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明辽东关宁军黄重真麾下,刘挺。” “我——大明辽东关宁军黄重真麾下,周吉。” “我——大明辽东关宁军黄重真麾下,黄小贰。” “我——大明辽东……啊不,大明皇宫魏忠贤麾下,高起潜。” “权阉!狗贼!” “汪汪汪……” 李信很有种劫道官差,然后与仰慕之人浪迹天涯的冲动,就像在河南开封看到了这个灵动的红娘子之后,脑际一热便一路追随而来那样。 然而,不论是黄重真还是刘挺,抑或不言不语的周吉和黄小贰。 那军人独有的凌然气势,给了他这个武举人强大的心理压力。 犹豫良久,他最终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重真看向他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李信扪心自问,竟觉得十分茫然,看向崔红莺,见她也回望过来,与她楚楚之中带着老秦倔强的眼神一接触,一切的犹豫便都融化了。 他朝崔红莺坚定地点点头,便硬着头皮直视着重真道:“去山东是不可能的,免得连累家父,我先带他们回河南老家,替小飞疗伤吧。” 重真道:“我觉得还是先去京师好。他的伤势你无需担心,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并未伤及肺腑,就近修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河南远了点,旅途劳顿,反而不利于这大男孩的恢复。” 李信心中警惕,目光瞥向崔红莺,却见这个原本对自己有所好感、若即若离的红娘子,竟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心中顿时妒火中烧。 他咬着牙道:“不,就去河南,我一定会治好他的。” “那随便你吧。”黄重真耸耸肩膀,便想着到下一个城池联系关宁商队,好将崔老爷子遣送到关宁去,却听前方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正隐隐传来。 “嗯?”周吉与黄小贰相视一眼,便快步上前隐在路边,细致观察起来。 黄重真听那由远及近的马蹄之声,很有种“关宁铁骑”的感觉,见听觉格外敏锐的二狗竟也轻轻地甩动起尾巴来,便大笑道:“李信,你没有机会的。” 李信的眼珠子确实正在黑夜之中咕噜噜地乱转,闻言大惊,只敢杵在原地,再也不敢生出其他的念头来。 很快,周吉与黄小贰就吹响了特制的哨子,发出了代表着自己人的犹如夜莺的叫声。 袁七听见了先是一愣,旋即大喜,立刻便伸手入怀也掏出了一个制作精美的哨子,吹响同样的声音以作回应。 这哨子与不同时间段的清脆鸟叫或者虫鸣,正是黄重真根据上辈子小学语文课本中《夜莺的叫声》一文中,改编而来的。 林中斑驳的月色之中,只见袁七快马上前,飞身下马,冲到看着他浅笑的黄重真身前一把将之揽入怀中,大吼道:“阿真,你可想死我啦。” 偌大的汉子,那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黄重真拍拍他越发雄壮了的肩背以示安慰,道:“我也想你。” 在袁七身后,是五名熟悉的袁氏亲卫,重真一一招呼过去。 二人分开,重真说道:“你要去关宁?” 袁七点头道:“对,去找你。” 黄重真目光深邃道:“袁帅是有所指令吗?” 袁七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笺,递给重真道:“给,袁帅的亲笔信。” 黄重真接过,撕开。 他有个习惯,喜欢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完成另一件事情。 一心两用,也不知道是陋习还是天赋。 在右手手指扒开折叠的信纸之时,他左手下意识地抓起相伴了徐文长一生的酒葫芦,用大拇指拨开壶塞,便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同时眼睛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然而这一看之下,刚刚喝进去的那口水就一下子喷了出去,将整张纸都给浸润了。 “咋滴了?”袁七说实话尚是首次看到他如此激动,连忙问道。 重真毫不避讳地将信纸递给他,袁七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六个笔力苍劲地隶书:“保护我方信王!” 籍由此,黄重真很怀疑袁崇焕也是一个穿越者,然而他不是。 可惜他不是,幸好他不是。 袁七虽日夜与袁崇焕相伴,却终究憨厚了些,不明所以。 