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拥而至的敌人并没有因为杨丰的两拳而止步…… 这些是真正的亡命徒。 这些全都是月港到倭国这些贸易线上的水手或者说海盗,这两个身份根据利益随时切换,能贸易则贸易,机会合适就迅速升起海盗旗,可以说刀口舔血当日常的他们还不至于被一个猛将吓住。以那些持刀的倭人当主攻,他们瞬间包围了杨丰,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怪叫着举刀冲向他。 杨丰还是他的标准战术。 简单点说就是拎着两个被抓住的倭人当武器狂砸。 武艺? 不需要啊! 兵器? 也不需要啊! 就是一手一个倭人也不管抓哪里抡起来砸就行。 倭人再轻也是近百斤的东西,只要被砸上不死也是失去战斗力,他就像抡着两个大拍子狂拍般,瞬间砸出一片筋断骨折,砸出无数人影乱飞。 敌人的进攻无视就行了。 两个人体就是两个巨大的盾牌,刀砍枪刺都是他们来接,不过这样转眼间那两个倭人就已经支离破碎,但这个更好办,重新再抓两个就行了,砸出好心情的杨丰就那么咆哮着,在围攻的敌军中俨然一头狂暴的大猩猩,而周围只是一群不断被他砸飞的小猴子。 不远处几个火枪手迅速瞄准他,然后还没等开火一个倭人飞过去。 下一刻一片惨叫。 “放!” 背后响起李义的喊声。 紧接着那些新军手中火枪和弗朗机喷射火焰。 外围的敌军瞬间倒下一片。 但这些敌军数量众多,杨丰一个人是拦不住的,他们悍勇的钻出树林,然后绕开杨丰的战场,顶着新军的火力直接冲击高台,已经冲到台下的,则迅速扔出了飞爪,勾住了台上的砖缝,然后就像一群灵巧的猿猴般向上,甚至还有人直接搭上带来的梯子。 上面的新军手中长矛立刻向下攒刺。 敌人纷纷坠落。 不过这个高台毕竟不是城墙,没有女墙和箭垛,很快就有人冲上来。 皇帝陛下和皇贵妃几个迅速后退到了台中心,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就像饿鬼般爬上来的敌人,不过新军在那些军官带领下没有后退的,迅速拿着各种武器顶上去。几个拿手雷的士兵直接将手雷抛下,而更多新军从另一边的山下冲上来加入防守,部分新军绕过高台从侧翼进攻,甚至还有新军在地上撑起飞礞炮,就像撑着掷弹筒般向敌人抛射飞雷。 戚家军本来就装备这个。 战车防守时候,在车城内向外抛射飞雷攻击敌军,尤其是对付骑兵时候,这些飞雷很好用。 明军喜欢在爆炸武器里加毒药其实就是为了对付骑兵的战马。 毒不死人。 但能让战马受不了逃跑。 整个阅江楼高台就这样变成浴血厮杀的战场。 不过实际上没什么危险,主要是杨丰在下面,这些冲击的敌军后续很快就越来越少。 就是很吓人。 尤其是对从没经历过这种血淋淋场面的皇帝陛下来说。 他的确挨过炮弹,可数以千计的士兵在自己面前搏杀,死尸枕籍,鲜血流淌的场面…… 好吧,他其实也见过。 不就是尸山血海吗,承天门前又不是没有过。 这时候原本昏迷的李贽突然醒了。 几个最新冲上台的敌军正在用他的乡音吼叫着向万历所在处进攻。 “你们是何人手下?” 他用闽南话喝道。 那些人明显愣了一下…… “我乃南安榕桥李氏,此乃大明天子,尔等欲何为?” 李贽怒道。 “都住手!” 那里一个吼道。 那些已经攻上台的人立刻停下。 李义一看也下令暂停。 “这真是皇帝?” 那人疑惑地说道。 很显然他并不认识万历身上的衮龙袍。 “老夫南安榕桥李氏,现家于泉州,与李旦也是旧识,你们是华宇的人还是二官的,此乃大明天子,如何敢弑君犯驾?” 李贽喝道。 那人脸色一变,赶紧转身…… “都住手,别打了!” 他朝下面喝道。 不过他紧接着哆嗦了一下,因为下面早已经不打了,无数死尸堆积着,还有些垂死的在哀嚎,而活着的正在拼命逃跑,只有杨丰正拎着两个都扭曲变形了的倭人,孤零零站在一堆死尸中好奇的看着他,周围还有一堆直接跪下磕头,向着他膜拜求饶的。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杨丰一脸纯洁的说道。 “开原伯,老朽认识此辈首领,请暂且饶过他们吧!” 李贽走到台边看着这一幕也很震撼的说道。 “我给你面子!” 杨丰随手将两个倭人扔下。 然后他走到台边,助跑几步纵身一跃跳上台…… “不好意思,杀了你们这么多人!” 杨丰拍了拍都傻了的那人,实际上毫无歉意的说道。 