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闲苦笑,若是江雨樵在,影儿保证服服帖帖。现在可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想到江雨樵,卢小闲扭头向海叔问道:“海叔,岳父大人是不是也该到了?” 到潞州这么长时间,卢小闲没有任何动作,除了知己知彼,更重要的是在等待江雨樵的到来。 海叔摇摇头:“哪有那么快,潞州到符龙岛数千里地,这一去一来,咋也得三四个月!” “那倒未必!”卢小闲摇头晃脑道,“岳父大人离开这么久,肯定会想念谷儿,说不定心中着急,脚程加快,两个多月就能赶回来!” “你不提谷儿倒也罢了,一提起来我这就来气!”江小桐沉着脸道,“谷儿做乞丐整日滚得像土猴子一样,脏兮兮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卢小闲一脸委屈:“你冤枉我了,怎么是我让谷儿去做乞丐的?他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我怎么拦的住!” …… 燕谷嘴里衔着棵嫩草,面无表情看着来往行人从身旁穿过。 “啊嚏!”燕谷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莫非小闲哥又在念叨我了?” 想到卢小闲,燕谷脸上忍不住泛起笑意。 “老大!我们来了!”几个身影向燕谷奔来。 燕谷抬头,看清了来人,收敛了笑容,慵懒地站起身,淡淡道:“铁蛋、狗剩,有什么消息?” 听燕谷的问话,铁蛋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老大,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 燕谷听罢,脸色一沉:“莫非又偷懒了,今日不想吃饭了,是么?” 铁蛋一听急了,赶忙赌咒发誓:“老大,我那组若有一个偷懒的,让我们全部变成采生怪!” 燕谷知道,铁蛋没有说谎。 变成采生怪,那可是乞丐当中最厉害的毒誓,他们一般赌咒发誓,都不会拿采生怪来说事。 铁蛋所说的采生怪,是一些歹毒凶恶的乞丐,为了达到骗人钱财的目的,抓住正常的活人,特别是小孩,用刀砍斧削及其他方法把他变成形状奇怪残疾或人兽结合的怪物。经过“采生折割”形成的各种“人狗”、“人熊”以及奇形怪状的残疾人,成为乞丐以广招徕、骗取钱财的活道具。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或者以广招徕,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这是乞丐中最悲惨的一种下场。 “你呢?”燕谷不再理会铁蛋,看向狗剩。 狗剩与铁蛋年龄想仿,比铁蛋明显多了份稳重与狡黠,他不紧不慢道:“老大,我们得到了两个消息。” “说说看!”燕谷饶有兴趣道。 “一个时辰前,柳举人去了彩云姑娘家,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半个时辰前,田长史进了刘记瓷器店,向刘掌柜索要了一件白地褐花瓷瓶。据刘掌柜说,这是汉代传下来的!” 说完后,狗剩悄悄瞄了一眼燕谷,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这消息对老大有用没用。 燕谷听罢,满意地点点头,拍拍狗剩的肩头:“不错,去给你那组人说,今儿老大赏他们每人一只烧鸡!” “哎!哎!”狗剩听了激动地满脸放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铁蛋在一旁看了,脸上有些黯然。 燕谷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数出二十文递于狗剩:“这是老大赏给你的!” “老大,这……”狗剩有些犹豫。 狗剩不是没有受过燕谷的赏,恰恰相反,加上这一次,一个月里他已经是第八次接受燕谷的赏钱了,前前后后足有两百文了。 燕谷眼睛一瞪,狗剩立刻慌了神。 “谢谢老大!”狗剩赶忙接过铜钱,拍着胸脯道,“老大放心,天黑前,保证还能再打探出一两件消息来!” 燕谷大大咧咧道:“你是知道的,老大不缺钱,有消息可着劲拿来换钱便是!” 说着,燕谷瞥了眼沮丧的铁蛋:“还愣着干嘛,天黑还早,难道你那组的都喜欢吃窝头?” 铁蛋跺跺脚:“老大,今日若打探不出消息,我那组人不睡觉了,哪怕挖到天亮,也给老大挖出消息来!” “去吧!”燕谷冲着二人摆摆手。 二人转身离去。 望着铁蛋与狗剩的背影,燕谷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铁蛋与狗剩都是十四五岁,他们和手下管理的少年乞丐都称呼燕谷为老大,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燕谷觉得,做乞丐原来是一件很有意思事情,至少现在能帮小闲哥打探不少消息,他可不想白让小闲哥养活自己。 