周吉凑上来一看,当即若有所思,与黄重真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重真对袁七道:“你派人将这个崔老爷子带回关宁去,交给杨国柱,让他务必撬出关于西北贼寇的一切信息来,我等则立刻快马赶去京师。” “诺。”袁七抱了抱拳,便伸伸手招呼过一人,将崔老头交给了他。 重真记得,这人叫作袁十三。 袁十三仔细搜了崔老头的身,就连那地方都没放过,令之又羞又怒又古怪。 崔红莺却俏脸微红,转过脸去。 搜出了一些危险物品,袁十三居然一一道出了它们的作用。 这让崔红莺等义字当头的江湖人极其惊讶,可他却随手拆分,扔在了一边。 最后,袁十三趁崔老头没注意,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硕大的药丸。 十三手劲极强,捏着他的脖子强行让他咽了下去,还煞有介事地说道:“此乃我特制的毒药,功用我就不说了,想必你已猜到。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动什么歪脑筋,每隔三天我就会给你一次解药。” “小将军……”崔红莺大惊,望向黄重真。 黄重真耸耸肩膀道:“这是十三兄弟自己制作的,我也没办法。” 心内则暗笑不已——哪有什么毒药解药哦,无非便是一团面粉加入了一些植物精华罢了。嗯,似乎还添加了一点儿泻药,就一点点。 崔老头多少会感觉到一些肚子疼,却又憋得住,于是面色略显潮红,表情比被袁十三摸蛋蛋还要古怪。 他很快就被十三带走了,那样子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他的儿子女儿见了,当即对于袁十三的话,深信不疑。 “卑鄙!”李信仰慕他的女儿,竟忘记了差点被捉走当人质这一茬儿。 “忘恩负义的家伙!”重真当即一脚就踹了上去,以教诲他如何做一个好人。 李信捂着剧痛的肚子,眼神却直勾勾地注视着呆呆望着黄重真的崔红莺。 大黑马希滤滤地带着其他几匹战马过来了,高起潜的游春马也跟在后边。 本来想给崔红莺丢下了一锭从建奴手中抢来的银子,便再不去管这对苦命鸳鸯的,但黄重真想了想,还是将崔红飞抱在怀中。 然后跃上大黑马,一手抱着这个半大少年,一手空着马缰,策马往京师奔去。 黄小贰空出了自己的战马让给崔红莺,反正袁七他们都是一人双马。 至于李信,没有去理会于他,有也不给他(好可怜)。 就连崔红莺在上马之后,也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便策马追去。 李信大怒,先是咬牙切齿,然后仰天咆哮。 回应他的,是一串狼嚎。 “小黄,别吓他。”黄重真朝二狗大笑道。 崔红飞虽自小随着父亲行走江湖,但说实话尚是首次见识如此行事光明,豪情万丈之人,而且还是一名军人。 于是,被乃父熏陶的江湖之心悄然转变,向着流淌于血液当中的军营,产生了向往之情。 “谢谢。”他搂住黄重真修长的脖子,显得有些害羞。 “你放心吧,我没有那方面的爱好,倒是你姐姐长得还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重真显然也很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 只一句话就将,这小子很没良心地嘎嘎直笑起来,仿佛伤势都好了许多。 他还很没良心地说道:“要不你做我的姐夫吧?我很不喜欢李信那个家伙,总是觉得他的笑容特别假,似乎只喜欢我姐姐,却很嫌弃我和我爹。” 重真莞尔道:“那我还打伤了你和你爹呢。” 崔红飞道:“那不一样,你是为了救人,只是被救的那个人并不领情罢了。” 重真逗趣道:“他就是条小泥鳅,未必能让你姐姐满意。碰上了我这条大蛟龙,移情别恋乃是很正常的事情。” 崔红飞弱弱地说道:“我觉得他就是条小蚯蚓……” 闻言者,无不大笑。 袁七喘匀了气儿道:“阿真,袁帅到底跟你传递了什么暗语?以至于都让你喷水了,我可从未见过你这样。” 黄重真立刻感觉到怀中的崔红飞肌肉僵硬,连呼吸都快要屏住了。 不过,他却仍然说道:“东林与阉派的争斗之火,已经烧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阉派仍旧死死维护着当今圣上天启皇帝的威严,而东林却已准备将精力转到崇祯……哦不,是信王身上。” “哦。”袁七茫然地点点头。 黄重真与周吉相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焦急。 然而除他二人之外,其余人似乎尽皆无法理解,哪怕重真已将之略加解释了。 反倒是追上来的崔红莺芳心玲珑,若有所思。 到了通州,黄重真找了个客栈将崔红飞的肋骨接上。 还联系了药店,付了汤药与食宿之费用,更给了姐弟俩一些从建奴身上缴获而来的官银,嘱托他们在此好生休养。 然后,便与袁七周吉刘挺等人,快马往京师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