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惊起一林飞鸟。 李延庆从一颗粗壮的桦树后走出,省视着眼前的爆炸现场。 单论爆炸的声响,火药作坊研制的小型震天雷绝对能拿满分。 若是这爆炸发生在开封城边上,怕是能招惹来几千禁军。 至于这爆炸的杀伤力么,只能称得上马马虎虎。 颗粒火药的技术尚处于早期阶段,火药的配方还有巨大的改进空间。 火药配方的改进路漫漫而修远,可李家两三年内必然面临危机,有什么办法能立刻提高这震天雷的杀伤力?李延庆望着一片焦黑的土地,陷入了思索。 这时,安十三从另一颗树后冒出,他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后脑勺,惊叹道:“这就是震天雷?这声势当真可怕。” 安十三是安清念的远房堂兄,今年三十不到,身形矮壮,性格也如身形一般沉熟稳重。 正是看中他的持重,李延庆才让安十三来负责火器制作。 可真正见识了这震天雷的爆炸威力后,安十三依然有些把持不住心境。 安十三来到李延庆身侧,略显激动地问道:“郎君,这就是大破楚州城的震天雷?这东西用在战场上,必然是无往不破。” “在楚州用的震天雷比这大得多,十几颗就将楚州防御使府夷为废墟。”说着,李延庆跳下立足的土坡,来到了爆炸痕迹边缘。 安十三快步跟上:“郎君,既然这震天雷个头越大威力越大,那咱们为何还要做小个的震天雷?” 朴素的直觉告诉安十三,火力才是真理,他尚且无法理解为何要把震天雷往小了做。 “咱们制作的震天雷并非用于战场或者攻城,大型震天雷必须借助炮车或者弩箭,而这小型的震天雷单人即可使用。” 李延庆的解试点到为止,以安十三的见识当能明白其中深意。 “原来如此...”安十三稍作思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在下明白了。” 李延庆先是观察了一番爆炸中心附近的几颗树干,接着蹲下身,右手在发烫的泥土抓揉了一番。 他终于意识到这震天雷差了点什么。 差的是能够借助爆炸势能轻易撕裂人体的破片。 震天雷的铁质外壳固然在爆炸时提供了一定量的破片,但破片的数量屈指可数,严重制约了震天雷的杀伤性。 李延庆制作的这种小型震天雷,其主要用途是在小规模冲突中杀伤敌人,破片比爆炸威力更为重要。 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在铁壳内加入大量铁皮碎片,这样便能有效提升震天雷在小范围内的杀伤力。 李延庆起身,对安十三道:“这震天雷的制作是合格的,不过还需改进,回城之后你告诉工匠,在火药粒中尽可能多地加入半寸长的薄铁片。” “加入薄铁片?那岂不是会挤占火药的空间?”安十三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不能理解李延庆的用意。 “等做出来,你试一试就明白了。”李延庆拍了拍襕衫下摆的灰尘:“走,回城。” 临近黄昏,李延庆返回开封李府,从妻子那知晓了契丹主动发兵入侵周朝一事。 “耶律璟去年才平定一干宗室的叛乱,这就能腾出手南下中原?” 李延庆惊叹于契丹竟敢主动南侵。 要知道,自辽太宗耶律德光死在中原以来,契丹的宗室叛乱就从未停歇过。 十一年前,耶律德光暴毙在中原,契丹在中原的几位重臣为把持朝政,故意拥立无权无兵的耶律阮为帝。 耶律阮是耶律德光的侄子,他父亲受耶律德光迫害而死,本人亦长期受到叔父的软禁。 这个倒霉娃是天生的提线木偶,因而被权臣们看中,成了傀儡皇帝。 留在契丹国内的太后述律平不甘大权旁落,立刻拥立耶律德光另一个弟弟为皇帝,并与耶律阮一派展开了激烈内战。 这就是契丹内乱的开端。 自那之后,契丹年年内乱不休。 先是耶律阮击败并软禁述律平,与一干权臣共享大权。 接着是耶律阮与宗室以及重臣斗法,致使朝政不修,政治腐败。 而后,倒霉的耶律阮在睡梦中被自己的亲信耶律察割抹了脖子,去见了萨满教的天神。 耶律察割人如其名,是个狠人,斩草不留根,将耶律阮的一干儿子也全送去见了天神。 手刃皇帝后,耶律察割自信心爆棚,竟敢扯虎皮拉大旗自立为帝。 于是一干权臣又扶持了耶律德光的儿子耶律璟,与耶律察割打擂台。 耶律察割双拳难敌四手,坐上皇位的当天就被干翻,走了耶律阮的后路,同样去见了天神。 最终,这契丹皇位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耶律德光这一脉的手上,也就是现任契丹国主耶律璟。 在一众大臣的眼里,这皇位都回到太宗一脉上了,内乱也该停息了,咱们的任务是南下攻占中原,不是毫无意义的内耗。 短短四年内,契丹皇位竟交替了足足四次,比中原乱世换得还快。 契丹皇室彻底颜面扫地,毫无威信可言。 再加上国主耶律璟是个无实权的傀儡,一干姓耶律的宗室都起了不臣之心。 于是乎,耶律璟的即位非但没能平息契丹的内乱,反而导致内乱愈演愈烈。 不过这耶律璟看起来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实则冷血无情、手腕超群。 即位后的七年间,耶律璟多次镇压宗室叛乱,在契丹国内杀得血流成河。 无论是亲叔父、亲国舅,还是亲兄弟、亲侄子,凡是对皇位有威胁的,都被耶律璟毫不留情地镇压或消灭。 杀一两个人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杀一百个一千个乃至一万个,杀到无人敢反对你,那就能真正解决问题。 十一年内乱,契丹无暇顾及中原,才让新生的周朝能够平稳地积蓄力量,才有了郭荣两次对外战争的大胜。 如今,耶律璟杀光了政敌,契丹这条蛰伏多年的猛虎终于能够将凶光再度投向中原。 一想到此,李延庆就顿觉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