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汝宁府城属实比确山县大了不少,城内沟渠纵横,颇有些江南水乡的精致。天色还未黑,城内已是热闹一片。 街道小巷人群熙熙攘攘,摆摊的,娱乐的,手艺人已经开始叫卖了。 徐莫行胡冲一行人自西门归还的马匹后便径直往城东走去,胡冲是这里的老熟人了。 虽然他也来的不多,但对于徐莫行林远这样第一次来府城的山民要有见识多了。 “俺老胡今天带你们去住一家舒坦的客栈,以前俺老胡来都舍不得住哩。” 胡冲嘿嘿说道,这次便是他作的东,一行人吃喝都被他包了,至于为什么胡冲突然有钱了,那自然得问开米行的芸娘了。 林远道:“胡头儿现在是今非昔比了,日后可得照应照应兄弟们啊!”胡冲道是满口应是,这个时代不似后世什么男的必须得有本事养家糊口。 男尊女卑自是如此,丈夫用自己老婆得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徐莫行自然是知道的,也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间,便来到一个挂着金边黑底的客栈前,匾额上书‘风月客栈’,客栈分三层,房梁上雕龙画风,祥云朵朵。 红木的梁柱,向外突出的飞檐上皆是青砖铺就。绫罗的绸缎从护栏阳台上垂下。 “好华丽!”这是众人一致的感叹。 徐莫行心道果然是汝宁府,这酒楼客栈比起确山的回仙坊简直是不可同语。 店里的小二一看到胡冲走进店里,倒也是笑脸相迎。胡冲他们行动倒也很快,三下五除二便订了三间二楼的客房,陈放、徐莫行一间,高自如、林远一间,另外一间嘛不言而喻。 胡冲十分享受这样花钱的感觉,特别是给兄弟们花钱,似乎这样让他觉得特别有面子。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这风月客栈环境属实是好,客房内纸窗一开后面竟是座水池,一座二层楼高的假山立于其中,也不知哪里来的水,从假山缝里不断流淌到池中。 四面的客房包围着这个假山,绫罗绸缎的映衬下,真是风月醉人,使人沉迷其中。 众人收拾作罢,也是快到戌时了,夜幕也是如约而至的遮住了上空,徐莫行等人便在客栈门口集合,顺着城中流淌的小河,往城北灯会走去。 徐莫行看着小河中载人的小舟不时顺流而过,心中感慨,原来这汝宁府也有江南小镇般的特色,实在是意外。 灯会的人实在是不小,胡冲一行六人抱着团,好一阵挤才在人群中艰难前行,生怕一分神便被人群挤散了去。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汝宁府是不施行夜禁的。人们难得一年几次晚上能够热闹起来,一时间全涌上了街,万人空巷。 徐莫行正跟陈放说着话,高自如嘴里嚼巴嚼巴着东西道:“真香,俺老高好久没吃过这月团了!” 说罢手上还拿着两块。月团自然便是月饼了,在明朝已经是全民食品了。 “老高,你慢点吃,别噎着,我们可没水给你喝啊。”陈放打趣道。 “不打紧,俺老高就算是死,这噎死也算是个饱死鬼了,不枉人间走一趟!哈哈哈”高自如满不在乎道。 “老高给我尝尝,让我尝尝这大明的月饼。” 徐莫行从高自如手里拿过一块尝了一口,觉得皮儿倒是酥,只是馅儿味道比较自然,没有那么后世那么甜口。 “他娘的这人是真的多,老实说若不是过节,我还是觉得咱们确山那小地方舒服!”胡冲骂咧咧道。 芸娘一听掩笑道:“还说自己有见识呢。诶,那里好像是灯谜。” 芸娘向左前方一指,大家顺着拥挤的人头看去,原来是一棵大树,树枝伸出垂下,在垂下的树枝上挂着许多红色的吊坠纸片,树下还摆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泥偶,做工精致,别具一格。 芸娘走了过去,随手摘下一块纸片,付了两文钱。 那老板道:“这位夫人,若是能连猜三个,我便将这泥偶送给您。” 