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可以暂时拯救人类疲倦的心灵,但对于现实生活来说没有更多的意义。 辛稹让辛弃疾有一夕的时间在空灵的世界里面徜徉,但当辛弃疾醒来之后,便记起更加重要的事情。 便在辛稹还在梦乡之时,忽而梦到有巨大的挖掘机将他从泥土之中挖出,而他便是一颗极大的土豆,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让他不由得失声惊呼:“啊,不要不要!” 一阵惊呼过后,他睁开眼睛,便看到辛弃疾诧异地看着他。 辛稹失神地看了一下外面依然阴暗的天空,再看看辛弃疾的脸,一会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由得苦笑道:“爹,您宿醉之后都是这般早起的么?” 辛弃疾脸上有些愧疚道:“昨晚梦到一些事情,便觉得不太舒服,于是便早些起来了。” 辛稹好奇道:“梦到什么了?” 辛弃疾叹息道:“我梦到我沉迷于国事,一心想要北伐,却忽略了对你的教导,在我五十岁的时候,我对国事失望,便打算退隐归田,但你却劝我继续做官,理由是为父还没有为你购置田宅,为父一气之下,便写了一首词专门来骂你……” 辛稹:…… “……所以,醒来之后,为父十分的愧疚,害怕你失了管教,真成了那般没有出息的模样。 你若是还是像以前那般愚笨也就罢了,但你这般早慧机敏,大约比为父还要聪明许多,自然不能荒废你的天资。 因此,为父决定,还是要多加督促你,让你好好地读书,以后考个进士,为父若是没有机会光复中原,便得看你了。” 辛稹:…… 您要是心中苦闷,可以醉里挑灯看剑啊,可以写诗作词啊,可以……你想干什么都行,甚至是上青楼,我都举双手支持,就是别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行么? 辛稹心中呐喊,但明显是不行的,若是让辛弃疾知道他的想法,恐怕棠溪宝剑便要刺到他的屁股上了。 在早餐桌上,父子两个达成了一个重要的双方协定,辛稹重新回学堂就读。 怕辛稹不去学堂,辛弃疾还特意将他送到学堂门口交给吕孟孙。 “孟孙兄,犬子顽劣,您多担待,若是不听话,便用戒尺教训他,他若是敢对您不敬,我便用藤条教训他,您多费心。” 吕孟孙呵呵笑道:“不至于不至于,辛稹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夫很喜欢他,放心吧,老夫会尽心尽力的。” 辛弃疾拜谢而去。 看着辛弃疾离去的背影,辛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与吕孟孙笑道:“夫子,家父的话可以不用管,我是什么料子我还不知道么,就这样哈,我先走了,下课之前我会回来的。” 说完辛稹便要离开,但却被吕孟孙揪住了。 辛稹诧异道:“夫子?” 吕孟孙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既然答应了,便不会敷衍了事,你还是乖乖留下读书吧。” 辛稹试图反抗:“夫子,您不必这般认真,我真不是这块料,老话说得好,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吕孟孙背着手笑了笑:“没事,你去吧。” 辛稹喜道:“如此最好。” “……老夫会将真实情况与令尊沟通的,他的藤条……” 辛稹:…… 在中国,没有一个孩子可以逃脱读书的宿命。 辛稹也不行。 所以他也认命了,跟着一帮小屁孩读着论语。 …… 辛弃疾新的任命书被发送到江阴进奏院,他被任命为江阴通判,知军赵世鹏则被调离,辛弃疾成为江阴军实际上的一把手。 消息传开,江阴军上层人物俱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吕家。 吕汝礼大步前来拜见他的父亲吕孟昆。 吕孟昆对长子很是严格,端着脸问道:“你不好好读书,来这里作甚?” 吕汝礼拱手道:“父亲,儿子有一事相求。” 吕孟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儿子。 吕汝礼咬着牙道:“儿子想让父亲帮我向范家求亲。” 吕孟昆脸色一黑:“范中奎的女儿范采萍?” 吕汝礼点点头道:“没错,江阴便只有她才能够配得上孩儿。” 吕孟昆摇头道:“范家与吕家历来不睦,为父去求亲不过是自取其辱,另外,范家似乎有与辛幼安结亲的想法,辛幼安已经是江阴实际上的主官,得罪辛幼安不是明智的事情。” 吕汝礼还要说话,吕孟昆却是冷酷地挥挥手。 吕汝礼失魂落魄地离开,在院子的树下呆站良久,终于是跺了跺脚,然后大步离去。 