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满洲八旗兵的主帅是正红旗甲喇章京萨塔布巴图鲁。 萨塔布巴图鲁于崇德四年以军功授牛录章京,加一等拖沙喇哈番。后因军功再度擢升为正白旗甲喇章京,是正白旗内有名的勇士。 满清一甲喇在满编的状态下,人数多达一千五百余人。由于这次入关也以往不同,事关大清国运,族内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丁尽数从军入关,因此萨塔布、巴图鲁的这一甲喇人马人数高达两千三百人之巨。 不过核心战力还是常规编制的那一千五百余人,其中披甲战兵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五百余人。 满洲素以骑射闻名天下,但并非所有的满洲战兵都是马甲兵。与人们刻板的印象不同,满洲兵八旗兵中步甲兵的比例反而要稍高于马甲兵。 以满清一个牛录的编制为例,正常情况下,一牛录有马甲兵四十人,布甲兵五十人,布甲兵人数要比马甲兵高出一什。除了这些基本的战兵之外,剩下的披甲战兵就是牛录章京的亲兵。 除却这五百余披甲战兵,剩下的一千多人则是为披甲战兵提供后勤保障服务,兼职作战的跟役与辅兵。 早年满清条件艰难,只有战兵能披甲,跟役和辅兵一般不披甲,只有少量的跟役与辅兵披棉甲或皮甲。 但经过五次入关劫掠,满清不仅掳掠的大量的钱粮财帛,更重要的是满清五次入关掳掠了大量的人口。 这些被满清掳走人口中有大量的明朝工匠,满清好杀,但也分什么人。 在奴儿哈赤时期满清对辽东汉人的屠杀就是有针对性的,不杀汉人工匠和读书人这些对他们非常有利用价值的人群。 满清利用这些掳掠来的工匠以及从关内或是抢夺或是走私来的铁料打制甲胄军器,满清八旗兵的装备一年好过一年。而反观大明,常年和流寇满清两线作战,耗空了最后一点家底,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是一年不如一年。 到入关之时,满洲八旗的大部分跟役和辅兵都能披上甲胄,携带打制精良的军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装备好了,战斗力也随之更上一层楼。 不说这些跟役,就连队伍内的十几岁的小孩和六十多岁的来人,多数也都披甲,这年头八旗子弟家谁还没几件余甲。 要是没有只能说明你们家太没用了,这么多次入关劫掠都没抢到什么好东西。几件男人穿的甲都凑不齐。 萨塔布尚未得知朱琳泽的主力部队已经入驻衡水城的消息,还是认为衡水城内只有一千多的南明军队。 这倒不是萨塔布轻敌大意,不派出哨骑查探军情,而是因为衡水附近到处都是明军骑兵,这些明军骑兵虽然骑射技术不佳,但都成群结队,组织有序。 这些可恶的明军骑兵每人双铳,不断干扰他南下刺探军情的哨骑,萨塔布的哨骑不胜其烦,在这些明军骑兵的干扰下也没渗透到衡水城附近取得有用的情报。 牛录章京克岳尔图把玩着从明军骑兵手里夺来的短铳,短铳上没有火绳,真不知道这些明军的火铳手是怎么在马上打着这些火铳的。 就是这小玩意儿,足足杀伤了他们九名正白旗的马甲兵。 “这些胆小懦弱的汉人,只会玩这些阴招,以火铳伤人,不敢堂堂正正地和咱们大清兵对决。” 另一个牛录章京吉吉特见克岳尔图正在把玩汉人的短铳对此不屑一顾。 “勇士都用弓箭!只有懦夫才用火铳!” 他们大清军也有火铳,以及红夷大炮这等神器,不过根正苗白的吉吉特认为只有骑射才是王道。他对火铳这种随便找个农夫练习几天就能掌握使用的武器不屑一顾。 几天功夫所学的本事怎么比得上他们这些从小就操习弓马,四处游猎的八旗子弟兵? “此物且先留着,等灭了城里的这些汉兵,将此物作为献礼献给旗主。” 萨塔布虽然是旗中有明的勇士,但也不是一介蛮夫,不然这么多牛录章京都盯着甲喇章京的位置,也不至于最后只有他成功坐上了这个位置。 萨塔布知道旗主对汉人的先进火器很有兴趣。萨塔布此前从未见过能在马上发射的火铳,他对这种明军突然出现的火铳非常关注。这种能奇怪火铳的突然出现颠覆了萨塔布对火铳的认知。 萨塔布不比底下这些短视的奴才,大清攻城拔寨靠的可不仅仅只是弓马骑射。没有西洋神炮这等攻城利器,遇到明朝防守得力,固若金汤的坚城要塞,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孔有德那奴才就是善于造炮,才深得主子器重。 萨塔布喝令身边精通满蒙汉三语的通事胡光林上前劝降。 