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咸阳乡兵新成立以来,这训练场就成了渭水南岸一处热闹场所,每一天、每一次的乡兵训练,都会吸引大量的百姓前来观看,观者兴趣盎然,练者也是聚精会神,朝夕不辍。 别的不说,光是乡兵们每天二十里的越野跑,便是让百姓们吃惊不已。和以前郑子羽手下的那些懒散的虾兵蟹将比起来,两者简直是天壤之别。 尤其是乡兵们练刺枪术时,伴随着怒吼声的猛刺连刺,直让人心底打颤,寒意顿生。 “看到了吧,这就是绑腿,行军打仗的时候必备,每个人都要有,必须打,这是军令!” 练兵场上,罕见的一片寂静。王二站在队列前,拿起一根布条,向乡兵们展示了一下,按照王泰交给他的打绑办法,仔细缠了起来。 一众乡兵仔细观看,直到王二缠好,这才纷纷直起腰来。 “王二哥,这绑腿有什么用啊?” 头排的乡兵一边缠着绑腿,一边不解地问道。 “是啊,王二哥,这不绑腿,不是也可以好好走路吗?” 另外一个乡兵也是立刻提出来了相同的疑问。 “好好走路,那是在关中平原。你敢说,你以后就不去其它地方,不走山路,一天只走十里路?” 王二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乡兵,开始了他的一番说教。尽管,这只不过是他在拾王泰的牙慧。 “走路走的时间长了,双腿就会感到酸痛,绑上这个绑腿,酸痛就会减轻,这是其一。其二,行军打仗,大家伙可能要翻山越岭,道路崎岖艰险不说,石头、荆棘、甚至是各类蚊虫蛇蝎,都会咬伤兄弟们。要是有了绑腿,即便被毒蛇咬了,大多数人也可以安然无恙。” 王二的一番话,让下面的乡兵们纷纷点头,议论纷纷。 “王二哥,除了这两个,还有没有其他的用处?” 有乡兵又是大声问了起来。 “你的问题倒是挺多,这两点还不够?” 王二瞪了一眼乡兵,继续说了下去。 “除了这两点,绑腿的用处还很多。比如说,你抓了个俘虏,没有绳子,可以解下一条绑腿,把俘虏绑起来。又或者说,你在战场上受伤了,可以临时解下绑腿,把伤口绑起来,防止失血过多而死。又比如你爬悬崖峭壁时,大家伙一起解下绑腿,连接在一起,就可以当长绳用。” 王二停了一下,摆了摆手,两个乡兵抬了一个担架过来,上面还放着两条两米左右长的木棍。 担架,也是王泰的发明,自然是用来抬伤病员,减少伤病员的痛苦。 “看到了吧,这是担架,行军途中和战场上,担架用来抬伤病员。要是没有了担架,大家解下绑腿,找来两条木棍,就可以做成一把单价,继续使用。” 王二把自己的两条绑腿截了下来,又拉了两条绑腿,拿过两条长棍,很快就绑成了一副担架。 “老董,你来躺上来,试一下。” 王二指着乡兵人群中的董无为,招了招手。 “王二哥,算了吧!我这人高马大的,一躺上去,绑腿还不得断掉!” 董无为赶紧推辞,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董无为,赶紧过来,在担架上躺下,这是军令!” 王二眼睛一瞪,董无为无奈,赶紧应了一声,在乡兵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上前躺在了绑好的担架之上。 “朱应旺、王强,你们两个出列,把担架抬起来,走上几圈!” “是!” 朱应旺和王强把长枪交给周围的同伴,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上前抬起担架,开始走了起来。 乡兵们忍着笑,看着一脸无奈的董有为躺在担架上,被抬来抬去。 “停下,归队!” 朱应旺和王强放下担架,董无为赶紧从担架上站了起来,抢在朱应旺二人之前,跑回了队列。 “看到了没有,董无为这么大的个子,抬了几圈都没事,你们说,这绑腿有没有用?” “有用!” 乡兵们一起,大声喊了起来。 “那你们有没有看清楚,这担架是怎么绑的?” 王二大声问道,乡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低头不语。 “老董、老赵,从你们这些军官们开始,一个个上来,学会怎么绑担架,怎么打绑腿,人人都要学会。这可是公子下的军令!” 董无为和赵应贵等人赶紧上来,一个个专心致志地学习起打绑腿和绑担架来。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发笑。 其实大多数人也都明白,将来这都是战场上救命的东西,他们必须学会和掌握。 当然,前提是乡兵们上战场。以陕西流寇猖獗、盗匪横行的现实,乡兵们上战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就看王泰下一步如何操作了。 “裴掌柜的,你怎么来了?” 书房中,看到眼前瘦瘦弱弱的裴世和,那个差点被白三刀糟蹋了女儿,挨了自己一巴掌的裴掌柜,王泰不由得心里面一惊。 这家伙,不会又去手痒难耐,让他来还赌债吧? 王二更不客气,直接揭起了裴掌柜的伤疤。 一旁的杨震也是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裴掌柜。 “公子,王二哥,小人那敢!那次以后,小人就再也不敢了!”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眼光停留在刘掌柜左手的小指断指上。 “裴世和,幸亏你没有!否则,我一个麻袋,你已经到渭河水底和泥沙群鱼作伴了!” 王二的话,让裴掌柜心惊肉跳,满脸赔笑,赶紧解释了起来。 “王二哥,我怎么敢!今天我来找王公子,也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是不是白三刀找你麻烦了?你这老小子,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又去赌了?” 王二瞪了瞪眼睛,王泰摇了摇头,王二这才闭上了嘴。 “裴掌柜,你又什么事情,直说就是,能帮的我一定帮。” 王泰的话,让裴掌柜喜上眉梢,立刻开口。 “王公子,你家大业大,又是乡兵练总,小人我想在你的乡兵中谋个职位,平时给乡兵们看看跌打损伤什么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月钱都好说!” “好你个裴郎中,我看你是来骗钱的吧!” 王二眼睛一瞪,大声一喝,裴掌柜吓得又是一哆嗦。 “裴掌柜,你有自己的药铺,你自己医术也不错,你似乎没有必要到我这里来?” 王泰说完,王二也大声喝道:“快说,你是不是来骗吃骗喝的?” “王公子,真不是这回事!” 裴掌柜连连摇头,苦着脸解释了起来。 “裴掌柜,你是说,白三刀的手下经常闹事,搞得你没有生意?” 王泰心里一惊。想不到那日打了白三刀,帮了裴掌柜,还是没能给裴掌柜解围,一了百了。 怪不得裴掌柜害怕白三刀,黑白两道通吃,草民那有反抗的胆量! “回公子,从那天开始,白三刀的手下就开始兴风作浪。小人没有生意,又害怕女儿再遭罪,所以就只有来投公子了!” 裴掌柜急赤白脸、掏心掏肺,王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裴掌柜,你太高看我了。咸阳县、西安府,陕西这么大的地方,难道只有我王泰能让你投靠吗?” 王泰的话,让裴掌柜怔了片刻,苦笑了起来。 “王公子,若是以前,小人不敢来投你。可是你当了乡兵练总,垦荒赈民,事情越做越大,小人这才敢前来投靠。” “你倒是实诚!” 王泰嘿嘿一笑,乡兵们训练,难免跌打损伤,他倒是真需要一个医官。不过,这裴世和虽然医术不错,但有赌瘾,这可是大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是个隐患。 “裴掌柜,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昵?你可是有好赌的恶习,连女儿都敢押给别人。你要知道,我这乡兵队伍中,可是严禁赌博,若有违背,军法无情啊!” 王二也是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还是快走了,别难为我家公子了!” 裴掌柜面色难看,他看了看王二,又看了看王泰,忽然快步走到墙边,奋力拿下墙上挂着的一把短刀,对着自己的左臂狠狠砍下。 王泰和王二都是大惊失色,王泰急步向前,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铛”的一声,火光四溅,跟着“当啷”两声,裴掌柜手中的短刀被击落,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把尺长的飞刀。 王泰和王二目光一起,看向了不好意思的杨震。杨震讪讪一笑,上前把短刀和自己的飞刀一起捡了起来,站在了墙边。 “裴掌柜,你个……” 王二怒火中烧,刚要发火,看到一地的鲜血,喊声戛然而止。 “我新买的地毯!” “王二,废话少说!快去拿白药、烧酒、绷带!” 王泰赶紧出来,先帮裴掌柜止血,然后接过王二匆匆忙忙拿过来的东西,就在书房外给裴掌柜处理起伤口来。 “裴掌柜,你说你,只是找事做,这又是何必?” 好不容易处理完裴掌柜的伤口,王泰已经有些狼狈。毕竟不是专业的,手脚笨拙难免。 “王公子,你为什么要给刀浇烧酒,为什么要用烧酒洗伤口,还有你这布条,好像和一般的布不同,为什么叫绷带?” 一连几个为什么,王二和杨震对望一声,都是摇头。这裴掌柜前来做医官,自己却先被医了。 王泰微微一笑:“裴掌柜,这些事情以后再讨论。” 有了这裴掌柜,以后乡兵们的受伤,也有人当场处理。 将来,也许还要招募更多的医官,这裴掌柜,倒是一个好的开始。 王二愁眉苦脸拿着“猛虎下山”织毯出来,指着上面的鲜血,悻悻不乐。 “公子,这么多血,织毯怕是洗不干净了,二十多两银子!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同样的?” “不要,千万不要!” 王泰赶紧摇了摇头,连声道:“毯子洗干净了,你自己用,千万不要还回来!” 要是这家伙再弄来一个猛狮上山什么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