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都入了春,天还这么凉。”觅宁将身子缩进被子里,遮住口鼻,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味道被隔住了大半,人也舒服不少。 宋锦安瞧着她答非所问,面色有些低沉,自是是不觉得这东西难以下咽,想着她不吃,那自己便尝尝。 觅宁的眼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瞧着他盛了一勺送入口中。被子里的双手随之攥紧,宋锦安果真是非同常人! 虽说他闻味道闻惯了,可这味觉终归不是铁做的。汤进了嘴,半天不见他下咽,倒是脸色愈发难看。抬眼看见觅宁探究的目光,硬是是咽了下去。 “师傅,你还好吗?”宋锦安抿着嘴半天不发声,她试探的询问。 “我,呕~。”宋锦安一张嘴,完整的话还没吐出,便呕的一下子,将方才喝下去的汤汁吐回了盅里。 “哈哈哈哈哈哈...”觅宁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宋锦安的面色泛起红晕,直臊得慌,忙是找了个由头,“这刘氏出的馊主意。” 他这一下子也知道觅宁方才作呕的原由了,瞥了一眼窝在被子里的人,忙是端着汤倒进了溪水中。 再回去的时候,被子里的人也坐了起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水,似是等着他来。 “师傅,喝杯茶润润口。”觅宁将茶递到他的面前,面色有些怪异。 接过杯子,嘴唇刚一触碰茶水,就将杯子放了下来。手指贴着茶壶轻轻扫过,“茶凉了伤胃。” 他提起茶壶,放在炉火上,“温一温,再喝吧。” 觅宁坐在床上眼神柔和的看着他忙碌,烛火影影绰绰的,照得人心里温暖。 从她来时,宋锦安就是一个人,到现在,也是一个人。她没见过他的亲人,也没听他谈起过。 她也不会去问,每个人都难免有些伤情的事,他不讲,便是他不愿意叫人知道,自己也不好去揭人家的伤疤。 感受到床上的人看来的目光,宋锦安的面色也随之柔和了许多。这些年多亏了觅宁的存在,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个人面对世事。 他一直都没告诉她,其实他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只不过他有幸被雍王的太傅收养了。 太傅教他的是权谋之术,身居高位之人感情是最廉价的。可太傅又是最有情义的,知道自己病重后,就将他托付给了雍王。 太傅一生无妻,无子,唯有他这么一个义子。 所以,在他得知觅宁是婉娘收养的孩子时,才会感同身受的将她接来教养。他自认为他们是一类人。 两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靠得近了,就能更暖些。 “师傅,你今年26了。” “嗯。” “旁的人这般年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嗯。” “师傅是该娶个妻子的。” 觅宁鲜少的认真,宋锦安也鲜少的没有嫌她没规矩。宋锦安摆弄着炉火,心思全然不再这上头,往日里她都是喊着要嫁他的,今个这般反常,倒叫他莫名的害怕。 可他还是不敢回过身去,直面她的目光。 “师傅,你该娶妻了。”她又念了一遍,他的心又跟着颤了一遍。 “师傅,等你娶了妻,我也就放心了。我是不稀罕嫁人的,到时候我就拿着娘准备的嫁妆,出去看看山河。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在帮你们带孩子。” 她坐在床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就这么碎碎念念的说个不停,一直说到二人老去,未来几十年的生活。 伴着她的话,茶水渐渐沸腾,宋锦安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递去,“说了好些话,也不觉得口渴。” 觅宁接过茶杯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眼神闪烁,轻笑了一声,还是接下了。 他呀,终究还是答非所问。 “十几岁的姑娘家,净操些妇人的心思,可别把自己活老了。”宋锦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师傅,这茶真烫啊。端久了手就握不住了。”觅宁抬眼看着宋锦安,手紧紧地攥着茶杯,指节泛白,手心却被烫的通红。 宋锦安忙是从她的手中夺下茶杯,瞧见细嫩的小手中烫出了几个细密的水泡。 一时间既心疼又生气,“端不住就放下,何苦作践自己。” 说完这话,宋锦安也愈发的心虚起来。端不住就放下,说得轻巧,可他何尝不是一直端着。 觅宁瞧着他因着自己受伤生气,反倒笑了。 说是放下倒不如说是清醒,她这一生什么都放不下。抛下这一话题,聊到别处,“我听说孙府有个小姐到了嫁娶的年纪,生的如花似玉,性子也纯善。我看配师傅正合适。” “你就这么盼着我娶妻。”宋锦安面含愠色,反问道。 “拜师那天,师傅教我首孝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的终身大事自是要紧。况且,我也到了嫁娶的年纪,师傅不娶。于情于理,我也嫁不得人。” 觅宁说的信誓旦旦,字字句句确是毫不留情的照着他的心窝子去的。 “你!你知不知道廉耻!”宋锦安气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拍桌而起。 这话说得比打她一顿,都叫人心疼。 她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失了血色。掀开被子,砰的一跪在地上,坦然又决绝,“师傅,是我无礼了。” 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吧,一直以来的真心话,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 他一直都没有回应,不就是最好的回应了吗。 “你...好好休息吧。”宋锦安本想上前扶起她,奈何这身子和嘴一个比一个硬,终究是抚了袖子,转身离开了。 这辈子他们注定没有结果,师徒之间隔着的是一道名为伦理的鸿沟。 他不可能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她既然这般想,那他便如她所愿。 屋里独留觅宁一人,在他走后,才从地上起身。知廉耻真是太刺耳了,刺的她半天回不过神来,她做梦也想不到这话会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也好也好,这样都好。 她的身子在这期间本就脆弱,经了这么一件伤心事,接连好几日都卧床不起。 最后还是刘氏来看她,才请的大夫来瞧。 她多盼着宋锦安听着信儿能来瞧瞧自己,可偏偏这回这屋儿似乎能把消息捂得死死的,怎的也盼不来个人。 “他终究不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