来之西伯利亚的微弱冷风南下,驱散江阴的燥热,也给宋金两国的战事降了温度。 八月,宋廷在激烈地讨论之后,议和的声音正式占了上风,右相汤思退开始准备议和,这个消息让紧张的江阴放松了下来。 江阴范家。 范中书来到了范家,范中奎在檐下等着他,范中书不由得受宠若惊:“大兄,您这是?” 范中奎笑着拉着范中书的臂膀,到堂中坐下,下人上了香茗,范中奎才道明了心意。 “之前你说辛幼安与采萍的事情,为兄思忖了良久,也探听了采萍的心意,采萍知道了辛幼安的事迹,倒是觉得此人是个英雄豪杰,虽然没有明说,但大约是首肯了。” 范中书笑了起来。 范中奎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之前其实也是这般打算的,现在辛弃疾的前途光明是可以确定的了,毕竟面圣加升官已经证明了这点,皇帝不仅让他升为二把手,还把一把手调走,让他实际上主政一方,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辛弃疾既然证明了自己的潜力,那么便值得范家的友谊。 范中书道:“大兄,我明白您的意思,那我去找辛幼安那边试探一下心意?” 范中奎满意道:“嗯,要麻烦你了。” 范中书笑道:“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嘛。” 范中奎点头道:“为兄建议你先找一下辛稹,这个小孩没有那么简单,先从他哪里试探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范中书点头道:“明白。” 范中书在学堂外等候辛稹,当当的铃声响起,下一瞬间,一大群愚蠢的小孩呼啸而出,范中书拼命睁大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到辛稹,但辛稹明显不会与他们混在一起。 范中书等了一会,才看到了如同败犬一般萎靡的辛稹。 辛稹一脸的晦气样。 范中书笑了起来,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读书的模样,大约便是这样吧。 “辛稹!” 辛稹抬起头,看到树下的范中书与他招手,辛稹有气无力地点头,让后一步一步范中书走去。 “范老丈,您可是许久没有来找我了。” 辛稹道。 范中书心下一嗮:没事我找你干嘛,我一个老头子天天找你一个小孩童玩耍,像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直说,范中书慈眉善目笑道:“这不是你天天要上学堂么,怕影响你学习,这不来找你了么?” 辛稹笑道:“说的也是,范老丈今日可有事情找我?” 范中书道:“有点事情,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现在有时间么?” 辛稹笑道:“我那父亲现在天天忙得不行,回去我也是一个人,自然是有时间的。” 范中书笑道:“如此甚好,那我请你吃饭去吧。” 辛稹来者不拒:“那感情好。” 两人一老一小慢慢走远。 学堂里面吕孟孙看着两人远去,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然后收拾了书本,背着手慢慢踱步回吕家老宅,在进门之后,脚步缓了缓便换了一个方向,来到一处院子前面,慢慢地来回踱步,一会之后,吕汝礼从另一侧走来。 吕孟孙笑着打招呼:“大侄子,刚刚回来啊。” 吕汝礼勉强露出笑容:“孟孙叔,这么巧?” 吕孟孙一笑:“嗯,刚刚从学堂回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在这里碰见我? 吕汝礼抬头看了看,没错,这是自己的院子,你在我院子前绕来绕去,然后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我? 吕汝礼眼睛一转,拱手道:“孟孙叔,最近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与侄儿分享分享?” 吕孟孙拍了一下脑袋,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笑道:“还真有,你知道范中书么,吕家家主的弟弟,四五十岁的人,天天与一个孩童一起玩耍,也是好笑,今天我还看到了他在学堂外等人呢,真是可笑。” 吕汝礼眼睛一咪:“哦,孩童是何人?” 吕孟孙笑道:“便是辛通判的独子辛稹。” 吕汝礼脸色顿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