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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569 臬捩鸡买姓

贞观三百年 鲨鱼禅师 10522 2024-05-13 20:26
  “夫人,万年县的聂帮主还在外面跪着呢。”  东京的豪宅有很多,但在商圈中的豪宅,一般都不是很上档次,往往就会有各种离奇的事情发生,丢了真正权贵的脸面。  诸如洛水之南城西的动静,时不时也会有“东京六少”“洛阳四天王”等等离谱的外号,闲散之流听了,都是觉得奢遮,然而在豪门眼中,就是个乐子,哪里还有什么奢遮不奢遮的。  此时,因为萧温拍电影的事情,大人物或许没有被惊动,但是三教九流的奇怪人物,都是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什么样的都有。  卖煤的,做灯的,开私娼馆子的,甚至还有绑票的。  人世间的所有行当,似乎都能形成圈子,然后拉帮结伙。  萧温长住的地方,是钱镠在商圈的宅院,房契早就改了名,而顶着王角正妻的名头,她的威风也着实碾压了整个商圈的一应名流。  毕竟,这就不是个正经人长住久住的地方。  “去告诉他,三十五点的手续费,可以谈。”  正在练字的萧温,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从西京万年县过来的这个聂帮主,是河套省一个专门做羽毛、羊绒生意的。  但他不做养殖,专门做野外狩猎的货色,所以很多时候,肯定是要捞过界的。  诸如皇家猎场或者草场,进去是一种风险,猎杀某种特定的指定贡品,是另外一种风险。  而脱手,更是第三种风险。  可这一切都没有第四种风险大,那就是拿了钱之后真正地花出去。  西京如果有靠山,倒也还行,吃江湖饭的,全靠一身虎胆,那有多少虎胆,都是被人拿来切了下酒的料。  大额财产解释不清,皇唐钦定税务总局的狗子们,可不会听你鬼扯什么祖传的,捡来的,天上掉的……  两京六都,只要深挖,就没有解释不清的来龙去脉。  除非遇上了碰不得的权贵。  没有靠山,也没有底气,更等不来权贵的赏识,那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在小范围内花个钱摆个阔,倒也问题不大。  小富安康嘛。  可守着“金山银山”,没道理就是天天吃咸菜炒肉吧?  生猛海鲜谁不想啊,可长安城的春明楼,里面就算有泡在冰冷海水中的“小青龙”,你敢顿顿吃么?  所以,得想辙,得想着如何把钱变得好使。  要是顺利能攀扯一个权贵,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现在,对西京万年县“彩凤帮”的帮主臬捩鸡来说,在底层的“突厥余孽”圈子里胡混,已经彻底没了前途。  他花了点钱,在万年县改了户籍,如今姓聂,可别人一听,还是会想起“臬捩鸡”这个突厥名。  而当他听说东京有了个女强人,顿时来了精神,原本是想认个干娘,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人家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妇人。  他儿子都三四十岁了,让他一个糟老头儿去喊人干娘,只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打听出对方的根脚之后,臬捩鸡也不是完全没有门路,找到了“昌忠社”,因为祖上是跟着“朱耶氏”混的,按照南北朝以来“老鲜卑”的规定,跟哪个部分混,不管是什么种族,都可以冠以部族、军队之名为姓。  “老鲜卑”的特点,最出名的就是门神尉迟恭,他是土生土长的汉人,但是祖上是“尉迟部”或者“尉迟军”的一份子,立了战功,传下来之后,自然就以“尉迟”为姓行走。  类似的还有隋朝杨氏,也有“普六茹”这样的鲜卑姓,但因为杨氏能翻本,所以可以弃之不用,尉迟恭没这个实力,自然就无所谓。  突厥虽然建立过帝国,但受鲜卑影响极大,甚至还有匈奴遗风,所以大体上还要吃“老弟兄”这碗饭的,多多少少,还会顶着一个老姓行走。  毕竟,能发迹的人实在是少数,万一发不了,还是得回老家啃老。  那么这个时侯,还有个老姓,也显得自己没有忘本。  臬捩鸡悄悄咪咪地在万年县改姓“聂”,这件事情是不能到处乱传的,一是会被“友商”瞧不起,二是惹毛了这个“胡姓”的老家人。  但是,要是有权贵“赐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阁老这种级别的认个干亲,还能反向拿一个姓氏,比如说“朱耶”这个老姓,因为长安训练“飞鸦”,曾经在一处名叫“朱耶军”的地方集训,而这个“朱耶军”,就跟“安仁军”一样,曾经都是军寨,但是同人不同命,“朱耶军”咸鱼翻身,“安仁军”就只能喝兵血。  