那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都是些不值钱的倭奴,回头去平户再招募就是,将军真是神人,小的从南洋到倭国,就没见过能有如将军般神勇无敌的,将军简直就如关帝公下凡般。” 他卑躬屈膝地说道。 “哈哈,你倒是会说话,去把那些逃跑的都叫回来吧,不管你们是谁的手下,你们对我都还有点用。” 杨丰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走到万历面前…… “陛下受惊了!” 他说道。 “哼,还好没伤着万岁爷!” 贵妃娘娘不满地说道。 “当年太祖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时候多了,陛下身为太祖之后,不经历些战火怎知江山不易?更何况此处皆精锐,凭险固守又如何不能保护陛下周全?大明以武功立国,如今当以武功恢复太祖霸业,不见见血又如何知杀伐?” 杨丰说道。 当然,他纯粹就是不怎么太在乎万历的生死而已。 “受教了!” 万历倒是肃然说道。 “走吧,陛下,您也该收拾这乱局了!”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回头看着那人…… “你,带着你的部下将功折罪,此乃大明天子,你们想要的,他都可以给你们,你们背后是李旦也罢,还是其他那些海商也罢,所求无非就是朝廷能支持你们海外贸易。此事以后好商量,但此刻先得扫清逆党,只要能为陛下立功,就是以后给你们贸易专营权都可以,说到底你们想要的那些东西无非就是陛下一道圣旨而已。” 他说道。 当然,这个圣旨下了之后,将会带来何等的血雨腥风,这个就没有必要在乎了,反正又不是他的血。 这些海商的确和士绅勾结,但他们和杨丰没有根本矛盾,杨丰要的只是均田而已。 这些海商又没田,他们有田就不会出海了。 杨丰的确高举太祖旗帜,但不意味着他会恢复朱元璋的海禁…… 当然,朱元璋的海禁并没有错误,虽然他是小农意识,但必须得明白,洪武年间不海禁才会出事,因为他是纸币时代,放开海禁的结果,就是大量金属货币涌入,然后纸币体系崩溃。 跟某年的法币一样。 这是洪武年间的货币体系决定的。 哪怕是到了洪武末年,浙江这样的沿海地区,宝钞也仅仅一度贬值到铜钱的五分之一,但紧接着浙江铜钱使用就遭到洪武式打击。 而且他本人不支持海外贸易也是有理论支撑的,因为对大明来说海外贸易的那些香料,奢侈品都不重要,大明是吃粮食的,不吃胡椒无非少点调味品,但这些东西需要用丝绸,棉布,茶叶这些商品交换。而海外贸易越繁荣,国内桑麻棉茶这些的种植面积就越增加,然后挤占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作为一个全家几乎都饿死的人,他不关心钱财。 他只关心粮食够不够吃。 这个原则属于刻在他骨子里的,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重要,只有粮食的安全是压倒一切的原则。 为此他甚至强行规定衣服下摆的长度。 全国节省一寸下摆,就是数以百万亩的农田重新种上粮食。 而明朝灭亡的事实也证明,他并没有做错,要了明朝命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海外贸易繁荣,导致的大量经济作物种植,最终让大明失去了最核心产粮区,源源不断涌入的白银背后,是苏湖熟天下足成为历史,是江浙产粮区已经无法做到自给自足,然后在饥荒面前再也无力抵御。 海外贸易不会带来粮食。 实际上澳门走私的重要商品就是粮食。 海商不会运载粮食这种低附加值的货物,他们甚至都到澳门去补给粮食,而澳门粮食供应是官方定额的,最终就是民间商人大量向澳门私下出售粮食。 而同样金属货币白银的疯狂涌入,使国家失去了货币主导权,财富不再由国家掌控,而是被士绅们控制。 但现在已经不可能恢复了。 那就索性全面转向海外开拓,用海外殖民稀释国内人口,这样闽南海商那些遍布南洋的商业据点,商业船队,熟悉航海的水手,就成了真正的宝贝,他们比四书五经可宝贵多了。 “陛下,请!” 杨丰说道。 万历看着面前战火中的南京城,然后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血脉里还残留的祖先霸气终于被唤醒,他看着远处祖先的陵寝,就像当年站在这里的祖先一样,傲然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