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序渐进粮草供应不足,无法持久。冒进速战,胡烈兵败身死便是前车之鉴,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众人看向司马遹的时候,只有杨治一直盯着羊庄。感受到杨治的目光,羊庄也看了过去,点头微笑示意。 不过他却没有打算起身说话,要作诗倒是可以随便背几首。不过以现实的例子谈论战略战术,他却是个门外汉,当然只是目前是。 “万斛堆一带,两侧皆是山地,仅有中间一条狭长的黄河河谷地势平坦,为大军取水方便,的确是最佳行军路线,然而两岸高山又极易设伏…唉。”众人都在思索之际,坐在羊庄一旁的晁广幽幽说道。不过他声音极小,只有羊庄听到了个大概。 “你去过?”听晁广的话,显然对万斛堆一带地形很熟悉,于是好奇地问道。 见羊庄问话,晁广倒是很诚实。 “立国以来,朝廷唯有灭吴与平定西北叛乱两场大的战事,所以小人闲暇之时多有研究。” 原本以为晁广顶多认识一些字,却没想到他还研究这些。羊庄不由老脸一红,都是年轻人,差别也太大了吧。 于是有点心怀希望:“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有破敌的办法咯。” “嗯,小人倒是有点想法,就是怕说不好。” “没事,你先给我说说。” “好吧。”见羊庄追问,晁广四下看了看,于是小声说道:“其实小人觉得,胡烈所部因为粮草短缺,不得不冒进速战这一点,本身就不成立。” 在羊庄和晁广窃窃私语之际,正思索对策的司马遹眼光正好瞟过来看到,见他二人交头接耳,还以为羊庄心有对策,顿时觉得找到了救星。 “羊兄是否有应对之法?” 正听得起劲,突然听到司马遹在问自己,打断两人的交流,羊庄心中一阵俳复‘我是你姑父,不是你羊兄!’ 满怀希望地看了一眼晁广,于是站起身,晁广也跟着站起来。 这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己,心中想着让自己的手下露脸,比自己出风头更能体现自己的能力,这才是装逼的终极境界。于是信心满满地大笑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就让我府上的下人来回答吧,嘿嘿,晁广。” 又是这个晁广!见到这一幕的杨治心中愤恨,恨不得一拳砸在羊庄的脸上。 “小人晁广,向诸位请安。”晁广双手抱拳,向在场众人深深鞠了个躬。 众人也是一脸惊奇意外,晁广此时一副书生扮相,刚才的礼节虽然周到,却看不出半点卑微之感。如果不是羊庄事先说过他是府上下人,恐怕众人都会认为晁广定是一个世家子弟。 这时段光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个下人,能懂什么,再说这里哪有他说话的地方,羊兄,你莫不是看不上在场诸位。又或是没有破敌之策,故意戏弄我等?” “等晁广说完,我是否有戏弄诸位兄台之意,到时候自有公断,段兄又何必这么急着叩帽子?”说完,羊庄又对晁广说道:“晁广,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大声说,英雄不问出处,他只不过是投胎的时候运气比较好而已,其他的更本无法与你相比。” “你!”听到羊庄暗讽自己除了家世一无是处,段光当场就要发作,却被杨治拦了下来,不得不气哼哼地坐下。 见羊庄信心满满地样子,杨治也不由眉头紧皱,这羊庄难道还是个全才不成?刚才羊庄同晁广私下交谈他也看见了,心中认定,无论晁广说什么,必定都是羊庄授意的,至于为何自己不说,无非是恃才傲物,藐视在场众人而已。 于是,私下交代段光几人,待发现晁广说话漏洞之时,让他们几人争锋质问,让晁广手忙脚乱下不了台,自然就是打了羊庄的脸,段光几人也欣然接受。 不过,他哪里会想到,晁广将要说的话本就就是他自己的想法,而羊庄所谓一直压他一头的才学,更本就不存在。 “小人不敢说有破敌之策,只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如果说错了,还请诸位指正。” 在众人各怀心事之际,晁广便开始说话了。 “小人认为,粮草短缺并非是胡烈将军冒进的根由。” 刚开了个头,段光便冷笑连连,迫不及待地讽刺道:“胡烈因粮草短缺,不得已冒进速战,这已经是在场诸位公认的,你一个小小家奴,凭什么一开口就给否决了?” 没有理会断光的打断,晁广继续说:“胡烈将军粮草短缺不假,不过叛军粮草同样短缺,或是更胜。诸位都知道,西北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胡烈将军早有提防胡人反叛之举,于是进兵麦田一带鲜卑聚居之地。” “不过手段酷烈,这才迫使秃发树机能反叛。然而胡烈将军兵占麦田之时,大肆屠杀鲜卑族人,那时候鲜卑一族恐怕也没有粮食让胡烈将军掠夺了吧。” “综上所述,小人以为秃发树机能也是被逼无赖仓促起兵,叛军同样粮草短缺,胡烈将军如果能步步为营向前推进,只不过比谁先熬不住而已。” 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忽略了叛军也同样面临粮草不济,无法长久的问题。 唯独段光好像是又逮到了机会:“哦,这么说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咯,比敌我两军断粮之时的耐心。大家都知道,胡人生活于苦寒之地,常年食不果腹,比耐力,我军恐怕有所不殆吧?” 不等晁广说话,司马遹抢先说道:“鲜卑举族反叛,青壮或许能忍,还有那么多老弱妇孺,他们也能忍吗?而且朝廷正在向西北运送粮草,只要粮草一到,我军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将叛军困死,何须速战?”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觉得有理,胡烈如果能稳扎稳打,鲜卑叛军恐怕早就消灭,哪里等得到近十年时间。 只有杨治死死地盯着羊庄,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眼神中渐渐闪现出杀气。 司马遹说完话,面露喜色,眼睛也在羊庄和晁广两人之间来回晃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如晁广所说,鲜卑起兵之时,的确是粮草匮乏,这才诱使胡烈冒进。不过当初胡烈稳步推进真的能将鲜卑叛军困于一域,活活饿死吗? 在此刻众人心中恐怕确是能胜,不过他们这都是站在自己角度思考这一问题。 不久的将来,八王之乱让中原大地从繁荣中快速衰败,饿殍遍野。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中原之际,也同样面临粮草短缺的问题,那时的胡人是如何解决军中粮草的?这是后世史学家都不愿提及的沉痛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