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八月上旬的最后一天,也是朝廷的休沐日。 休沐日,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洗澡的日子。 这年头不像后世那般方便,洗个澡不容易,故而朝廷每隔十日都会给官员放一天假,美其名曰休沐日。 知火药作冯继升在火药作里埋头钻研多日,早已浑身发臭,难得的休沐日他终于舍得离开满是尘埃的火药作坊,回到家中美美地洗个澡。 冯继升是个十足的科研狂人,自从得到李延庆的点拨后,他茅塞顿开,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火药作里钻研如何改进火药配方。 刻苦钻研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天赋,冯继升这几个月下来收获颇丰。 经过他多次改良的颗粒火药,其爆炸威力有了显著增长。 休沐日不但是冯继升久违的洗澡日,也是他与李延庆见面的日子。 冯继升虽是官员,但官职不高,薪俸也不多,冯家之前的主要营生乃是爆竹制作,只能住在相对拥挤的左二厢。 上午在家中洗澡沐浴后,冯继升独自打马出门,很快就抵达了位于同一厢的新丰脚店。 新丰脚店开在内城东门附近,这几年靠着一手鲜香浓郁的古董羹,经营得是风风火火。 古董羹也就是火锅,是李延庆在这个时代最喜欢的几种吃食之一。 如今已是初秋,开封城气温骤降,来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再合适不过了。 茶色的方桌上,一口铜制火锅嘟嘟冒着热气,大块羔羊肉随着浓汤上下沉浮,浓郁的羊肉香味弥漫整个包间。 李延庆坐在方桌的北面,笑着为冯继升介绍道:“这是新丰脚店里最负盛名的羊肉古董羹,我当年在国子监求学时,吃遍了这东门的正店脚店,其中这新丰脚店的羊肉最和我胃口。” 冯继升也不是个客套人,他寒暄两句,立刻就拿起碗筷与李延庆一道大快朵颐。 一锅肥美的羊肉顷刻间就见了底,两人一边往锅里舔着蔬菜,一边又叫来跑堂的添肉。 吃了些时令蔬菜,趁着锅中羊肉未熟,两人喝着小酒进入了中场休息。 “下官这些日子一直在火药作里钻研火药,倒也有所小成。”说着,冯继升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白纸,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延庆。 李延庆接过一看,纸上记载的正是一份颗粒火药的配方。 相比李延庆手中所掌握的配方,这份新配方三种材料的比例更为精细,看得出是多次实验后的产物。 在当前,只有原材料充足、实验爆炸毫无顾忌的火药作才能对火药配方进行精细改良。 李延庆当初将改良火药的重任交给冯继升,绝对称得上是一招妙棋。 在李延庆检查配方的时候,冯继升端着小酒杯,略带骄傲地说道:“依照这份配方制作出来的火药,其爆炸威力相比老配方,能提升两到三成,这些日子火药作进行了上千次的爆炸实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比这个威力更强的配方了。” 冯继升当然有骄傲的资本,他在火药作里宵衣旰食,带领一帮科研骨干夜以继日的研发,才终于有了李延庆手中的配方。 若非李延庆是点拨他的恩师,冯继升才不会随随便便地就透露配方。 李延庆将配方折好收入怀中:“既然爆炸威力暂时到顶,你或许可以换一个钻研方向,还记得我在泗州与你说起过的爆竹原理么?” 提升火药爆炸威力的最终目的,当然是要将其运用于正经的火器。 用炮车抛射震天雷这种方法用一次两次还行,用多了敌方的防范意识就会上来。 炮车的局限性实在太多,笨重、低效、脆弱,射程还短,敌人只需抓住其中一个弱点,就能有效限制炮车的发挥。 若是能制作出火炮、火枪,那火器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必将迎来质的飞跃。 冯继升当即回道:“下官当然不敢忘记,这几个月一有空闲,下官就会反复回想衙内对下官的教诲。” 所谓爆竹原理,就是将火药的爆炸威力收束于一个方向,这也是爆竹能够用一丁点火药就发出巨响的原因。 “那你可以尝试一下铸造爆竹形状的铁管,这铁管只留一个开口,将合适分量的火药放在铁管底部,然后在管身上开个口,这个开口则用于放置引线......” 李延庆一边讲解着,一边将右手握成管状做演示,他希望冯继升能够尝试制作原始的火炮火枪。 冯继升不愧是火药方面的天才,李延庆一经讲解,他就懂了个十之八九。 但冯继升的认知依然有局限性。 在他眼中,火药的爆炸,以及爆炸后附着的灼烧才是关键,那股爆炸所产生的力反倒无关紧要。 冯继升疑惑道:“衙内是想在铁管内形成一个向前的力,可这股力到底有何用?难道要用这股力来替代炮车的投掷?可火药在铁管内爆炸的瞬间会产生高温,震天雷的外壳根本无法承受,只会在铁管内直接爆炸。” 李延庆提点道:“你不妨换一个思路,既然铁管内的爆炸能产生巨力,又何必再纠结于震天雷的爆炸呢?你可以试试将震天雷换成一个实心的小铁球,看看这铁球被爆炸力推射出去后会产生何等结果。” 冯继升依然一知半解,他右手托着下颌,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此时锅中新下入的羔羊肉已经熟透,李延庆再度拿起碗筷,招呼冯继升开始下半场。 酒足饭饱,冯继升依然在想着如何实现李延庆的构想。 李延庆见冯继升一脸的心事重重,便提醒道:“你钻研之余,一定要注意安全,如今这火药配方几经改良,其爆炸威力难以控制,你切记一定要远离爆炸的中心。” 冯继升回过神来,回道:“多谢衙内提醒,下官会注意的。” 交代清楚后,李延庆叫上在楼下候着的几名亲卫,作别冯继升,离开了新丰脚店。 李延庆与亲卫径直返回位于右一厢的李府。 刚刚进入右一厢的西华街,李延庆就被街道右侧集中的人群吸引了眼球。 李延庆打马上前,才晓得是西华街中间的桥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