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还将这支军队的名字都给想好了,就叫“天子少年军”,因为成年人的学习能力已经定型,要想在数月之内创建一支敢战可战的军队来,非少年不可。 少年成军,也是重真所孜孜以求的。但他觉得叫作“少年天子军”来得更加合适一些,天启当时就觉得他这是在羞辱自己,斜睨着他道:“朕已奔向而立,何敢再称少年,要不你来当这皇帝,那么‘少年天子’之名,便名副其实了。” 重真大笑着摆手:“不不,臣弟尚未做好准备,恳请吾皇再坚持几年。” “你才再坚持几年呢,你全家都……”天启忽然住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兄弟俩再一次相视大笑,比之任何时刻都要开怀,都要豪气干云。 因为,他们正在谋划的这件事情,将关乎历史走向,甚至可以说是创造历史。 “对于创建‘天子少年军’,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没?”墨迹逐渐干涸,重真望向周遇吉等人道,哪怕拥有一颗聪颖的头脑,他也向来都是集思广益的。 周遇吉抱拳道:“殿下无需事事都亲力亲为,就将此事交给我们吧。” 重真笑道:“古人云养兵千里用兵一时,其实培养将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周遇吉憨憨地抓抓后脑勺道:“殿下谬赞了,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重真点点头道:“理应如此。那么你且说说,该如何挑选少年军的士卒呢?” 周遇吉情知少年军的前缀挂着“天子”二字,又是第一支以火器为准的军队,必定十分慎重,蹙眉深思片刻,才道:“属下以为该从寒门之中选拔士卒。” “寒门士卒吃苦耐劳,必定能人所不能。”重真认可,又看向黄晓腻道,“小贰,你觉得呢?” “啊?我?”黄晓腻习惯了默默受教,尚是首次受到垂询,一时紧张,如临场的考生般头脑一片空白,曾经无数次在心内推演的腹稿,全都忘记了。 “小贰你别怕,好好想,慢慢说,你可以的。”周遇吉拍拍他的肩头鼓励道。 在这个团体中,众人都仍习惯以原名称之,认为“小贰”这个名字很可爱。 黄小贰虽已历经数战,由辽东辗转西北,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眼界也颇广阔。 但是实际上,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他的那张少年糙脸羞得通红,但在周遇吉的鼓励之下,最终还是挺直了胸膛直面重真的炯炯目光道:“属下认为,寒门士卒勇则勇矣,然从无到有最是艰难。比如说属下,若非殿下提携,至今都仍是鏖战辽东的一介大头兵……” 黄晓腻说着还偷偷看了眼周遇吉,认为自己驳斥他的想法,很不好意思。 周遇吉却仍旧由衷地笑着鼓励道:“众人拾柴火焰高,你继续说,加油。” 说着还抬起手握了握拳,这是重真鼓励他们时最常用的动作。 黄晓腻受其感召,终于放开了胆子道:“属下觉得若少年军全部都从寒门之中选拔,则未免太过偏执。锦衣卫确实跋扈,三大营也以懒散出名,早就中看不中用,但属下觉得其中还是有着诸多好苗子的,若全然弃之不用,未免可惜……” 重真继续鼓励并且引导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黄晓腻做了一次深呼吸,才道:“属下斗胆请命,与周大哥各执令箭,为天子严格筛选少年军士卒,务求精益求精,乃至于宁缺毋滥。” 重真目露赞赏道:“你既领会了‘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的道理,还懂得了如何去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这段时间,我确实没有白带你。” 重真说着又看向了袁七。 袁七挺直了胸膛虎着脸洪声说道:“锦衣卫、三大营、寒门,咱三一人负责一块地儿,刚刚好。属下最是耿直,就负责三大营少年军士卒的选拔好了。” 重真大笑道:“三大营就是需要你这样的悍将去冲冲傲气,如你所愿。带上十五,还有十三。十三,他的腿好了吧?” 袁十三从门外探进头来道:“好了好了,早就好了,夜间爬墙都不在话下了。” “哦?你又去爬哪位小嫂嫂家的窗户了?”重真坏笑道。 “没有没有,殿下,俺就是开个玩笑。”袁十三说着就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众皆大笑之中,唯独周遇吉笑得坚毅而柔软,道:“寒门取士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是锦衣卫跋扈骄横,还是由我负责吧。小贰,你觉得呢?” 黄晓腻抱拳道:“多谢周大哥。” “客气。”周遇吉随意地笑了笑。 重真最欣慰的便是底下的这帮兄弟无需自己耗费精力去平衡,他们自己就能根据局势和自己的能力,找到那个让所有人都能发挥最大功用的均衡点。 每个人都在为着既定的目标而努力着雷厉风行,却又相当宁静,而不是像东林或者阉派操纵朝堂时那样,经常为着一些蒜皮小事而推诿掣肘,暗流汹涌。 重真就好比一颗历史河流中的小石子,这颗石子不但有着堵截蚁穴的作用,还能够净化河水,洗涤人的心灵。 信王府与紫禁城因着他的存在,从而变得宁静悠远。 淡薄才能明志,宁静方能致远。 相比于信王府的宁静,外界却因天启一道又一道的圣旨,从而频繁哗然。 若说“起复袁崇焕任辽东巡抚”等一连串关乎人事调动的旨意,掺杂于“杨鹤入阁担任首辅”的惊人哗然之中,还无法让人感觉到天启的手段也堪称凌厉。 那么,“擢升登莱巡抚袁可立为登辽巡抚,加太子少保衔,领尚方宝剑,节制东江军镇”所产生的效应,则隐隐有着盖过“杨鹤入相”的趋势。 有一点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那便是无论东林多么义愤填膺,这些旨意一经颁布便被落实,并且以京师为中心向着整个大明天下急速传递,人人皆知。 几多欢乐几多愁,然而总的来说,好人都比坏人多,志士总比孬种多。 哪怕是在17世纪这个小冰河现象加剧,人人焦虑,社会即将动荡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