攻城战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八旗子弟的鲜血金贵,没必要白白流在这小小的衡水城。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再好不过。 衡水城里的那些南明兵能轻易地打败孔有德和耿仲明手下的那些奴才,必是南明军的精锐,要是能为我大清所用,那也是美事一桩。 胡光林战战兢兢地领命,小心翼翼地靠近衡水城北门,两手叉着腰朝城楼上的明军主官高声喝道:“我家主子心善,尔等速速归降我大清,否则我大清天兵攻入城内,寸草不留,必将尔等斩尽杀绝!” 朱琳泽也不回话,直接拿出腰间的簧轮枪,对着城下喊话劝降的胡光林就是一枪。 铳弹打在距离胡光林两尺远的一处沙石地上,溅起一片砂砾。 胡光林被这一铳吓的跌倒在地,狼狈起身,连滚带爬地回到满洲兵军阵中向萨塔布复命。 城楼上的闽王军军官们望着胡光林狼狈逃窜的模样不禁哄笑起来。 萨塔布面色阴沉,心知劝降无望,下令准备攻城。 辅兵们将盛京造的西洋小炮推了上来,这次行军走得急,他随军只带了小炮没带大炮。 不过攻打衡水城这种明朝的小城池,西洋小炮足够用了。 辅兵们将大炮推了上来,吉吉特挥动手里的鞭子,责令汉人炮手操炮轰击衡水城城墙。 衡水城上的闽王军炮手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朱琳泽却下令他们禁止还击,先找掩体躲起来,这让闽王军的炮手们感到非常的窝囊。 鞑子都要发炮了,这时候禁止还击不就是白白挨炸么? 不过军令难违,这些炮手们还是遵守命令,找掩体躲了起来。 对方还不知道虚实,朱琳泽并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火力,让对方提前做好防备。 朱琳泽要用这些火炮打这些正白旗八旗兵一个出其不意,给这些八旗兵造成更大的伤亡。 朱琳泽的火炮都架设在城墙上,居高临下,能够打的更远,要打清军的炮兵阵地也不是不行。只是清军的炮兵阵地虽然在他的射程之内,但距离还是比较远,以前装滑膛炮的准头,命中率不会太高。 目下朱琳泽的火炮打的都是实心弹,就算打中,造成的杀伤力也非常有限。 清军的火炮很快便开始向衡水城城墙倾泻火力,清军的火炮方才朱琳泽用望远镜观察过,都是一些五六磅左右的小炮,除非是高密度的炮轰,不然也别想炸开衡水城的城墙。 朱琳泽只是让其中的两三门炮象征性地进行还击,其余的火炮全部都被隐蔽了起来。 清军炮兵炸的欢,战兵正做着攻城前的准备,辅兵和跟役们也没闲着正认真仔细地检查着攻城用的盾车,云梯车是否完好,随即将从附近居民家里抢来的被褥披挂在盾车上,并淋上水。 一切工作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显然这些清兵对攻取明朝的城池已经轻车熟路。 萨塔布也是不慌不忙,虽然这些明军的手铳让他眼前一亮,他认为这种奇技淫巧并不能扭转大局。这些明军不过是拥有比较好的火铳而已。 大清虽然重火器,但和大明走的是一样的路子,重大炮,尤其是重炮这等破城利器。对于火铳大清也没太大的兴趣,只是可有可无的武器。 满洲八旗子弟弓马娴熟者甚众,没必要练火铳这等奴才才用的玩意儿。 只可惜西洋神炮都被主子送到了山西攻打太原,北直隶没有重炮。要是有重炮的话萨塔布就可以直接用重炮轰开衡水城的城墙,然后让旗下的勇士们杀入城内,一旦他们大清军突入城内,就有如饿狼扑进了羊群,衡水城内的明军必将任由我大清天兵屠戮。 几轮炮击之后,操炮的奴才来报火炮的跑过过热,不能再继续打了。 清军军阵中响起城沉闷的牛角号声,这是清军进攻的信号。 萨塔布一挥手,只见两三百名从附近搜掠来的明国百姓被五花大绑地推到盾车前。 八旗兵们用锋利的刀枪逼着明国百姓向前走,为他们充当肉盾。 一个年迈体虚的老者走不动路,负责驱赶明国百姓的披甲兵立马一刀将其劈死。 明国百姓大为惊骇,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这一幕被朱琳泽看在眼里,他也是气的牙痒痒。 不过这种情况他在上一世就见过,非洲的黑叔叔们部落内战就很喜欢拿俘虏和平民来充当肉盾打掩护。 满洲鞑子的这种做法对朱琳泽并不奏效,是这两三百名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平民性命重要,还是成为上万将士的性命重要他心里有分寸。 