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衍圣公打发走,朱标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甩袖回到了苏州府衙的内堂。 道衍走到了朱标面前,双手合十,道:“不知是何事惹殿下不高兴1?” “还能有什么?”朱标甩手就将老朱送来的一份奏章扔给了道衍。 道衍当即浏览了一遍,心中了然。 “殿下是打算对日本用兵?”道衍心中惊咦。 在他想来,朱标素来生于富贵,这份奏章上所写的,也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 未曾想到,竟令他能勃然大怒。 咱这位殿下,还有一些仁义之心呐! 朱标闷哼一声,道:“只是自然。” “法师你以为呢?”朱标不由得看向了道衍,询问起他的意见。 “此事自然是无可无不可。”道衍微微一笑,道:“只要殿下想做,贫僧自会竭力支持。” 朱标微微一笑,道衍现在的回答就很有意味了! “那法师对于当今天下大势如何看待?” 道衍听到如此宏大的问题,亦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仔细的思索起来。 朱标亦是没有催促。 论道天下,自是不能张口就来。 若是不多加揣度,怎么都是不会明白,要回答这个问题何等的艰难。 自古以来,能洞悉天下大势者,皆是人中俊杰。 沉默良久,道衍才缓缓开口道:“如今我大明虽说初立,但是中华之大半皆已经落入我手……” “然亦有隐患。” “便是大明初定,人心未曾彻底安定,民间仍未十分安稳,有暗流涌动……” 说话间,道衍将桌上的一个茶壶摆在了中央,道:“殿下请看,若是这茶壶便是大明,那初放下去的时候,这壶内的水便会生出波澜,摇摆不定,此便是大明的隐患。” “然之后只要不轻易懂这茶壶,这壶内的水自会渐渐归于平静。” “因此,面对这等情形,朝中要做的就是徐循渐进,令百姓逐步归于农耕,百姓躬耕农事,有一碗饭吃,自是不会生乱。” “此事,我想皇上早有筹谋,朝中又有李相,以及诸多骁勇善战之猛将,不是什么大问题。” “唯一需要忧心的便是武将跋扈,文官敛财,纠结朋党之举。” “然这些,想来也用不着殿下担心,皇上乃是五百年一出的圣人,料理这些问题,翻云覆手间的事情罢了!” “此外,除了内忧之外,便是外患。” “最为首要的便是北元之患。”道衍将一个茶杯拿起,倒扣在茶壶的正北面,道:“此处,最为严重。” “这北元的皇帝如今虽说已经远遁大漠,但是,其本身源自草原,其实力不可小觑,又有王保保这等名臣悍将辅佐,要解决,想来不是轻易之事。” “且不知北元一处,这东北方向高丽所在,乃是如今北元皇帝的母国,其母奇皇后,乃是高丽出身,故元之时,元廷皇室又时时与高丽王室通婚,这高丽朝中,多半都是依附北元所在,王保保不会不利用此事。” “再者,便是这云贵之地以及巴蜀之地,云贵之地乃是北元残余,虽说仍旧拥兵十多万,然不足为虑。” “巴蜀之地,乃明夏所在,若是其与北元勾结,必是一患,可其乃是红巾军,与北元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且明夏国主年幼,想来,不会做出此等举措。” “这最后,便是这日本以及占城等国。”道衍倒扣下了最后一只茶杯,笑道:“此等不过是疥癣之患。” “殿下方才说攻打日本,臣之所以不反对,便在于此。” “大明初立,国威尚未奠定,若是对日能有一场完胜,必然可震慑东南一带。” “至少可保大明的东面以及东南沿海一带,五十年平安无事,不生出祸乱。” 朱标若有所思,缓缓道:“那依照法师来看,北元之患当如何解决?” “先削枝叶,再毁主干。”道衍缓缓吐出了八个字。 “何解?” 道衍此时微微一笑,道:“无他,殿下可记得汉武之故事。” “昔年张骞远赴西域,所求不过是与月氏一同夹击匈奴,今番,我大明也可学习一二。” 道衍的话勾起了朱标的好奇心。 “殿下请看。”道衍手指在桌上勾画,仿佛桌上真有一张地图一般,道:“如今北元,东与高丽连接,西可控西域吐蕃等地,正是因为如此,我大明将士虽说在战场之上节节获胜,但终究处于守势。” “北元,可以在如此漫长的边境线上,肆意对我大明发动进攻,扰我大明疆土。” “甚至北元可以不派人袭扰,只需高丽,西域,吐蕃这些地方轮番袭扰,我大明便烦不胜烦。” “然若是我方先攻高丽,西域,吐蕃等地,则战争的主动权便落入我手,只待时机成熟,我军可一鼓作气,直扑北元中枢所在,断其根本。” “如此,纵然不能覆灭北元,但也可令其四分五裂,我方此时可对其中一部分加以笼络,利用其牵扯另外一部分……” 道衍的话,令朱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无他,之前的话,在这方面,朱标还未曾深深的思索过,如今的局面,就是大明虽然立国了,但是周遭群狼环伺,都想要从大明身上撕咬下一块鲜肉。 而大明的手中虽说拿着一把王炸,但对方人多势众,且也有底牌,如此一来,朱标委实不知道先动谁为好。 但道衍的一番话将整个局势剖解的十分详尽。 这答案已然是不由自主的跳出来了。 “多谢大师指点。”朱标郑重一拜,道:“此番还是多谢大师解惑。” “殿下,恕贫僧直言,大明虽说初立,如今周遭虽说仍有不少敌人,可当得起劲敌二字的,是一个也无,就算是北元,亦是如此。” “说到底,这北元,不过是故元的残留余孽罢了!” “且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待日后其将皇位交予你,定然是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周遭再无强敌之时。” “殿下不必太过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