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杀疯了。 自打十一月末帅军渡过淮河,李谷的捷报就从淮南一封一封地送达开封。 现在开封城人人都晓得,政事堂的李相公在淮南不停地打胜仗,今日破两千,明日夺一城,后日灭三千...每隔几日就有一封捷报送到郭荣的案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显德二年的十二月末,郭荣原本还急着发兵支援李谷,如今也不急了,打算等过完年再领兵南下,让禁军将士们先过个好年。 按照最新一封的捷报,李谷已经扫清了寿州城外所有南唐据点,帅军围困寿州城,并开始修筑土垒攻打寿州城。 “这南唐,难不成就没派援军支援寿州吗?寿州边上那么多州县,也没有派出援军?”李重进百思不得其解。 李谷领兵从开封南下时,是十一月初一,南唐在开封不可能没有谍报人员,必然早已将周朝出兵的消息回报给了南唐朝廷。 到如今,已过去了快两个月,李谷在南唐境内,除了与寿州守将郭廷谓的部队有过零星交战外,并未碰到其他南唐军队。 寿州清淮节度使郭廷谓麾下就一万多人马,而李谷手头三万军队里,抛开一万负责修路的地方杂牌州军,剩下两万可是实打实的精锐侍卫亲军。 郭廷谓自然不敢与李谷硬碰硬,布置在城外据点里的守军,也是一碰到周军就向寿州城仓皇撤退,所以李谷才能在寿州境内如入无人之境,捷报一份接一份。 “其实,南唐朝廷还是派了援军的。”李延庆拿起今日送达的一封情报: “南唐皇帝李璟任命神武统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领三万人支援寿州,江州奉化节度使皇甫晖为北面应援使,领一万五千人北上支援寿州,而且这四万五千援军,大多是后晋朝时投靠南唐的中原兵卒。” 神武统军这一官名继承自唐朝禁军羽林军,听起来很威风,现在其实是武散官官阶,周朝也有这一官职,专门用来安置闲散武官和临近退休的老头。 江州则是后世的江西九江市,离寿州足有千里之遥。 当初后晋亡于契丹,后晋不少地方武将以为契丹要就此统治中原,一部分人不愿屈从契丹,便带领家属部众南下投靠南唐。 皇甫晖就是当时投靠南唐的一员,他本是后晋朝的密州刺史,投靠南唐后升官发财成了江州节度使。 南唐朝廷派刘彦贞和皇甫晖这两杂牌武将,领着一票中原降军援助寿州,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把周朝和李谷放在眼里。 “刘彦贞没听说过,皇甫晖我倒是认得。”李重进沉吟片刻后问道:“那这些援军目前何在?” 李延庆看了眼情报上标注的时间:“这封情报是八日前从扬州送出,当时,刘彦贞及其麾下三万援军尚在江宁城内,任命皇甫晖为北面应援使的诏令则从江宁刚刚发出,两军皆未北上。” 扬州离开封足有一千二百里,情报八日送抵开封,已是乌衣台目前的极限速度。 李延庆之所以要亲赴淮南,此时交通的落后也是一大原因,为了确保情报的时效性,李延庆需要近距离调度在南唐境内的乌衣卫。 “八日前都还未出发?而且还是皇甫晖这等降将领兵,这南唐朝廷当真是......”李重进都不知该如何评价南唐了,这就是自己即将要征讨的敌国吗? 对于南唐的应战速度以及派出的援军,李延庆思来想去,发现一个词用来形容最为合适:离谱。 战争开始已有两个月,李谷都领着军队从开封到了寿州城下,南唐组织的援军不光都是投降的杂牌部队,甚至八日前都还在驻地磨磨蹭蹭,寿州附近的州县也完全没有支援寿州的意图。 总而言之,南唐这仗目前打得很离谱。 南唐应对离谱,李延庆依旧保持理智:“南唐救援虽慢,但李谷手头毕竟只有三万人,还得分兵防守新搭建的浮桥确保退路,围困寿州城的部队也就两万余人,城内守军过万,以二围一,极难破城,南唐估计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并不着急支援寿州。” 李重进闻言分析道:“这倒也是,用兵之法,十则围之,李谷麾下人数有限,寿州又是坚城,贸然围城,确实稍有不妥,但看南唐这模样,估计也无甚大碍。” 在心里,李重进早已将南唐看作是土鸡瓦狗,南唐如果就这水平,那等到自己领兵南下,岂不是一两个月便可横扫淮南? 李重进甚至已经开始遐想:若是我周朝能有一支强大水师,那我此番岂不是能一举跨过长江直捣江宁府,彻底消灭南唐,建立不世之功?! 李延庆却并不如父亲这般乐观,历史上南唐可是一直扛到了显德五年年初,才在连番惨败下不得不认输投降,并将淮南十四州割让给周朝。 如今不过是显德二年的年底,距显德五年还有足足两年时间,但照南唐在战争初期的糟糕表现来看,南唐又是如何硬撑两年的? 李延庆结合最近从南唐获取的情报,怀疑是因为南唐高层混乱,政治斗争严重,所以南唐对战争的反应才如此之慢。 待到周朝大军压境,南唐内部感受到灭国的压力,政治斗争便会自然平息,那时才是淮南之战真正开始的时候。 略作思忖,李延庆沉声道:“阿爹,南唐目前精锐未出,江宁府的十余万禁军纹丝未动,只是用一些地方州军以及后晋降军来试探李谷,说得直白点,这些部队就是全军覆没,对南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战争才刚刚开始,切不可大意。” “嘿,你当你阿爹是何许人?”李重进咧嘴笑道:“我虽瞧不起那南唐,但只要上了战阵,我从不大意。” 作为沙场老将,李重进深谙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法则,虽然瞧不起南唐君臣,但打仗该认真还是要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