勾了勾唇,似乎看着他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很是满意,“少将军,怎么样?满意了吗?” “啊——”北月七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他双臂蓦然回缩,竟将压制他的两名士兵生生甩了出去,那将军看的心头一惊,往后撤了一步。 北月七伸手一抓,拔出那将军腰间的佩剑,狠狠刺向自己,一剑贯穿了腹部,北月七单膝跪在地上,口中的鲜血不断滴落,他发出最后的一声喃喃,“我恨你......北宫寒......” 这一夜,远安城内乱,城门失防,百姓出逃,漫天火箭,吸引来了数十里外的太华驻军,太华军队趁虚而入,轻易夺下一座城池。 当时率军而来的太华将领正是吴不改,在清扫战场时,发现了城墙上的北月七,他让人收了尸身。回禀了太华主将,那位太华主将十分敬佩北月七,想到今日英雄落难,便命人将尸体护送回了南苍。 但是由于南苍的守城军大多是北宫皇室的将领,听闻运送的是北月七的尸身,都不允许通过。无奈,太华军士只好将北月七的尸身拉回太华,进行了火葬,将北月七的骨灰撒在了西荒的大地上。 北宫寒本是与北月七置气,没有让暗卫打探一点儿关于北月七的消息。但是远安城易主,战神陨灭,驻城军出逃,不需要北宫寒去打听就有人将折子往他面前递。 “啊——骗子!一群骗子!你们就会骗本君!他是战神不会死的!不会!”北宫寒疯了一样嘶吼着,将案几上的奏折,砚台毛笔一扫而空,东西劈里啪啦的落了一地,烂的烂,碎的碎...... 末了,北宫寒转身抽出挂在壁上的宝剑,提剑走出宫殿,一身的暴虐之气,“来啊!本君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说他死了!” 北宫寒怒气冲冲的从内殿一路走到宫门,被纪少渊带人拦了下来。 “君上!别再发疯了!”纪少渊本不想说北宫寒什么,偏偏北宫寒太过胡闹。 “纪少渊,你敢阻本君?”北宫寒赤红着双目,嘴唇紧抿,声音冷凛。 “君上切莫做傻事!”纪少渊皱眉,脸上也是充满了寒气,“君上不想知道少将军的死因吗?那君上现在提着剑做什么?让南苍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国君是一个疯子吗?还是想等朝臣上书,说君上德不配位的时候,才想着为少将军平冤昭雪?” 北宫寒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良久北宫寒才平复下翻涌的心绪,冷声说道,“纪少渊,本君命你捉拿反叛部将,一个不留全部都给本君抓回来!” “臣,遵旨!”纪少渊看着北宫寒狠戾的样子,领旨率部下当即就出了皇宫,出了京城...... 不出三日,纪少渊将叛将尽数押回京师,但是北宫寒却不见了。最后是在少将军府的百年银杏树下找到的,那时北宫寒脸上满是泪痕,已经昏过去了。 纪少渊的心口发堵,将北宫寒带回了皇宫诊治。 待纪少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北宫寒苍白着脸,问侍奉在床前的纪少渊,“抓回来了?” 纪少渊点头。 “一个不少?”北宫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纪少渊按了回去。 “君上如此糟践自己,还配当国君吗?”纪少渊冷了脸,看着北宫寒,这是他第一次对北宫寒如此。 北宫寒毫无生气的看着纪少渊,“不重要了......” 他死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世间柔情,这世间繁华,都随他而去了。 “君上不想听听审讯结果吗?”纪少渊敛眸,咬了咬牙。 北宫寒这才敛了敛眸子,看向纪少渊。 “有人手持君令,说是君上要斩杀逆将。”纪少渊此话一说,北宫寒瞬间就明白了。 之前北宫寒在宴会上说要北月七留在身边,意味不明,只怕有人害怕他给祖上蒙羞,便伪造了君令,要了北月七的性命。 “哈哈哈哈~”北月七蓦然笑了起来,似疯似癫,眼角笑出了眼泪也没停下。 纪少渊的嘴唇紧抿。 “帮本君更衣。”北宫寒似乎是笑够了,抹了一下眼角的泪,面容冰冷。 那一日,是整个北宫皇室的噩梦。 少将军府中,古银杏树下,一共是二十七颗头颅,那些人都被挑断了手脚筋,割破了动脉,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滋养着银杏树的树根。 “你们要他的命,那就用你们的命来偿......你们让他的尸身流落在外,那你们的尸身就来滋养他府中的树......”北宫寒看着鲜红的血液沁入土壤,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这些所谓的亲人,永远都是他痛苦的加注者,他没有人性不近人情,全是败这些人所赐。 后有人去挖银杏树下的土,掩埋那皇室宗亲的头颅,发现土掘三尺,都沁着血的红...... 从此北宫皇室,仅剩北宫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