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真听懂了他想要籍此表达的情感,便笑着说道:“皇上是希望我大明官员,都能像这梅花一样,傲立霜雪,凌寒独自开么?” 天启白了他一眼道:“就你能读懂朕的内心?” 说着,便又开始逗弄坏中的小信王来。 小信王似乎是要午睡了,显得兴致不是很高。 重真便又嘻嘻笑道:“皇上,您手酸吗?” 天启不知想起了什么,怒道:“你才手酸,你府上的周遇吉和黄晓腻,还有袁七袁八那些个袁崇焕的家丁,全部手酸!” 袁七袁八照例守在午门之外,于是有幸来到院中的周遇吉和黄晓腻,只好代替他们一头黑线,惹得一群芳心尚无归属的小宫女们,一阵偷笑。 年夜饭好吃了,喝了一下午功夫红茶,也吃了很多糕点的朱氏皇族至亲们,就开始转移阵地,转到了养心殿之内。 那里宽敞,也足够温暖如春,就算敞开着大门,也无需担心来自北方的寒风,会贯入朝南开着的殿门,就连天启都把披在肩上的裘衣,给扯了下来。 原因是被移步中的天启吵醒了的小信王,觉得在面前晃动着的领结绳挺有趣的,就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扯了下来,干脆利落,惹来了一阵开怀大笑。 天启因为常年俯身工作,从而导致的督脉郁结,已经被针灸推拿之术调理得好转了许多,郁郁的心情也因为无数次的开怀,从而敞开了不少。 “老子终于可以放心地去外督师了。哈哈,老子怕是自成祖削藩以来,第一个手握军政大权的大明王爷了吧。嘶,如此位高权重,是功高震主,还是无疾而终呢?好期待呀,哈哈!”看着他由内而外的笑容,重真暗忖,不无自嘲。 二狗的筋骨已经经受住了岁月充分的打熬,停止了生长,身高和骨骼都定型了,接下来便是肌肉的增长,看看能成长到何等强壮的地步了。 比老虎是比不过的,但是重真认为与一头狼乃至是狼王,还是可以一拼的。 二狗唯一比得过老虎的地方,也就那张犬科狗嘴,总是能比老虎咧得更开吧,那咧开嘴打哈欠时的架势,便连老虎都要逊色三分。 老虎和黑熊的骨骼还有一丝生长的空间,因此无论吃多少肉,都是不怎么会往横截面也就是增肥这个方向发展的。 重真唯独担心,皇城皇家的靡靡之气,将他们的王者之风都给冲淡了。 毕竟这座皇城,可是连过江真龙,都可以关成浑水泥鳅的存在。 “瞌睡虫,瞌睡虫……”重真觉得小燕子的形容,还是很贴切的。 正月初一的时候,滞留京师的官员们纷纷上书,称赞这场跨年的大雪乃是祥瑞之兆,瑞雪兆丰年,但是到了正月初三,这场大雪还是鲜有停歇的迹象。 这简直就是啪啪打脸,天启在养心殿里怒摔魏忠贤挑拣过后送上来的洋洋洒洒的万言书,张皇后忙着安慰他。 可天启最希望的“诸臣、群臣”,这回却全都哑巴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众正盈朝!众正盈朝啊!” 重真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天启很喜欢说,一说就满身的愤怒与沧桑,令他不得不想起经年之后崇祯所说的那一句千古名句——诸臣误我。 敢在这个时候勇敢站出来的,也就重真一人了。 “遣信王代朕,督师西北!” 天启的谕令一下,哗然顿时充盈了整座京师。 无论是没有功名在身的儒生,还是身在朝中的儒官,尽皆上书,从华夏的三纲五常到大明的祖宗法度,控诉这一行为的不合理,不合法,不合规,不合矩。 尤其是委身于权阉的阉派官员与儒生,堪称上蹿下跳。 东林院派则大部沉默,坐看好戏,唯独几个无关痛痒的小家伙发了几句牢骚。 谁叫权阉掌握了大部分的权利,信王若是异军突起,开大明自成祖靖难成功之后历届帝王之先河,最受冲击的无疑便是阉派的利益。 “既然是敌对的利益,那么关我何事?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 重真其实是蛮痛恨这句话的,因为他始终认为华夏之所以能够传承五千年而屹立不倒,靠得便是民族之魂,民族之脊梁,民族之精神,而不是所谓的策略。 策略只能针对于一个时代,却无法持久,更是无法长久。 然而民族魂、脊梁、精神,便如大江大河那样,得以滔滔不绝,源远流长。 离开京师的前一天,天启唯独放了重真一晚上的假,让他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这一夜,周玉凰主动拉着小伍,三个人钻进一个覆盖面积很广的被窝里,温馨地谈了一夜的心,重真也确实做了一晚上安分守己的平头老百姓。 