两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到了城门口。 燕谷伸出了双臂,正要伸个懒腰,却突然不动了。前面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引起了燕谷的注意。 “他怎么会到潞州来?”燕谷自言自语道。 显然,燕谷让识这个人。 那人并没有发现燕谷,而是径自上了后面一辆马车上,从车上挽扶下来一个白胡子老者。 再一见这白胡子老者,燕谷不由心中暗乐:“竟然能找到潞州来,小闲哥算是彻底被他缠死了!” 乐归乐,燕谷还是赶紧向二人迎了上去。 …… “什么?华郎中与华神仙到了潞州?”听了海叔的禀报,卢小闲不由愣住了。 卢小闲匆匆离开长安,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和华神仙告别。为了不惊扰华郎中。如今,他们千里迢迢居然追到了潞州,而且把卢无瑕和林盻也带来了。 “没错,燕谷在东城门遇到了他们,便把他们带回了宅子!”海叔点头道。 “小闲,这个华神仙是怎么回事?”魏闲云不解地询问道。 卢小闲也不隐瞒,将自己为了帮江小桐解毒、如何求到华神仙门下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于了魏闲云。 “无相之人?”饶是魏闲云熟读古书,也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如何安置他们?” “不管怎么说,华神仙对我和小桐有恩。”卢小闲苦笑道,“潞州的形势凶险无比,我必须把他们劝回长安,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这里,万一连累了他们,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说的是!”魏闲云起身道,“走,我陪你一起去,设法将他们劝回去。” 客厅内,江小桐正陪着华神仙喝茶,华云峰恭恭敬敬地站在父亲身边,华神仙不发话,他根本不敢落座。 卢小闲与魏闲云走进屋子,华神仙站起身朗声道:“你小子说话不算数,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都忘了?” 卢小闲一脸尴尬:“华神仙,您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华神仙摆摆手,仔细凝视打量起卢小闲来。 卢小闲手足无措了,华神仙收回目光,哈哈大笑道:“没关系,你现在的境遇不佳,只是暂时的!我来潞州就是想看看,之后你会有什么变化。” “华神仙,您听我说!”卢小闲一脸严肃道,“您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回到长安去!” 华神仙摇摇头道:“我已经来了,你怎么能赶我走?再说了,你的面相与长安相比已经有了变化,我得盯紧你,就住在潞州不走了!” 见华神仙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卢小闲不由急了:“这里很危险,您知道吗?” 江小桐赶忙劝道:“小闲,有话好好讲嘛,别发火。” 卢小闲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放缓了语气道:“华神仙,不是我不留您!您有恩于我,我不想您把命送在这里!” 魏闲云在一旁突然问道:“华神仙,你说小闲是无相之人,刚才为何又看出他面相有了变化?” “你懂什么叫无相之人?”华神仙不屑地看了一眼魏闲云,“无相之人不是没有面相,否则岂不成为无脸之人了?” 魏闲云并不生气,谦逊地拱手道:“请教华神仙,何为无相。” 魏闲云说话很客气,华神仙不再出言相讽,耐着性子道:“其实,每个人天生都带有两种相,一种是皮囊所带之相,俗称面相。还有一种是面相之外所隐藏之相,这叫本相。面相是可以发生改变,本相却无法改变的,跟随一生。凡夫俗子给人看相,看的只是面相,岂能看得准?” 魏闲云若有所悟道:“华神仙的意思,是说无相只能看见面相,却看不清本相?” “孺子可教!”华神仙赞赏地点点头,“小闲便是无相之人,初遇他,他的面相之外有一层雾气。现在,这雾气开始逐渐下移,上面越来越淡,下面越来越浓,这不是变化是什么?” “这种变化有什么讲究吗?”魏闲云似乎很感兴趣。 “你可懂《周易》?”华神仙突然问道。 “《周易》?”魏闲云点点头:“略知一二!” “乾卦初九爻辞是何意?”华神仙又问道。 魏闲云心中一惊道:“潜龙勿用!” 《周易》中这一爻,潜龙是说把活力和才能适当第潜藏起来;勿用是指不要用。意思是要避免抵触,遇有抵触要设法避让。 “没错,正是潜龙勿用。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华神仙得意道。 魏闲云低头深思,好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