因此“朱耶克用”变李克用,本质还是享受了大贵族“赐姓”的这个便利,也连带着李存勖南下,江湖上的人都会尊称一声“李大哥”,没别的意思,外朝的人可以瞧不起皇帝,什么时候江湖上的阿猫阿狗也能喊“皇帝老儿”了?  再破落的皇族,赏你一口饭吃,你得在海上抢多少条船才能拼回来?  年轻时候臬捩鸡或许还会傲气,现在傲个屁,随时都可能死,得把姓氏定好。  他早年磨了一个“石姓”,可以一直没有机会正经用上,现在听说东京有个“女菩萨”“女圣贤”,他哪能不想着拼一拼?  再说了……  家里那么多钱呢,存银行那也是肉包子打狗啊。  长安洛阳又没有白云山银行,连土匪的绑票钱都能大胆地存。  谁叫南都有个东区,那里刘家的父子有办法操作呢。  人不能让尿给憋死,臬捩鸡已经想好了,如果有必要,可以让儿子认这位“女菩萨”干姐姐。  他儿子一个个都是人到中年,小妇人二十多,差个十几二十岁,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钱到位,能有什么大问题?  臬捩鸡打算投三百万在萧温的电影商社中,出十个点的手续费,然后电影票房转一圈,也不是不可以。  凭借李克用的名头,李存勖的关系,“郭雀儿”可是王委员长的第一军军长,这个面子……不小了。  结果……屁。  万万没想到,萧温见都没有见他,直接派了“长沙路忠武军”的二把手女儿过来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很短,就一个字。  滚。  然后……臬捩鸡就跪了。  聂老汉来东京的时候,整个西京的底层帮派都知道他想要干啥,也都认为他这一把稳了。  结果现在就这?!  底层香堂会水的特点就是“踩低捧高”,按照底层帮派的生态圈,像臬捩鸡这种已经在东京“社死”的老年废物,就是一块待宰的鱼肉。  没有为什么,问就是江湖脸面没了,威风扫地。  当然这种脸面也就只是江湖中的那点面子,至于威风,大约就是吆五喝六带着人收保护费抢份子钱的“霸气”。  真江湖哪里会看得上这个,程家无父子,真刀真枪的干,那才是江湖,火并都不是几条街的事情,直接几个县几个州起步,打的就是“父慈子孝”。  而且是三百年份的那种。  臬捩鸡一时失算,又想着赶紧找补,托关系花钱,反倒是把他颇有家底这件事情给曝露了出来。  也就是现在东京的老爷们还没有下手,毕竟,这事儿得看王家的正牌夫人是个啥态度不是?!  真要是没什么关系的,那臬捩鸡肯定是涉嫌偷税漏税,当然了,还涉嫌偷猎皇家园林中的野生保护动物,更涉嫌非法买卖名贵珍禽……  纵横一生积攒下来的家底,十天不能全让他吐出来,算东京的老爷们大学白上。  读书是为了什么?  学习先进的知识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创造美好的生活么。  就是路线有点不同,形式也有点不一样。  臬捩鸡一个粗人,再多的心思又如何,读书人心思更多,他玩不过他们的。  所以他认栽,他为自己白吃的几十年干饭感到后悔,他真傻,真的,他单以为二十岁出头的小妇人应该是没什么见识没什么勇气的,却忘了这个小妇人的丈夫在湖南就是个大魔头……  他真傻,真的。  所以臬捩鸡跪的非常干脆,要不是怕高声喊“干娘”会死得更快,他指定是要喊的,现在嘛,只求王家的夫人给个面子。  可惜,直到现在,他见得最多的,还是那个“貌陋”的“长沙路忠武军”母夜叉彭彦苒,这女人来了见他,都是居高临下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老人家。  这女娃子很难打,文的武的,臬捩鸡还真就没有办法。  “彭娘子!!”  聂老汉儿见到彭彦苒的时候,就差痛哭流涕了,可惜不能,他听屋子里的一个白面书生说了,整个宅院,哪怕是一条狗一只猫,都只能是漂漂亮亮的。  忍着。  尽管心中疑惑是不是王委员长被绿了,以至于家宅中竟然还有别的男子在那里行走,而且还长的如此英俊潇洒,除了感慨王委员长心大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的。  “夫人说可以谈。”  “多谢彭娘子,老夫将来……”  “但是三十五个点的手续费起步。”  “……”  臬捩鸡差点直接捂着心脏当场去世,三十五个点,一百万就剩六十五万了。  而这六十五万,还要去掉诸多税费,大概在十万上下,那一百万就剩个五十五万,然而通常情况下,五十五万是肯定保不住的……  他不是没见过手黑的心黑的人黑的,可是现在,是真的认栽。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妇人,逮着个机会就要洗劫他一个七十岁的老江湖,这好吗?  有一黑一,臬捩鸡真想当场爆了彭彦苒的脑袋,一枪爆头,不带眨眼的那种。  然而彭彦苒过来说话的时候,双手持枪,手指都是扣在扳机上的。  杀一个底层江湖帮派的帮主,彭彦苒真的没压力。  只是彭彦苒也很感慨,不愧是两京六都的江湖人士,到底比老家的乡下帮会有钱多了。  抚州乡下的排帮大头目或者赶车大把式,攒三十年的钱,不会超过二十万。