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官军!” “一个不留!” 火把熊熊,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满是狰狞的面孔,一片片腥风血雨,犹如世界末日。 枪刺刀砍,鲜血飞溅、肆意杀戮,释放心中的恶魔。 没有意料之中的溃逃,前进的路上,尽是拼命的军民,街巷之中,到处都是激烈的拼杀。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那些个寻常的百姓,比守城的官兵更加英勇,更加无畏。 “火铳兵,不要退,开火!” 傅宗龙亲自督战,带领他的标兵一马当先。 各个街巷,火铳声、火炮声不断回响,城墙上的大炮拼命向城外开炮,阻止向豁口滚滚而来的流寇。 从炸开的豁口向里城,到处都是喊杀声,豁口处。双方战死的人不知多少,层层叠叠。而在通往城中心府衙和蜀王府的大道上,官军们列起了大阵,排铳齐发,火炮声不断,拼命阻挡向前而来的滚滚人潮。 傅宗龙带领着部下,且战且退,退回的路上,都是尸体和鲜血。众军苦战,无奈闯军人数太多,死伤无数,舍生忘死,把傅宗龙等人,逼回了巡抚衙门。 将士们凭借巡抚衙门的高墙抵抗,傅宗龙则是回到了衙门大堂坐下。 四川总兵罗尚文跑进了府衙,向正座上的傅宗龙禀报。 “大人,城破了,兄弟们恐怕抵挡不住了!” 傅宗龙轻轻点了点头,脸色平静。 “罗将军,你先带人烧了粮仓,然后带兄弟们撤吧,能逃出多少算多少。” “大人,下官和标营兄弟护着你,一定能冲出去的!” 罗尚文单膝跪地,脸色郑重。 “不用了,听本官的军令,烧了粮仓,带领兄弟们撤吧!记住,千万不可以投降流寇!” 傅宗龙挥了挥手,让罗尚文出去。 “大人,咱们一同赴死吧!” 罗尚文诧异地看着傅宗龙,跪地磕了几记响头,大踏步走了出去。 傅宗龙显然不会接受为流寇折辱的事实,他想做什么,就由他去吧。 罗尚文出去,傅宗龙站起身来,墙上取下一把长剑,抽出剑来,扔掉剑鞘,恍然若失。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 嘴里喃喃自语,傅宗龙眼中,热泪盈眶。 “陛下,闯贼势大,臣无能为力,只有来世,再报陛下……” 傅宗龙正打算跪下,向北磕头,罗尚文惊恐失措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声叫喊着。 “大人,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傅宗龙心头一惊,猛地转过头来,手里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城破了! 成都城完了! 蜀王府中,大殿上的蜀王朱至澍痴痴呆呆,好似木头人一般。 在他的身旁,王妃和其他几个妃嫔也是眼神呆滞,毫无生气。 “大王,趁着天黑,突围出城吧!” “就是,大王,有功底的卫士保护,一定能够逃出生天的!” 其他人的话语落在耳中,朱至澍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逃?本王这年纪,还有王妃她们,一个个弱质女流,能跑多远?被那些流贼抓住,免不得一番羞辱!” 看着属官和卫士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朱至澍挥了挥手。 “你们都逃去吧。李自成要的是本王,和你们无关。能逃多少算多少吧!” 朱至澍说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所有的属官和卫士纷纷逃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朱至澍、妃嫔和十几个王府中人。 “王妃,各位夫人,还有你们,咱们共赴黄泉吧。” 朱至 澍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其他的人无精打采跟上。 朱至澍没走几步,卫士从外面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还摔了几个跟头。 “朱虎,你慌什么?来不及送死啊!” 朱至澍不屑地看了一眼卫士,又要迈步向前。 “大王、援兵,援兵来了!” 卫士的话听在耳中,朱至澍迈出的脚步停下,猛地转过头来。 “朱虎,你说什么,援兵来了?” “大王,援兵已经来了,城外正在进行激战,许多流贼又退出城去……” “马上关闭府门,让卫士们据墙而守!保得王府周全,重重有赏!” 卫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至澍打断。 “赶紧,关好府门,守好城墙!” 朱至澍大声呐喊,他身后的妃嫔们人人抽泣,泪流满面。 “朱虎,小心点,赶紧出去看一下,是哪一路的援军?” 朱至澍脸色通红,不安地在院中转来转去。 成都东门外数里,火光冲天,千军万马迤逦而来,正是夜色最浓之时。 王泰援军到来的时候,正是成都东城墙被炸开,闯军纷纷进城的时候。这一次,可谓是来的及时。 杨震、张煌言率骑兵从城西绕来,白杆兵和刘朝晖部、董无为部从城南进军,赵应贵部、王征南部和顾绛部从东面进军。虽然留下了个北面,围三缺一,但李自成不一定敢往北。 天还没有亮,打的就是心理战,打的也是时间差。 王泰看了一眼远处火光冲天的成都城,目光炯炯。 这一次,一定要让李自成知道,搅屎棍的下场! 