满洲兵们戏弄着手无寸铁的无辜明国百姓,其中的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子甚至是直接赤身裸体,连蔽体的衣服都没有,满洲兵们的手肆无忌惮地在她们身上游走。 她们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双目无神地继续向前走,走向她们生命的终点,似乎现实的一切已经与她们无关,身边这些禽兽满洲兵不存在一般。 队伍中有的百姓向满洲兵求饶,天真地恳求满洲兵们放他们一条生路。但结果不过是换来一阵拳打脚踢。 朱琳泽放下望远镜,让左右将两个俘虏来的正白旗马甲兵拉上来,剥掉他们的衣甲。 一时之间,一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恶臭弥散开来。 “他娘的,这啥味啊,比锅里煮开的金汁还臭!”高杰忙不迭捂住口鼻,“这鞑子是从粪坑里捞上来的?” 周围的闽王军亦是嫌恶地捂住口鼻,这鞑子是多少年没洗澡了? 为了防止疫疾滋生,朱琳泽将洗漱洗澡等生活琐事都写进了操典里,在竹堑大营和江东大营,都有供士卒专门洗澡的澡堂。 就算是行军北伐,野外条件艰苦,士卒们也会用随军携带的木盆接水用毛巾搓擦身子。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这两个鞑子为何一身恶臭。 被剥光衣甲的满洲兵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暴躁地转头嘶吼着,想要吓退身边押解他的闽王军士卒。 但还是被憋着气的闽王军士卒摁在原地,动弹不得。 周围的士卒也觉得解气,鞑子羞辱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咱们羞辱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鞑子马甲兵。气势上孰强孰弱高下立判。无不是拍手喝彩。 见同伴被扒光了衣服在城楼上被明军羞辱,城下的满洲兵们气的嗷嗷大叫,一个满洲兵甚至拔刀杀了身边的一个汉民泄愤。 克岳尔图的脸色极是难看,衡水城城楼上被剥光衣服的两个满洲兵都是他麾下的马甲战兵。很快被其他牛录的满洲兵认了出来,这让克岳尔图感到脸上无光。 “这两个该死的奴才,怎么能被明军活捉羞辱!这些明军着实可恶,只会欺负俘虏,等我大清天兵破了城,定要杀尽全城活口!以泄我心头之恨!”克岳尔图暗暗下定决心! 望着城楼上的明军,克岳尔图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朱琳泽掏出簧轮枪,对准那满洲马甲兵的下身,上一秒还处于狂暴状态的满洲兵瞬间吓得浑身发凉,下体不由得往内一缩。 这两名满洲兵都是挨过手铳的人,知道这一铳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朱琳泽扣动扳机,只听得咔地一声脆响,没打着火。 却见一道水柱从那满洲兵的下体喷涌而出,射向城下。 这一幕惹的闽王军士卒甚至是高杰所部的士卒哄堂大笑。原来鞑子也有怕的时候啊。 这一幕被克岳尔图看在眼里,克岳尔图是又气又恼,像是衡水城内的明军羞辱的不仅仅是那两个马甲兵,而是他克岳尔图一般。 萨塔布也不禁皱眉,明军此举虽然不能给他们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但此举严重动摇了他麾下勇士的军心。 和明军交战多年,只有他们羞辱明军的份,被明军羞辱这还是头一回。 不知为何,朱琳泽感觉今天脸非常黑,手上的这杆簧轮枪连着打了两次,都没打着火。 朱琳泽还没精神崩溃崩溃,倒是那两个鞑子俘虏精神先崩溃了。 朱琳泽再次上好发条,扣动扳机,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手上这杆不争气的簧轮枪终于发火! 朱琳泽只觉得内心畅快无比,有如晨起排出宿便一般畅快。 枪声响后,只见那鞑子下体血肉模糊,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高杰也向试一试朱琳泽手中这杆精致的短铳,朱琳泽非常大方地把另一把已经装填好,上好发条的簧轮枪递给高杰,让高杰拿另一个鞑子试铳。 高杰脸比朱琳泽白多了,只一枪便成功发火。 