不是现钱,是所有的家当全部包圆了算,不会超过二十万。  然而一个小小的“彩凤帮”,专门在河套省搞鸟毛、羊绒的,居然能掏出三百万来,这是何等雄厚的财力。  就算是几代人的积累,可是钱老先生送给夫人的大宅子,也就是值得几万块十几万,一万多就能买个相当不错的。三百万……怕不是能把洛阳宫的厕所都买了。  彭彦苒心想长安城几千个帮会,要都是三百万起步,那简直是恐怖,岂不是富可敌国?  不过萧温也跟她解释过,只有臬捩鸡这种还有“胡姓”的,才有可能有这样的家底、家当。  因为顶着“突厥沙陀部”之后的头衔,在西北、漠北行商买卖,都要便利的多,甚至还能去河中省,“突厥沙陀部”客串一下“突厥处月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去了河中省,便不能说自己的姓氏是“胡姓”,因为在突厥内部,也是有着歧视链存在。  “胡人”这个词,在突厥之后的语境中,也是带着明显的贬义。  哪怕上溯三百多年,突厥可汗也曾吐槽阿史那思摩“有类胡种”,以至于让阿史那思摩耿耿于怀一辈子,到死都在打击报复阿史那氏。  但是这光景,跪地上的聂老汉真想对彭彦苒怒吼一声“胡说八道”!  可惜不能。  三十五个点,这是摆明了打家劫舍。  很上头,很愤怒,很憋屈,但是臬捩鸡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脑子里开始盘算,这事儿做还是不做。  不做可以的,钱又不是带在身上,现在立刻跑路回西京,然后清场,再然后趁着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卷了细软跑路就是。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然而问题来了,金银细软想要轻松带走……门儿也没有。  还是要亏本的,说不定西京的家底,留个一两成就很幸运了。  麦王爷能保佑这事儿吗?!  不好说。  可要是做……  臬捩鸡强行让自己先不去想损失,而是想自己能获得什么。  好处一,还能剩最少三分之一。  好处二,成了王夫人的“合伙人”,姑且称之为“合伙人”。  好处三,聂老汉儿以后可以挺着腰杆做事,在以前的江湖同道面前,也能翘着二郎腿,端着盖碗茶,然后拿腔拿调说一句“帮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好处四,自己十几个儿子,搏一个大学生……很难;搏一个上档次的“丘八”……不难。  好处五,七十岁的老江湖,给人做狗头军师,应该还是可以的,说不定西京那边还有想要攀龙附凤,他就能从旁提醒……  想得多了,也就越发地冷静下来。  臬捩鸡原本背上的冷汗都在直蹿,现在,什么冷汗,不存在的,只有一颗七十岁还很火热的心。  “多谢彭娘子!!多谢王夫人!!!”  也是极为干脆,臬捩鸡竟然就认了,在彭彦苒匪夷所思的眼神中,就听聂老汉儿继续道:“彭娘子,还请帮忙给王夫人传个话,老朽祖上为了子孙好活,琢磨过一个‘石姓’,要是王夫人不嫌弃,还请成全……”  成全?  成全什么?  彭彦苒不懂,但她没有问,而是道:“你等着,我去跟夫人禀报一下。”  “有劳彭娘子……”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夏天的,七十岁还跪地上晒太阳,稍有不慎,中暑嗝屁都是稀松平常。  好在是在大厅里头,时不时还有过堂风吹过来,身子骨硬朗的臬捩鸡,就这么硬挺着。  是他自己厚着脸皮下跪,彭彦苒劝了也是要跪,怨不得别人。  而彭彦苒将臬捩鸡的话传给萧温之后,萧温也是有些惊诧:“这个人不简单,是典型的草莽枭雄。”  “夫人……这怎么就草莽枭雄了?我看他连脸都不要了。”  “我要是答应下来,从今往后,他这个石姓,就是有来头的,是我萧温给他作保改姓,从今往后是他这一家的祖宗。只要相公还有影响力,总能沾点光,哪怕什么都不做。”  “凭什么啊,他这不是占便宜么。”  “不,他投三百万呢,是个有钱的土老财。”  “那别人要是也这么干呢?”  “现在不是还没有这个别人么?多的就是几万块的小财主。”  听萧温这么一说,彭彦苒顿时明白了过来,在这看不见的过招之中,其实都在妥协之中进行了尽可能的利益最大化,并且也没有太过分,分寸拿捏的也相对到位。  于臬捩鸡而言,他在长安万年县的那个“聂姓”,也差不多可以偷偷地销了,改成石姓,反正祖上都是希望子孙后代跟石头一样命硬。  现在再有大人物的“钦定”,跑去老姓圈子里混,他们石姓不做老大,谁敢做老大?  “那……夫人是同意了?”  “有何不可?正好看看西京还有没有类似的,三百万直接拿走一百万,只需要浪费一点口水,这买卖当然可以做。”  萧温说罢,又道,“相公缺钱,我们帮他赚一点是一点。”  701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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