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头春色盎然,时兴的草木拥在一起,鲜花从中探出头来。 还有一条小河,顺着沟渠淌过挺远,上头浮着木质的托盘,托盘正中稳稳停着双鱼纹的羽觞,慢慢流到何芊蔚眼前。 她毫不犹豫,趁着托盘凑近的时候端起羽觞来,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无\./错\./更\./新`.w`.a`.p`.`.c`.o`.m 太子殿下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不出所料,傻姑娘没闻出酒精味来,放心地一饮而尽,完了甚至还扭头与萧载阳吐槽道:“曲水流觞本就是以洒为主角的,怎么我做足心理准备端了一杯,口感反而像渴水。” “扬州城地处江南,本就没有烈酒。”萧载阳将那羽觞接过,放在了坐席旁边,方便下人回收,为何芊蔚解释起来,“但这儿却有一款被唤作“二月莺”的名洒。” 何芊蔚想起自己刚才喝下的那一杯,好奇道:“难不成这宴席上用的就是二月莺?可它一点酒味也没有呀。” “这便是二月莺出名的地方了。”萧载阳说,“二月莺本就是果洒,而经过匠人的特殊处理,将酒味压回了内部,只剩下瓜果的新鲜气息。” “……那它和渴水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吃不出酒这一成分的味道而已。”萧载阳点了点何芊蔚鼻尖,“但这酒却依然存在,要是一时大意喝多了,照样醉得你不分东西。” 酒品虽然好,但也就比一杯倒好上那么一点儿的何芊蔚惊得往后仰。 “我刚才喝了整整一杯啊!” 她苦着脸,颇有种生无可恋的架势:“殿下你怎么不拦着我!” “二月莺只是果酒罢了。”与之相比,萧载阳就显得冷静许多,“还不至于让你一杯就倒,少说也得两杯吧。” “……谢谢夸奖?” 感情您还是深思熟虑,确定我喝了也影响不大才没反应的啊。 何芊蔚抽抽嘴角干笑了几声,扭头去瞧远处聚在一起吟诗的文人墨客,摆明暂时不想和萧载阳说话。 太子殿下心情愉悦地揉了揉气鼓鼓的小姑娘。 一个看风景,一个看人,倒也算和谐共处了一段时间,直到何芊蔚冲那群凑在一块吟诗作对的读书人抬了抬下巴。 “他们怎么都在发上簪花了?” 大启百事通的萧载阳随意瞥了一眼:“扬州城地处江南,花朝节一向最是热闹,百姓也多有簪花的习惯,男女不论。” 这一通话解释下来,何芊蔚心里的疑惑随之烟消云散,眼神却也不出所料地飘向了萧载阳头顶。 萧载阳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同样指了指何芊蔚的满头乌发。 “想让我簪花,你也得陪着一起。” 对发饰向来持唯恐避之不及态度的何芊蔚大受打击,立刻蔫了下来。 她还是转过头去寻那群读书人,想着既然没法达成目的,自己在脑子里想想总归没问题。 可刚转到一半,插在发髻中的步摇也跟着晃了晃,放大自己存在感的同时,也让何芊蔚恍然大悟。 本来她脑袋上就有着发饰,难不成还差这一次簪花吗? 于是何芊蔚换上毅然决然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殿下,待会不管我给你簪什么花,都不准反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反应过来了啊。 萧载阳颇为遗憾,但也早有预料,立即接话道:“既如此,你的簪花也该由我选吧。” “你选就你选,”何芊蔚对此毫无畏惧,“现在就去园子里瞧瞧?” 萧载阳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达成共识的两人很快先后起身,预备绕过人群,到养着花卉的园子中走一圈。 但因为没有差人在四周清场的缘故,二人为了折花而短暂分开时,何芊蔚到底还是与其他宾客碰上了面。.. 。(下一页更精彩!) 此人便是陆羡之,一位在扬州本地颇有名气的才子。 古往今来,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学堂还有先生能执起教鞭,自然会有读书人彼此间逐渐形成一个小圈子。 俗话说士农工商,学子作为能考取功名、最有机会摇身一变,领上朝廷俸禄的人,地位向来不一般。 若非平庸之才,而是有着真本事的读书人,尽管家境不起眼,却总是会有商户或权贵提前向其抛出橄榄枝,提前做点投资。 而陆羡之就是这样的人。 他家中也算得上一方富甲,祖上做米粮生意起家,时至如今,陆氏米行已经小有名气,更是搭上了宫中的关系,得了块皇商的牌匾。 甚至在当今继位,放开了商籍之人不得参与科举的规定后,陆羡之借着这股东风,已经连中了二元,待明年便可去京城参与春闱。 而以陆羡之的才华,无论夫子、同窗还是已经熬出头了的官员,都认定其至少能中个举人,衣锦还乡。 是以在太守府的这一场曲水流觞上,一介白身的陆羡之便凭着自己的才华拿到了拜帖。 