王泰轻轻吐了口气,打马向前。 刘国能传来消息,李自成想攻下成都城,割据巴蜀。伺机而动。既然如此,他就如李自成所想,在他攻打成都城、欲罢不能之时,打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打不死的小强,他究竟要干什么? 难道说,真要过一把帝王瘾,才肯满意吗? 治国安邦,君临天下,他有这个本事吗? 要真是有,他也就不会有在北京城干出拷脏助饷这样的蠢事了! 高坡上,刚才还镇定自若、志得意满的李自成等人相顾愕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满头大汗的闯军哨骑打马而来,到了李自成等人面前,滚鞍下马,满脸的惊慌。 “闯王,是官军的援军!” “慌什么,看清楚没有?是哪一路援军?” 李过抬手就是一马鞭。 “将军,不知是那一路,不过旗子上面有“王”字!” 哨探的话,让李过心头剧烈跳动,他拿起千里镜,向着哨探所指的方向看去。 马回回轻声叹息,他已经猜到了来的人是谁。 火光照耀之下,千军万马,队列齐整,漫山遍野,从南、西、东三面直奔成都城。旌旗招展,铁甲贯身的猛士无数,斗大的“王”字、“马”字大旗最是醒目。 河南卫军,王泰的队伍! 就是不知道,那些“马”字大旗,又是何方神圣? “王泰,这个杂种,又在玩花样!” 李过狠狠地骂出一句话来。 “蓬!蓬!蓬!” 仿佛是为了回应李过的骂声,火炮声不绝,阵阵白烟升起,东、南两面的河南卫军中烟雾缭绕,数百颗实心铁球铺天盖地,迎面向闯军大阵砸来。 不但是李自成等人心惊肉跳,就是援军中从南而来的白杆军将士,人人都是变了颜色。 还有两里多,河南卫军的火炮就敢打响,这不是浪费弹药吗? 炮车滚滚向前,炮手不断装填弹药 发炮,拉拽炮车的马匹丝毫不受炮火轰鸣声,依然是滚滚向前。 铁球撕破空气,呼啸而去,黑暗中似乎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铁球落地,纷纷砸在流寇阵前的地面上,跳跃飞舞,奔入了人头攒动的流寇大阵,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凡事碰上者非死即伤。 更有少数铁球,直接砸入了人潮汹涌的流寇大阵之中,立时血肉横飞,惨叫声和惊呼声同时响起。 河南卫军的火炮声络绎不绝,越来越多落入流寇大阵之中,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惨叫声连连,一片腥风血雨。 血肉横飞的炮击场面,让从南攻来的白杆军中,一片哗然,就连主将石柱宣慰使、独眼将马祥麟,也是面色巨变。 这些炮弹要是打在自己身上,还不得连骨头都找不到? 刚开始,白杆军将士心高气傲,还有和河南卫军一较高下的信心。这一轮炮仗看在眼中,众君心里的傲气,立刻消失殆尽。 河南卫军能够扬名天下,力挫建奴,绝非是浪得虚名。 “王泰!” 闯军大阵中,李自成脸色苍白,眼神痛苦。 顾绛部、王征南部、刘朝晖部、董无为部,还有王泰的亲军和白杆军,那些不知名的所部,最少也是三四万人,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难道说,真要和王泰拼个你死我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看成都成唾手可得,王泰竟然这个时候赶到,真可谓是算准了时机。 还是坐山观虎斗,看准了时机? 刚才的兴奋之色全无,李自成面色煞白,眼神痛苦,让人心碎。 李自成不吭一声,他旁边的李过大声怒吼了起来: “鸣金收兵,准备迎战!” 鸣金收兵声响起,流寇依依不舍,舍弃了成都,退出了城外。 城中犹自苦斗的军民们欢呼鼓舞,主将们率领着官军,匆匆赶向了城墙豁口。 流寇们只是退去,并没有撤军,豁口还得想办法补上。 “赶紧找人,把这豁口补起来!” 傅宗龙匆匆而来,看着巨大的豁口,也是心惊胆战。 “大人,这么大的豁口,这拿什么堵?” 傅宗龙旁边的将士们,人人睁大了眼睛。 “拿什么堵?自己想办法!” 傅宗龙瞪了一眼部下,视线看向的城墙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 “大人,小人这就去办!” 部下心知肚明,赶紧领命离开。 事到如今,也只有用尸体先凑合着用了。 “李过,河南卫军火器犀利,骁勇善战,不宜交战,还是赶紧冲出去!” 东城外,看到李过调兵遣将,似乎要和王泰硬扛,马回回胆战心惊,赶紧上前阻止。 王泰部可不是官军,鞑子都不惧,何况自己这些人。以往的战绩摆在那里,硬扛不是上策。 “怎么冲?天还没有亮,这样乱冲的话,到时候不知道还能剩下几百人!再说了,官军从东、南、西三面而来,难道咱们真要逃回陕西吗?” 李过眼神狰狞,战意熊熊。 别人怕王泰,他偏不!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来战就是。 “成都城周围,到处都是河流,天黑撤军,不知要死伤多少。再说了,谁知道北面有没有伏军。王泰军人少,拼一把再说!” 李自成点了点头,很快下了决心。 “趁着天黑,先击溃了王泰所部,如果不敌,撑到天亮,向西撤军,进入西山再说!” 李自成军令下达,闯军步卒在前,骑兵在后,嗷嗷叫着,分成三部,向着王泰各部迎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只有殊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