芸娘笑着打开纸条一看‘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 大家伙都思索着,突然芸娘开口道:“可是这日字?” 众人倒是很奇怪为什么芸娘会认识字,只见胡冲道:“她自小便读过几年私塾,不然开米行也做不了帐了。”众人也才明白。 此言罢只见老板点点头,芸娘又接过两片,付了四文钱。 展开一看‘一昼一夜,一短一长,一阴一暗,一热一凉。’ 只见芸娘心中微念思索了一下道:“这阴阳便是月与日,嗯,便是明字!” 继而又展开另一张‘惟有绿杨堪系马。’ 这下不单芸娘皱起了眉头,似乎想不出来,老板也是得意的摸摸自己的白胡须,这字谜是他亲自选的。 徐莫行估摸着这里几位古代学历水平最高的,反倒是这个三从四德的女子,不由得心里好笑。 芸娘思索半天也只是愁眉紧锁,胡冲等人也只是干着急。 他们四个的墨水加在一起怕还没芸娘一个人多,打打杀杀成,文字游戏嘛,告辞。 其实徐莫行早已思索出来了答案,这字谜对于他这个大学学历的人来说还是不难的。 见芸娘半天想不出来,便用手指戳了胡冲一下,胡冲一抖回头疑惑的看着徐莫行。 徐莫行嘴做了个‘杵’的嘴型,小声道。 胡冲迟疑了一下眯起眼问道:“楚?哪个楚?” 徐莫行轻声道:“杵人的杵!” “什么楚人?楚国的人?”胡冲楞道。 徐莫行翻了个白眼用手指又杵了一下胡冲道:“这个杵,这个杵!” 可急死徐莫行了,要不是徐莫行在意胡冲,都想自己出去出风头了。 胡冲迟疑道:“我不知道哪个楚啊!不认识这个字。” 徐莫行也无奈了,那老板见到芸娘答不上便得意道:“夫人想不出来了?其实啊,您在我这里还是第一个女子能猜中两个的,不必灰心。” 突然胡冲上前一步,用食指戳了一下芸娘,就和刚才徐莫行戳胡冲一模一样,让芸娘思考中突然颤抖了一下。 芸娘看着胡冲愣了一下,又看胡冲不说话看着自己,心思一转便道:“我想出来了,便是木子一午!午便是指马也!” 只见那老板一愣,苦笑道:“夫人真是好才学,可比那前宋李清照。来这是给你的泥偶。” 芸娘接过道:“谢谢,老板您过誉了,我这点墨水,猜猜字谜还行,作诗便差远了。” 胡冲在一旁夸道:“夫人好学问,为夫佩服!” 徐莫行才真是暗自佩服胡冲,这胡大哥真的是急中生智。 自己不认识,便学着自己去戳一下芸娘,真是剑走偏锋,自己都没曾想到。 只见芸娘得了泥偶,开心的不得了,胡冲自然也是脸上得意洋洋嘿嘿傻笑。 陈放等人还只觉得是芸娘才学过人,兀自点头称奇。 芸娘拿着泥偶向前面的摊位走过去,只见在一个首饰摊前停留下来,在一块玉簪子前驻足。 那摊老板见芸娘反应,于是便道:“夫人好眼力,这把簪子是小店呈色最好的一把,也只此一把。” 芸娘拿起簪子道:“老板,这把簪子多少宝钞?” 只见老板伸出五根手指道:“五贯!” 芸娘听罢后略微一迟疑,五贯便是五千文合五两银子,这是笔不小的钱。 像胡冲这种衙役一年也就是八九贯宝钞的米粮,不过虽然价高,芸娘尚还能承受。于是放下簪子,掏出荷包,准备付钱。 “咦?好美的簪子呀!老板,多少卖?”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在芸娘身旁响起,徐莫行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 身着白色的曳撒装,下身百褶收身的裙摆,上衣绣着以墨色为调的青竹枝叶,袖口收紧显得颇为的干练利落。 此女黑色腰带间挂着一块白色的美玉,颇为精致,手上提着一把入鞘的白色长剑,倒与那侠客一般。 虽然脸上不施粉黛,头罩网巾,头发像男子般束起来,但是徐莫行还是一眼便看出来她是个女子。 衣服和头饰可以伪装可是这么精致的五官和清脆的声音,若说是男人,恐怕比东方不败还要东方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