朱琳泽下令将这两个半死的鞑子吊在城头,告诉攻城的满洲鞑子兵,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眼见在清军盾车的掩护下,辅兵们所推的独轮车距离壕沟越来越近,朱琳泽这才下令火炮手将火炮推出去,点火轰击清军盾车,阻止清军的辅兵填壕沟。 所有火炮已经事先完成装填,炮兵们根据三个炮兵哨哨长的指示调整火炮上的标尺。 炮兵排以上的军官皆是讲武堂炮兵科的毕业生,粗通数学,通晓炮弹弹道。根据6磅炮和9磅炮不同的弹道给出了相应的射击标尺参数。 随军的文人幕僚妇人之仁,见鞑子裹挟百姓冲锋,于心不忍,劝阻朱琳泽不要开炮以免伤及无辜的平民百姓。 这些文人生于江南,长于江南,江南乃是承平日久之地,他们还未见识过战争的残酷。 战场上没有谁是无辜的,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朱琳泽没有理会那些幕僚,更没有理睬他们荒唐的建议。 不开炮打清军,傻乎乎地让清军大摇大摆地登城? 炮兵们都是究竟沙场的老手,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心理包袱,毅然决然地点燃了火炮上的引线。 北门附近二十余门6磅炮和9磅炮齐发,炮声震天彻地,一时间似乎大地都在位置颤抖。 二十几枚实心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砸向清军正在行进中的盾车队伍。 这些明军不是刚刚拿下衡水城么?衡水城内不是只有一千多名明军,怎么会有这么多火炮? 衡水城内明军的火力出乎所有清军的预料,五个牛录看向萨塔布,等待萨塔布的命令。 萨塔布并没有因为城内明军火力凶猛就放弃进攻,萨塔布立于纛旗之下,抛出令旗,早有负责传令的旗兵挥舞令旗示意继续进攻。 清军大大小小的盾车总计有三十余辆,至于每辆盾车后面有多少人,由于每辆盾车都被湿漉漉的棉布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很难看清盾车后面藏了多少人。 在三十余辆盾车后面紧跟着五辆用于攀登城墙的云梯车。云梯车内站着满洲八旗的战兵,外头则是推着云梯车向前挺进的辅兵和跟役。 北门草草布置的数百个简易拒马也只是迟滞了清军盾车前进的速度,并不能阻止清军盾车前进。 借着盾车的掩护,清军的辅兵和跟役很快拆除了这些简易的木制拒马。战兵只是跟在盾车后面,节省体力准备登城。 清军的这一波攻击,朱琳泽预计少说也有六七百人。 第一轮炮击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只有三四颗炮弹命中。 其中一炮直接命中鞑子的云梯车,砸穿包裹在云梯车外的生牛皮,裹挟着碎木屑滚进云梯车内。 被击中的云梯车狭小的云梯车内木屑横飞,纳枚炮弹直接砸穿两个清军披甲兵的胸腔,被砸中的清军胸腔处立时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整个躯体直接被炮弹砸了个对穿。 这些清军披甲战兵无不是身着三层精良的甲胄,最内层着锁子甲,中间着铁甲,外头再罩上一层布面甲。防护措施可畏是做到了极致。 但面对八斤重的炮弹轰击,莫要说着三层甲,便是十层也不顶用,大炮面前,众生平等。 云梯车内两个满洲鞑子战兵当场殒命,两个被炮弹滚断手脚,失去了战斗力。 余者虽然被横飞的木屑刮伤,但都是一些轻微伤,不影响他们继续作战。 至于其他几颗命中的火炮,不过是损毁了一辆清军盾车,毙伤清军七八人。 那辆受损的清军盾车立马停下,随车前进的跟役取出工具就地对盾车进行维修。随车的辅兵急忙抽出牛皮盾,护住正在维修盾车的跟役。 经过四轮炮击之后,清军便推进至壕沟下,清军辅兵和跟役将独轮车内的沙石倾倒进干旱的壕沟内。 这四轮炮击总计毙伤清军五十余人,其中不少还是清军的披甲战兵。 这些久经沙场的清军老卒也不得不承认,衡水城内的明军火炮手炮术十分精湛。往常他们攻城虽然也曾遭受过明军炮击但伤亡都没今天这般惨重。 还没开始登城作战,就已经折损了整整二十一名披甲战兵! 这些披甲战兵都是旗中的精华所在,从十几场,甚至是几十场战斗中杀出来的精锐老卒,死一个那些牛录章京都心疼。更不用说一下子有二十一名披甲战兵殒命衡水城下。 清军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在盾车后面探头探脑,他们很快就要进入清军弓箭手的射程了。 朱琳泽下令长枪手和火铳手做好准备,准备向清军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