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稹点点头。 辛弃疾口中的符离之败,便是此次由当今皇帝赵眘发起的隆兴北伐战争。 赵眘,也就是宋孝宗继位后,力图收复中原,开始着手北伐战争。 他在朝廷排斥求和派,重用主战派,为岳飞平反。 隆兴元年,金国内乱平定,金世宗派遣使者向南宋提出了恢复绍兴和议的约定,并要求南宋归还采石之战期间攻占的淮北之地。 宋孝宗于是启用主战派的张浚,对金国采取强硬政策。 同年三月,金国派遣大军进攻淮北。 五月,张浚命宋将李显忠、邵宏渊率军六万北上迎战。 然而,宋军一开始就出现了不和的局面。李显忠部很快就占领了安徽灵璧,而邵宏渊所部却围攻虹迟迟不下,于是李显忠遂率部助攻,守将便立即向李显忠投降,这引起了邵宏渊的忌恨。 此后,宋军乘胜北上进攻宿州,李显忠再次击溃了金兵。 经过此战,李显忠名声大起,被任命为了淮南招讨使,邵宏渊只是招讨副使。 不久,金国将领纥石烈志宁带十万精兵进攻宿州,李显忠主动迎击,恶战开始。 而邵宏渊不想出兵相救,而是坐观虎斗,最后干脆乘夜逃跑。 在战斗的关键时刻,邵宏渊又散布谣言,说金国二十万援军即将到达,搞得宋军人心惶惶。 最终,李显忠不得已而南退,因而两路宋军皆溃败,被纥石烈志宁一路追杀,不仅丢掉了之前收复的城县,甚至之前的淮南等地都被的占领,金兵甚至已经追到了长江边上,原本大好的局面尽丧! 此战,被称为“符离之战”。 符离之战的影响是极大的。 据辛稹所知,此战之后,宋孝宗统治的时代里,便由主战变成了求和,终其一生,也不再发起北伐了。 而在符离之战刚刚失败,主战大臣张浚还没有去世之前,这段时间的宋孝宗依然还是没有死心的。 辛稹道:“爹,此事正是最好的时机,错过这个时机,你的这个御戎十论便再无勇武之地了。” 辛弃疾愣了愣道:“怎么说?” 辛稹道:“符离之败实在是过于惨烈了,这个事情一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的,张相现在虽然还没有被处理,不过是陛下需要他将接下来的事情先给安排好,免得出大乱子。 接下来一定会追责的,无论是李显忠还是邵宏渊,都会被降职,至于张相么,也逃不了好,至少枢密使之位是肯定保不住了,主战一派将会受到重大的打击。 而现在的左右相陈康伯、史浩都是主和的,此战之后,更是会坚定他们的信心,所以,这段时间是御戎十论最好的时机,错过这个时间,便永远错过了。” 辛弃疾吃惊地盯着辛稹,辛稹这一番分析十分的有道理,虽然说这种分析对于一些读书人来说也不算是难事,无非便是分析朝政罢了,错对谁又能知道。 令他吃惊的其实是辛稹的表现。 辛稹看看而言,便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可他毕竟还只是个七岁的孩童啊! 再回想起之前辛稹愚笨的模样,再看看现在的模样,辛弃疾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这儿子,难道是被什么积年老鬼附了身?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辛弃疾问道。 辛稹笑道:“这段时间我常去江边的亭子里,听他们讨论国政,听着听着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辛弃疾心中暗中舒了一口气道:“为父这御戎十论还只是一个雏形,此时献上去只是贻笑大方而已,待为父好好地修一修再说。” 辛稹道:“我能看看全部的文章吗?” 辛弃疾笑道:“你能看懂么?” 辛稹笑道:“就是好奇。” 辛稹点了点头,指了指堆叠在一旁的草稿道:“都在那里了,你想看自己看便是,只是别给我弄丢了。” 辛稹笑着点头道:“放心,丢不了!” 说着将把草稿都抱回自己的屋中,又铺了纸笔,一边看一边记录。 草稿足足有两万言,比美芹十论一万言还要多得多,所以辛稹颇花了一些时间才看完。 看完之后,辛稹忍不住道:“怪不得这献策没有人搭理呢,这写得也太混乱了些。” 这御戎十论写得内容是没有问题的,里面共有十论,如果单纯以军事论著来看,是有着很高的研究价值的,但若是作为建策文章,却是有些不忍卒读了。 作为策论,辛弃疾写得太多了。 这导致出现了指斥太多、所议过细、琐碎而无避忌的问题。无关的话太多,导致冲淡主旨而予人口实,妨碍了文章效果。 辛弃疾多说了很多话,很多不该这个时机点明的问题也点了。 比如改革左右选。 这种积重难返的问题,适合潜移默化的逐步改变,不适合仓促提出。 其他部分还有很多这样的问题,类似于迁都之类。 这些建议说起来很重要,但是操作性很差,还不如不提。 应该让形势逐渐发展、推动这些事件被迫改变。 辛弃疾还提出了宰相、文臣、武将关系的建议。 这些建议提得太早了。 辛稹思忖良久,动笔修改。 主要是围绕两件事。 一是时常北进,在敌境内保持影响力; 二是集中野战主力,坚持和敌军打对攻。 这是当前形势下最好的选择,也是陷于犹豫之中的孝宗皇帝目前最想看到的东西。 辛稹删删减减,将两万余言的文章删减成了一千余字,将诸多不合时宜的建策都给删掉了,顿时看起来字字珠玑。 辛稹满意地点点头:“这般写至少还是能够引起一些注意的。” 辛稹在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拿去给辛弃疾看了。 辛弃疾看完之后,皱着眉头道:“怎么说?” 辛稹将自己的理由说了说,辛弃疾倒是有些启发:“你说得对,奏折的确是该这般写,但你删减掉的其余东西,却也是很重要的,若是不能够一起执行,怕也是要出问题的。” 辛稹笑道:“爹您放心,如果陛下对你的建言感兴趣,那么他一定会想要见你一面,到时候您当面与他建言不是更好么,若是不感兴趣,他必然理都不理。” 辛弃疾想着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犹豫。 辛稹心中着急道:“爹,错过了这个机会,你这个建言恐怕再无出头之日,您想要的北伐,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辛弃疾沉吟了一会,忽而道:“稹儿,你想干什么?” 辛稹心中一突,然后笑道:“当然是想帮爹爹。” 辛弃疾还是不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是不说,为父不会将这建言递上去的。” 辛稹苦笑道:“爹您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呢……” 辛弃疾呵呵一笑:“我发现你开了窍之后,主意变大了许多啊,你这般努力推动我上奏,没有什么目的我可不信,说说吧,若是不说,那这事情也就算了。” “诶,别呀,爹,我这可是为你好啊!” “哦?”辛弃疾斜睨辛稹,他是发现了,自从开了窍,这小子的心眼可多了,现在都想坑爹了。 辛稹哭笑不得:“您连您亲儿子都不信了,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辛弃疾悠悠道:“为父只想知道真相。” 辛稹搜肠刮肚好一会才道:“唉,这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咱们这个家啊,从北方归来,却被南人轻视,这归正人的身份终究要一辈子如影随形,所以啊,咱们必须融入进去,否则爹您在官场上想要升迁绝非易事。” “嗯,那该当如何?” 辛弃疾倒是有些重视起来,他想要做事情,在官场上就必须有所作为,归正人身份的确对他在官场升迁有所影响。 “所以呀,孩儿为父亲谈了一门亲事……” “什么!” 辛弃疾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