啥坏事儿都没做,更别说开车乃至推车了,反正开飞机更是想都不用想的,谁叫周玉凰和小伍,谁都不曾拥有飞机跑道这种奢侈的场地呢? “老子的命咋就这么苦呢?才歇了没几天,就又要奔忙了。老子来自大明辽东,现在所要去往的,却是大明西北。嗯,其实也挺好,大西北,老子来了。” 从信王府徒步至皇城午门,重真望着前方这座被风雪肆虐得模糊了许多的深邃宫殿,瞬间的迷茫之后,便是浓浓的自信,以及淡然处之的洒脱。 这个来自大明辽东的少年,终于可以再一次地披甲上阵了,并且披的,乃是独属于他大明信王的那套金灿灿的布面甲。 这甲实在是有些臊包,但防御性能也确实达到了这个时代铠甲技术的最佳,据说还是在十七岁生日那天,天启特意赠予的呢。 由此可见,天启对于他这个五弟,确实还是颇为关心的。 周遇吉黄晓腻袁七等人,也都等来了再次披甲的机会。 尤其是周遇吉,显得格外激动。 毕竟身为一个炮兵,他之前的大多数时期,都是必须把那些并不完整的套装零件节省出来,提供给那些冲锋陷阵之家丁的。 信王亲随的布面甲材质,无疑比辽东边军的还要好上半筹。 没有真正的战士会不喜欢铠甲,于是袁七袁八等既得利益者,都是欣喜莫名的,对于重真的身份,无不三缄其口,守口如瓶。 耿直的袁十三袁十五,更是连重真信王,都早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了。 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在为一个人做事,那便是——兄弟。 无论这个兄弟是来自大明辽东,还是于大明京师土生土长。 重真有时候觉得袁崇焕取名的水平真的不咋滴,又或许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懒汉,啥袁七袁八袁十三的,难听,还不如黄小贰吴小三呢。 这是重真第一次以信王的身份,如此声势浩大地携兵披甲,率兵行至皇城午门,无论百姓还是官员,尽皆退避,不知道的更是还以为他们是来夺门的呢。 至少那几个久不锻炼的守门小兵隔着老远感受到那份凌厉的气势,就已经惊诧莫名,早早地便喊出了“来者止步,报上名来”的戒备之词。 杨链一个头嗒撩在其中一人的脑瓜子上,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前面那个披甲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随着这几个月的持续成长和勤于锻炼,重真狼少年般的身躯已长得更为健壮了,若是学二狗那样蹲在地上学习月夜狼嚎,妥妥的一匹金毛狼王。 在金色布面甲的衬托之下,显得极其耀眼,极其威武。 与雪光相映成趣,当真是能亮瞎人的狗眼。 这几个守门小兵还真没认出重真本人来,倒是认识被他握在手中的那柄古朴宝剑,待他行至近处才骇然道:“汝钦宝剑?您……您是信王殿下?” 重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看来本王确实不能久居皇城,是时候该帮我皇兄,去我大明天下里的军营走一走了。” 说着,他还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小兵瘦削的肩膀,星目流转,一个一个看过去道:“多吃饭,多锻炼,少抽烟,少喝酒。最紧要的,是少去青楼。” 与之对视者,想起他于这段时间的自制,便无不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想要躬身应诺,却听重真断喝一声道:“别老是驼着个背,把腰背都挺起来!” 重真的少年音量,经天赋的渲染和岁月的沧桑沉淀,显得很是发人深醒。 闻者无不心中震撼,尤其是那个离得最近的瘦削小兵,甚至感觉灵魂都为之一颤,下意识地便抬头挺胸,大声吼道:“诺!” 重真点点头道:“这群人里你的气色最差,便连精神都有些儿恍惚!不过不打紧,只要从此以后克制自己,赚来的银子全部用来孝敬父母,而不是扔到那些无底洞里面去! 待到你年迈的父母为你说一门亲事,如本王一般生个大胖儿子,便啥迷茫的感觉都没有了!从此以后眼里心内,除了儿子就是妻子,还有父母,当然还有自己那张粗犷的粗糙脸庞。但是为了生计,这张脸要与不要,有有何区别呢?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