为了给太守留下好印象,陆羡之到场得早,已经喝过了一轮洒,搜肠刮肚吟了许多诗句,头脑也跟着发晕起来,实在是没法再撑下去,便借口更衣,逃到了林子中,准备等酒醒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好巧不巧,他所选的这条路,正能与何芊蔚走到一块去。 何芊蔚在园子里逛来逛去,入目满是桃花、迎春花、杏花之类,怎么想也只有一个桃花更适合些。 想来萧载阳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亏他们之前还各自憋着坏,想借着簪花的名义给对方露一手,结果到头来根本就舍不得玩真的,还是老老实实地选了半天…… 何芊蔚唉声叹气。 既然说了要亲自替对方选出簪花的种类,何芊蔚便不打算驾驭人手,而是叫如意与秋影退后,在树下观察了半天,自个踮起脚去够看上的那株花枝。 何芊蔚幼时便可窥见几分眉目间的风情,如今长到了快及笄的年龄,容貌自然也跟着越来越出挑,就算把她丢进人山人海中,也能在第一眼就被其吸引目光。 满园的春色加在一起,大概也敌不过美人在花下的一笑。 出于好奇而走到附近的陆羡之几乎是瞬间就看痴了。 在这短短的一瞥中,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将家中资产尽数排列出来,又自我审视一番,最终得出了尚可的结论。 从前为了在仕途上得到来自正妻母族的助力,多少媒婆都在陆家面前败下阵来,也正因为此,陆羡之的婚约至今没有着落,房中也只有一两个通房丫鬟。 而今日,陆羡之遇到了这形貌昳丽的贵女,心中立刻便泛起了涟漪。 对方不仅美貌过人,衣着也同样华贵不已,相比家中非富即贵,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陆羡之觉得,即便放弃将来可能更好的选择,而娶妻为妻也是值得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还没等心潮澎湃的陆羡之上前自我介绍,一粒石子便以破空之势撞过来,落到了他脚边,同时还伴随着女子的一声冷喝:“谁人在那!” 先前已经说过,如意在跟在何芊蔚身边前,是东宫特意栽培的女子暗卫,本领不凡,而陆羡之悄悄摸到了一行人附近,还做贼似的偷看了半天,自然让她警惕起来,先发制人地扔出了用做提醒的石子。 陆羡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在武功高深的如意威压下被吓了一大跳,额上似有冷汗冒出。 好不容易终于折下了桃花枝的何芊蔚听见如意的声音,也拍了拍被树枝蹭上尘埃的衣袖,转身看过来。 在美人的目光下,陆羡之如有神助,短暂慌乱后便迅速整理好了仪容,风度翩翩地拱手作揖。(下一页更精彩!) :“小生本是循着小道,一路奔着赏花而来,却无意见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 何芊蔚并不知道这人已经来了半天,只以为对方刚冒出头就被如意喝住,自然不觉得有什么,而是笑道:“公子何必客气,如此美景,小女子自然不能一人独享。” 她怀中抱着花枝,浅浅地笑起来,眉目间都仿佛染上了几分春色,撩人得很。 陆羡之心神又恍惚起来。 只是没等到他再开口,一道温润的男声便闯入场中。 “青青。\./手\./机\./版\./无\./错\./首\./发~~” 好容易找到了最满意的花枝,回头来寻何芊蔚,却遇见对方正言笑晏晏与一个陌生男子对话的太子殿下气得要死,人还没走到近前就先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他三步并一步地走过来,将何芊蔚不着痕迹的挡在了身后,不善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身为读书人,还是多注重些男女大防好些。” 在萧载阳说话的同时,何芊蔚已经习惯性地往他身后一藏,捏住对方衣角探出头来,默不作声。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何芊蔚向来十分听话乖巧,绝不会多嘴一句。 陆羡之拧起眉,尽管莫名有些不敢对上眼前这男子的气势,可转眼瞧瞧美人,又有了无数底气:“公子这般行径多有不妥,如何能指责我?”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 萧载阳有些犹豫。 自个身后小姑娘的行为,怎么也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啊。 他也懒得和对方争辩,而是侧身将何芊蔚拉到面前,亲自为对方戴上簪花,又扶正了那已经有些歪斜的步摇,这才气定神闲地瞥了一眼这男子。 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却凭借实际行动赢在了起跑线上。 陆羡之涨红了脸,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看到何芊蔚时却又泄了气,最后竟落荒而逃。 阅话本无数却对情了。 他在心中补充道。。